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爱》秋水望穿

2、第二章

　　第二次见到谢吴，是在酒吧事件的两个月后，于珊同学兼舍友陈晓意的生日。
　　说是舍友，也就是刚入学的前两个月于珊住校，后来因为于珊晚上兼职在酒吧驻唱，经常回到学校后进不了门，而且自己的坐息时间会影响到别人的生活，于珊就找了一个学校附近的农民住宅租了一个单间搬了出去。
　　搬出了学校后，于珊跟同学的接触更是少之又少，而且于珊也不善与人交际，她不懂得女孩之间如何用交换秘密来交换友情，更不知道如何对男孩子撒娇而不让对方对你产生误会，所以，搬出来后，她觉得日子过得挺惬意的，转眼也已经大二开学了。
　　陈晓意是个热情而心直口快的女孩子，对谁都热情洋溢，在宿舍里，也总是她主动找于珊讲话聊天，所以大致也知道于珊的家庭情况以及晚上要到酒吧唱歌的事情，但是真正让她们俩走得近的是有一次上专业课时于珊睡着了，被老师当堂点名批评，下课后，有几位女同学就开始冷嘲热讽，说于珊要上“夜班”，每天晚上凌晨才爬铁门回宿舍，还说现在什么行业都不容易啊，还得要大学毕业证才能上岗，说完几个人哄然大笑。
　　当时于珊跟晓意正走在前面，估计是故意说给于珊听的，于珊倒是装没听见，晓意却转回头怒斥道：
　　“一个女孩从十三岁开始就打工赚钱并考上大学，除了有一双好父母以外，我们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蛀米大虫有什么比于珊强？有这么龌龊的思想，你该为自己感到可耻！”说完拉着于珊的手便走，边走边目不转睛的说：
　　“我刚才帅不帅？是不是挺酷的？”
　　于珊微微侧过头来看了看晓意，说：“要是带上墨镜的话会更酷些！”
　　然后她们就相视着笑了，从那以后，于珊就跟晓意走得比较近，至少这是于珊唯一一个知心的朋友。
　　于珊从小就缺乏与人沟通的技巧，在还没来得及学会与人交际的时候，爸妈就先后离世了，十三岁她就成了孤儿，寄居在姨妈家里，寄人篱下的日子她不想再想起，她只想把记忆永远停留在十三岁以前，永远停留在她还是爸爸妈妈掌上明珠的时光，反正再困难的日子也都熬过来了。
　　那天上午上完最后一节课的时候，下午没有课程安排，下课后陈晓意从后面追上来：
　　“于珊，于珊，等一下”
　　“呃，怎么了？”于珊停下脚步看着喘气的晓意。
　　“你晚上能不能调一下班，今天我生日，想邀你参加一下我的生日派对，其实说是PARTY，就是晚上吃饭，吃完饭后去钱柜K歌，要知道，大家都想听听你唱歌”。
　　“人多吗？我需要准备什么？贵的礼物我买不起哦！”
　　“就我们宿舍几个还有另外约了几个朋友，也就几个人，跟我自小一起长大的几个朋友。”
　　于珊笑了笑说：“好吧！谢谢你的邀请，我晚上应该在哪与你们见面？”
　　“晚上六点在学校南门的洞庭湖见，房间是沁园春，别迟到了”。
　　“好，晚上见”
　　“晚上见！”
　　住校时宿舍当时住着四个女生，一个是景观建筑设计系李菲菲，性格活泼，跟卡通人物一样的BABY FACE；国际贸易刘欣悦，文静沉稳，典型的大家闺秀；于珊与陈晓意都是市场营销系，晓意长得最漂亮，身材高挑，心真口快，但心无城府，恨不得把全世界的爱都揽在身上；她们三个都很单纯而热情，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在温室中长大的花朵，父母亲都恨不得含在嘴中呵护。
　　于珊每次听到他们打电话撤娇的时候就特心酸，心里空落落的。聊天时于珊大多数都是沉默的听她们讲，要不就是她们问一句，她才答一句，再说她也不忍心让自己灰暗的生活历程沾染了她们美丽的生活，所以，于珊有空余的时间就跑图书馆或课室，何况她空余的时间实在太少，她要打工赚学费、生活费。
　　尽管这样，于珊还是感觉到她们的善良，说话总是小心翼翼怕伤害到她脆弱的自尊，总会把从家里带过来好吃的东西留一份给于珊，有时候很晚回来会看到床铺上留着纸条，叮嘱她小心身体，晚上注意安全之类，有时候还有班上活动的提醒。这些于珊都觉得好感动，可是她不知道如何表达对她们的感激，她也不擅长于讲什么体面话，当她发现自己的坐息时间可能会影响到她们的时候，于珊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搬出去，她向来怕自己影响别人的生活，最怕自己给别人带来困扰，她只想躲在角落里安静的活着。
　　傍晚六点的时候，于珊如约来到了洞庭湖土菜馆，简单的牛仔裤，灰色小格衬衫，当服务员带她来到沁园春的门口时，她已经听到里面欢声笑语一阵阵传来，她有点不太喜欢这感觉，可以想像推开门别人的眼光都集中到门口她的身上，她不喜欢别人的眼光关注自己，她就喜欢悄悄的我来了，悄悄的又走了。吸口气，她还是推开了门，果然，房间里一下就安静了。
　　于珊看到了晓意、菲菲、欣悦，她们笑着跟她点头，还有几位不认识的男士，晓意迎了过来说：
　　“于珊快来，你没有迟到，是我们早到了，我替你介绍一下朋友吧！”说着指着一位身穿T恤，戴眼镜有型有款的男士跟我说：“吴俊逸，我表哥”；然后又指着另外几个说：“这三位都是我发小，一个院子里长大的，何君，何毅是双胞胎兄弟，这位是谢昊。”
　　于珊见到谢昊心绷了一下，不过又觉得他不一定能认出她来，所以微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就坐下了，而且她看到谢昊也是平平静静的挥了一下拿烟的手，没什么反应，于珊觉得放心了好多，她拿起一杯茶放到唇边偷偷打量了一下谢昊，他今天穿银灰色衬衫，银灰西裤，看起来儒雅不失潇洒，斯文中带点不羁，何君何毅也是长得英气逼人，俩人长得很像，不过还是能区分出谁是谁，何君沉稳内敛，何毅看起来很阳光男孩。于珊一看这架势，刚好四男四女，大概明白晓意想来个变像联谊吧，于珊缩了缩肩膀，大口的喝了口茶。
　　于珊不挑食，什么菜系都能吃，但不能辣得太过份，好在在座的几位都是广东人，点菜的时候都特别叮嘱一下不要太辣。
　　吃饭时，听晓意跟几位发小聊他们小时候的溴事，他们的父母都广州市内的机关单位，住在那种四面墙的社区宿舍，他们的童年其实没有什么精彩可言，至少相对于珊来说很平淡。
　　于珊的家乡是在广东的一个很小的城镇，夏天到河里游泳抓鱼，冬天捕鸟，掏鸟窝、煨地瓜，所有农村野孩子的各种玩法，于珊都没有错过，每天脏兮兮的回到家的时候，爸爸总是宠溺的说：
　　“这是我家珊珊小公主吗？我怎么认不出来啊”。
　　妈妈总是板着脸出来说：“你说你像个女孩子吗？有女孩子像你这么野的吗？赶紧去洗手洗脸出来吃饭”。
　　每次我洗完脸出来后我爸爸总说：“你看我家公主多漂亮啊，跟她妈妈一样漂亮！”
　　妈妈总是笑笑不理会爸爸的“一箭双雕”。
　　其实于珊也经常听到别人赞她漂亮，但是每次人们都加上一句：但是你再漂亮都没有你爸爸妈妈当年那么漂亮。
　　于珊每次想起童年时光眼睛就泛酸，她觉得因为十三岁以前的日子太幸福了，幸福每时每刻溢满生活，所以一下子把幸福的配额透支完了，十三岁以后的日子，她就没有幸福配额可用。
　　她记得当时看卫斯理的一本小说，书上说每个人的生命从呼吸到说话都是有固定配额的，这个配额就是生命密码，从人一出生就配置好的，当你的呼吸配额用完，那么人就死了，如果其它配额用完，而呼吸配额还没有用完，那么这个人就成了植物人，或是说话配额用完了，那么这个人就成了哑吧。
　　这个当然是科幻小说，不过于珊觉得，或许生命密码真的是这么分配的呢，分配给她的幸福配额很少，而她却又不知道小心的用，所以一下子就用完了。
　　于珊回了一下神，发现晓意又讲到另一个精彩部分：
　　“那是我上初中第一次晚上自修回家，因为是第一次晚上那么晚一个人，回到院子里看到树影丛丛，就越觉得害怕，都快吓哭了，然后我听到前面好像是何君何毅的声音，我就想赶紧叫住他们先送我回去，谁知道我越叫他们就跑得越快了，最后连影都找不到了”。
　　何毅一拍桌子说：“有你这么发神经的吗？叫就大声叫呗，你干嘛哭什么哭，一边叫一边哭还隐隐约约的叫得不清不楚，就跟鬼纳命似的，我和哥就隐隐约约觉得好像有鬼跟着一样，就吓得往前跑”。
　　“我当时又不确定前面是不是你们俩，哪敢大声叫啊，就小声叫呗，但是因为害怕声音就有点抖，后来你们又跑，我就只有一边哭一边叫啰”。
　　何毅还怕不够精彩，学着晓意当时的哭腔叫声：“何……君，何……毅”！
　　晓意涮一下脸红了，抓起一包纸巾就扔过去说：“我哪有叫这么恐怖恶心的，你说你们俩大男人，怕什么怕？跑什么跑？丢不丢人啊“？
　　何毅喊道：“如果平时的确不会怕，可是那晚我和哥偷跑出去看录影，看的是午夜凶铃，本来就还没恢复过来，你还在后面装神弄鬼，不跑才怪”。
　　这时候一直笑不出声的何君突然说了句：“其实当天晚上还发生了一件事是晓意不知道的，哈哈哈”，笑着看向何毅。
　　何毅突然想到什么，脸红着说：“你不许出卖兄弟”。
　　可是晓意怎么可能放过他，看到何毅这厚脸皮竟然会脸红，更加不依不挠非让何君说出来不可，最后晓意耍了一下无赖，说是生日寿星说了算，今天都得听她的，何君这才慢吞吞的说：
　　“其实当天晚上还有一个小插曲，我和何毅是睡上下床的，我睡上面，他睡下面，但是睡到半夜的时候床动了一下我就醒了，然后我就看到一个影子向我爬过来，那动作就跟贞子从电视里爬出来一样，我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然后我就听见阿毅的声音说：哥，我作恶梦了，我要和你一起睡”。
　　“哗！哈哈哈”大家笑得东歪西倒，特别晓意跟何君笑得最大声，都没想到何毅一个大男人那么胆小。
　　吴俊逸说：“你们女生就是胆小，风吹草动也能把你们吓个半死，就为这件事，初中高中几年我们几个就轮流接晓意下晚修课，整整当了几年贴身保镖，啥好处没捞着，害我那些红颜知己都知难而退，白白错失了好些机会”。
　　晓意说：“当年我好像也帮了你好几回吧，你那些什么环肥啊，燕瘦啊不都是你指使我故意让她们知难而退的吗？你还要不要我再说得详细点？”
　　吴俊逸赶紧说：“陈大小姐，我错了，您就大人大量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说着赶紧给晓意倒了杯茶。
　　餐间听他们调侃抬杠很有意思，于珊慢慢的放开了自己，静静地陪着他们笑。这好像是进入大学一年多以来跟他们最接近的一次，而且于珊也好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从洞庭湖出来，趁着他们去拿车，晓意拉着于珊的手说：“于珊，你不要介意这种安排，我是希望大家多认识些朋友，他们都不是坏人”，晓意一脸诚挚的看着她。
　　于珊拉了拉晓意的手，说：“我今晚很开心，谢谢！”
　　接着就听到汽车喇叭 “叭叭叭”的按了几声，只见何君开着一辆大面包车，车身印着“君毅广告”及一些业务电话什么的。她们四个一坐进车里，吴俊逸调侃了我们一句：“哟！这车好像是第一次坐进来这么多美女，实在是荣幸啊！”
　　晓意才不会放过他：“人家说香车美人，可惜啊，你们这车怎么闻都是一股臭男人味。”
　　“什么臭男人味？除非是何毅又把鞋子脱了，否则这车向来都是单纯的男人味的！”
　　谢俊逸把火引到了何毅身上，就听何毅“哇哇”大叫说：
　　“脱鞋脚不臭的男人根本就不是男人。”话没说完就三巴掌同时拍在他后脑勺上。
　　听着晓意与他们的你来我往，于珊想起自己的表哥，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真的会人人平等呢，你的出生、父母、周围环境都决定着你未来的人生与命运，同样都是表哥，可是于珊的表哥他只会赌钱、打架、偷家里的钱，家时的农活从来不干，就算是于珊帮人干活赚到的一点点钱也经常让表哥抢去买烟，姨妈跟姨丈却视而不见，总是说男孩子好动，长大了就会懂事了。
　　正想着的时候，车拐进了停车场，是钱柜到了。
　　唱歌是于珊觉得自己唯一能拿上台面的技能，她喜欢用唱歌的方式来表达情绪，而且她自小就没什么朋友，她就当音乐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而现在，这个技能可以拿来赚点钱交学费，这是于珊最欣慰的一件事。
　　一进入包房里，三个美女就冲到点歌台那里抢开了，一边欣悦冲着于珊说：“于珊，你点哪个我来帮你点”。
　　“点王菲的歌，随便哪首”，王菲一直都是她永远的偶像，不管是她的人还是她的歌。
　　一会音乐播出来，竟然是《守时》：
　　可以，如果你愿意，就算这种感觉，来得太迟，
　　从来未说出片言只字，写在我手 随我血脉飞驰；
　　一次，无须有下次，让我安心听你，重温往时，
　　尤其是你的动人故事，请让我知，何事美丽至此。
　　……
　　唱完，大家拼命鼓掌大叫 “ENCORE”，可于珊却有点笑不出来，想起那晚在酒吧也唱过这首《守时》，如果说之前谢昊没有认出她来，那么这首歌总会提醒他想起来了。
　　于珊觉得包房不知道是不是冷气开太大了，手有点冰凉，毫无预警的突然跳起来说；“好像没有买生日蛋糕啊，我去买吧，反正我也没有准备生日礼物，我一会就回来”，说着就拿起包准备出去。
　　晓意连忙说：“不用了，现在谁还这么老土生日吃蛋糕啊，况且大家也吃不下，别去了”。
　　于珊正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时候，一整晚都不怎么出声的谢昊却突然说：
　　“这过生日唱K这么老土的活动你都能做得出来，蛋糕就更少不了了，我陪于小姐一起去买吧，我也正好要买包烟”，说完对于珊说：
　　“我先去拿车，你在门口等我”，然后走出了包房。
　　一路上两人都静默着没出声，只好听着电台DJ在跟音乐调情，于珊看了看窗外，问：“我们要去哪里买？”
　　“我也不知道，转一圈，看到哪里有面包店就到哪里买吧？”
　　“哦”！车内又恢复了安静
　　终于在小北花圈附近看见了一家东海棠，随便拿了一个小小的水果蛋糕，再回到车上的时候，却突然下起雨来，于珊静静的看着车窗玻璃上的雨滴一滴一滴往下滑，直至模糊了窗外的视线。
　　“我可以抽烟吗？”说着已经点起了火。
　　于珊转过头看了看他，轻轻说：
　　“可以”，其实在于珊回答以前，谢昊已经喷出了两口烟幕。
　　于珊又把头转过去看向窗外。
　　“你在沁园春门口的时候我就认出你来了，我不是大嘴巴，你不用担心我会说一些你不希望我说出来的事情”。
　　“谢谢！”于珊有点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心里酸酸的，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车却突然停了下来，原来已经到了钱柜的停车场。
　　在包房门口的时候，于珊突然停下脚步对谢昊说：“也谢谢你那天的钱，不过，好像给得多了点”。然后于珊转身就进了包间。
　　包房里的热闹与快乐一下子就把于珊给包围了起来，吴俊逸不知道被那两兄弟灌了多少酒，已经满脸通红，一看见谢昊回来就拉过去助战。
　　然后包房里就只听到四个女孩在里面瞎吼，只要是歌出来就四个人一起唱，于珊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快乐过，就像小时候跟小伙伴们到河里抓鱼一样开心，于珊想，这份快乐的配额我要小心着用，不要太快又透支完了啊。
　　突然音乐一转，出来一首《绝口，不提爱你》，然后谢昊拿过晓意的麦克风，随着谢昊厚重的嗓音唱出那一句句动人的歌词，于珊觉得心里的某块地方塌陷了，没想到他竟然连唱歌都还这么好听。
　　他的嗓音厚重而充满磁性，缠缠绵绵，纷纷扰扰，直绕到于珊心里面去，又似涟漪一样在一层层漾开，一层又一层………

　　闭上眼睛忍住呼吸
　　暂时要和世界脱离
　　就快要学会不再想你
　　却听见不断跳动的心
　　我允许了你
　　让爱的自由还给你
　　我允许了自己
　　承受这悲伤到天明
　　我不愿放弃却要故意默默允许
　　我答应自己爱你的心绝口不提
　　总是以为终究化作云淡风轻
　　爱你到底痛了自己
　　我不愿放弃却要故意默默允许
　　我答应自己爱你的心绝口不提
　　所有结局在这夜里都已成形
　　爱到了底痛的是我的真心

　　谢昊唱完，只有菲菲、欣悦与于珊在鼓掌，另外几个却是沉默得吓人，谢昊有点微微的沉默，也不说话。好在接着生日歌响起，打破了那一刻的安静。
　　十二点整，点腊烛、许愿，吃完蛋糕大家准备散场，可是晓意不让他们开车走，尽管他们一再表示这点酒对他们来说小意思，但是晓意坚持不让他们开车走，他们也不放心几个女孩自己打车走，最后何君提议不如步行到附近谢昊的公寓里窝一晚，反正第二天星期六。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能够多多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