《将爱》秋水望穿

8、第七章

　　随着新学期的开学，欣悦、菲菲也陆续回校，晓意却在办退学手续，她的出国日期定在三月中旬，家人早已经替她准备好了一切，学校已经找好，所有手续都已准备齐全，从晓意平淡的语气里，于珊知道晓意并不是都不知情，也许这段时间她已是尽可能的在透支快乐！于珊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痛，胸口却又像堵住一块石头，堵着发不出一丝声音……
　　这段时间于珊好多次想跟晓意表达些什么，可是总不知从何说起，晓意总说于珊坚强，所以她不能在晓意面前哭。一直到晓意临走前的晚上，于珊要对晓意说的话还没打好腹稿，却在当天十点钟走出暮色时，看到他们都坐在车上等于珊，何君打开车门说：
　　“晓意想去看海，我们开车到珠海去，上车吧！”
　　真好，八个人都到齐了，只是，大家都神色黯然。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疾驰，公路的灯光忽明忽暗的照在晓意的脸上，显得她有点苍白，但是眼眸中却有一种坚定，于珊一直紧紧地握着晓意的手不想松开。
　　于珊心里很难过，最好的朋友她也留不住。
　　不到十二点，大家就站在珠海的情侣路，情侣路的海没有沙滩，只是一条长长的观海长廊，沿海弯弯曲曲的一条公路立满了白色的路灯，远远望去，就像一条珍珠项链。大家围着一块礁石释释疏疏的坐着，听着惊涛拍岸、浪声涛涛。风很大，吹得脸上有点痛，于珊替晓意拉起外套的帽子，帮她提了提拉链，却发现她早已经泪流满面。
　　于珊抱了抱晓意说：“你一定要坚强，以后想家的时候就去看海！”
　　“我好难过，尽管他们很爱我，可是我还是无法理解？”
　　“晓意，你听我说过我的父母亲是怎么去世的吗？我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事情吧！”
　　“我只知道你十三岁就成了孤儿。”
　　于珊眼睛有点迷离，潺潺地说着：“我爸爸其实也是当时广州的知青，爷爷奶奶早亡，他没有兄弟姐妹，所以当时的回城他并不积极，就这样留在了我们那里当了小学老师，我妈妈是当地出名的美女，据说，当年结婚的时候郎才女貌，传为一时佳话，在我们那样的小城镇还很重男轻女，可是我爸爸却特别疼我，总是人前人后叫我“珊珊公主”，真的把我当公主一样的疼，所以小时候我也是一个小霸王，那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在我十岁的时候，我爸爸得了肝癌，从知情到离开只有短短三个月就撒手人寰，豪无心理准备，不知所措。妈妈为了抚养我就到街边替人家补衣服，打点零工，日子过得特别清苦，尽管这样，妈妈尽最大努力让我吃好，让我读书；只是妈妈太辛苦了，终于熬出病，是肺结核，那种病既花钱，又难根治，而且还会传染，所以妈妈不让我靠近她，总是小心翼翼离我远远的。可是因为会传染，没有人肯靠近妈妈，也再没有人找妈妈补衣服，没有工作我们就没有饭吃，连吃药的钱都没有。我十三岁那年读初二，有一天放学回家的时候发现妈妈吊在了屋檐上，就这样永远抛下了我。妈妈只给我留下一封信以及二千块钱，我不知道妈妈是如何攒下这两千块钱的，因为有时候我们真是饿得连白饭都没有得吃，可是那些一块钱、两块钱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一起，厚厚的好几挞，信中妈妈跟我说对不起！没能再忍一些时间等着我长大，叫我好好活着，不管将来多辛苦，好好活着，不能放弃读书，这样爸爸妈妈在天之灵才能得到安息！”
　　于珊说得轻描淡写，丝毫不提当时自己的感受，但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怎么承受那一瞬间的风云色变，那锥心的痛怎么忍过来的，不言而喻。
　　“我后来搬到姨妈家住，除了上学、写作业、帮姨妈作家务，我帮人家糊纸盒，到餐厅帮人洗碗，农季的时候去干农活，甚至拾破烂。生活再苦我都没有放弃过，因为好好活着爸爸妈妈才能安息。考上大学的时候，交了学费我已经分文无几，打工的钱交了房租，我曾经试过整整吃了二个月的方便面，特别为了便宜一点，我都是一箱一箱的买，一个口味要吃完一箱才能换另一个口味，整整吃了二个月，这以后，我只要一闻到方便面的味道就想吐，我跟自己说，不管多苦，我都要好好活着，要不妈妈死得多怨啊！”
　　于珊从来没有在人前说起这些往事，因为实在太痛，痛得像有人拿刀在皮肤上一寸一寸的割，再凌迟得洒上一层盐，直至血肉模糊。
　　情侣路的海边只听到海浪声及灌耳的风声、偶尔飞驰的车声，还有几个女孩在风里的哽咽声。于珊的泪却已风干，她握了握晓意的手，再度说：
　　“天下没有不是父母的父母，我相信不管作什么事情，他们都是为了你好。我也曾经怨过妈妈为什么不把我也一起带走，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人那么凄凉。以前每次想爸爸妈妈的时候、伤心难过的时候，我就会跑去海边，大声的喊“爸爸妈妈”，看着轮船远远消失在海的尽头，想像他们只是到了遥远的地方……。不管如何能够知道彼此活得好好的就行，只是远隔重洋，总好过天人永隔。如果难过的时候你就看看海吧，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晓意轻轻得回握着我，看向大海的远处……
　　不知什么时候，四个男士都点燃了香烟，烟雾被风吹得四处散乱，他们也都静静的不出一声，就那样静静坐着、守护着。
　　晓意是第二天晚上八点二十分的飞机，飞向大洋的彼岸美国，伯父伯母没来给晓意送机，在家门口送晓意上车的时候，于珊看到他们别转头擦去眼泪，那是他们的公主，掌上明珠，如今要远渡重洋，到一个陌生的国主去熟悉陌生的人，前途险阻，一切只能靠自己。
　　登机的时间已经到了，晓意过来抱了抱于珊，然后拿出一个吊坠给于珊挂上，是一个非常漂亮特别的特制铜牌，牌子是椭圆形的，正面是晓意生日那天晚上八个人一起拍的一张照片，经过电脑处理，用水印手法印在铜牌上的，照片很小，但是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那么清晰明了，眉目飞扬、笑颜逐开，牌子的反面刻着几个字：“无憾的记忆”。
　　于珊的眼框一热，眼泪涮一下就滴在那铜牌上。
　　晓意依次给菲菲、欣悦戴上，然后另外四个男士的是一模一样的铜牌，只是却是钥匙扣，晓意摇了摇自己的那条说：“不许扔掉哦，除非将来你们老公的项链取代。”
　　又转过头去对几个男士说：“就算将来你们的太太也不会忌妒吧！呵呵！”
　　机场的播音已经在催促登机，晓意再一次搂了搂大家，转过身去举起手大力的摇着朝登机室走去，却没有回头，于珊大颗大颗的眼泪扑扑的往下掉，模糊了晓意的背影，直到她一拐弯，彻底消失在视线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