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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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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爷长得真是,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妇人拿个铜镜给照着,“来,看看,精神多了。”
李少卿眼珠一动未动,失神的看着地上的干草,或者说,那不叫看,只是眼神停留在那儿。
我扬了扬手,让牢头带着他媳妇儿出去了。
“祈。。。少卿。。。”我蹭过去怔怔的拉着他的手,“不认得我了么?”
我想起第一次在后花园见到他,那时他穿了一身淡赭的袍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绊倒的我,得意的扬起眉头,取笑着我,神采飞扬。
我想起在文昌宫时,他低着头整理书稿,抬头时看到我傻呵呵的笑着,眼里有那么一瞬的失神,我便跟着跌在他面前。
我竟没认出他。。。我竟没认出他!
“少卿,不认得大哥了么?”
我问了好几遍,越来越没底气。
他甩开我的手,“李少炎,你那两位如花似玉的尾巴呢?”
“啊?”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神儿,凶狠里带着嘲讽,看得我心里抖了一下。
“那个贱人,是不是被本少爷打死了?”他大笑,“我几拳就能打死个伙计,那贱人挨了本少爷那么多鞭子,竟然还活着?果然是人贱命硬啊!”他挑衅的看着我,下巴抬得高高的。
换作以前,我确实马上就能抡他俩耳光,可是这会儿,我只想抽自己俩耳光。
我软软道,“你说那个叫流苏的。。。他。。他已经回家了。。。巫凌他。。。他也回去了。。。少卿,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他站起身背对着我,半年时间,竟长得跟我一般高了。
丰神俊朗,牙尖嘴利,还是那个李二少爷。
“这么说,才半年,你就众叛亲离了?”
这话不好接,本来他们与我,也是不相干的人。如今眼前这个相干的,却不认得我。
“那个姓巫的,我竟看错他了。”李少卿轻哼一声,“你现在知道了吧,墙倒众人推,水性杨花的人最不可靠,无论男女。”
这话从个十二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当真振聋发聩。额,不对,应该差不多是十三岁了。
“好好好,我不再招惹他们就是了,你还没说,你那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哼,你管不着!”他甩甩袖子,“不要你为我叫你一声大哥,你就可以管我!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我想起随身带着当初给巫凌备的伤药,拿出来一看,还剩大半盒。我坐在石凳上拍拍旁边的位子,“过来。”
他看了我一眼,又扭过头去。
差点忘了,这孩子属驴的。
我只好走过去把他硬拉着按下,他虽练过两下子,毕竟年纪在那摆着,李少炎这副皮囊,力气还是有的。
驴孩子劲儿挺大,我把他按结实了擦擦汗,“你叫我一声大哥,我就可以管你!再动,我叫那牢头饿你七天!”
还是吃的管用,一句话就吓唬住了。
我撩开他那袖子,把檀木盒里的药膏轻轻抹在那一道道血痕上。抹一下,他就颤一下,我的手也跟着抖。
抹完药我把盒子揣进怀里,“以后我会天天来给你上药,再发现有伤,饿一个月!”
小孩儿瞪了我一眼,终究没出声。
李二少爷,毕竟还是个孩子。
我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少卿,大哥在京城托了人,你再忍忍,找个机会就把你弄出去。咱家在京城开了家绸缎庄,小春子在打理,等你出去了,咱们就离开潞州,你喜欢去京城也好,喜欢去别的地方也好,都依你。大哥这半年没来看你,委屈你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
李二少爷下一句话直接噎了我个哑口无言,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谁要你这断袖来照顾!”
“断、袖。。。。”
李少卿不是祈陌,祈陌不是李少卿。。。只有假的才会说想起了一切,前世种种,早已在轮回里化作一丝纤尘,世界之大,又怎会那么巧落在心上。。。
本大仙正伤感着,小孩来一句,“断袖总比傻子好,反正爹也不在了,随便你怎么断好了。”
听完这话,本大仙连伤感都伤不起来了,嘴角抽搐着跟李二少爷讲道理,“少卿啊,痴傻那是病。。。断袖,那是。。。”那是身不由己,就这个命。
“治不好的病。”李少卿扁扁嘴巴,“可是你断也断的有品一点,否则我的面子往哪里放?”
我哭笑不得,您的里子面子都放在大牢里,安稳得很。我尽量小心地摸摸他的头,“大哥以后安心的照顾你,不会再去招惹不相干的人了。”
天地良心,这可是掏心窝子的真话。
小孩横我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李二少爷说话从不拐弯抹角,下逐客令也是理直气壮。
甚好,甚好。
竹林小筑毕竟是贴了封条的,我趁夜偷偷带着银票和马,到城里找了家客栈住下。
天字一号房,宽敞舒适服务周全,窗口还能看见月亮,不错。
“颜公子是外乡人吧?”小二是个热心肠,“恕小的多嘴,公子您付的这一年房钱,可以在城里置个不错的宅子了。”
“买了还得卖,麻烦。”我笑笑。
“公子这次到潞州,是做何生意啊?”
“绸缎,茶叶。。。都沾点,有做不下去的铺子,就买过来。”
“公子您这么说的话,最近倒是有个酒庄,正在卖呢。”
“喔?”我倒了一杯茶,“坐下来讲讲。”
“公子客气,小的站着就行了,话说我们这儿有个酒庄,前阵子当家的老太爷死了,那东家少爷又打死了人,在牢里关着呢。”小二凑近小声说,“官府查封了酒庄,暗地里是要卖掉,分银子呢。听说连知府大人都有份呢。”
“那这家可够倒霉的。”
“可不是么,听说那家还有个少爷,傻了十八年,突然好了,全家没高兴几天就出了这么档子事儿。唉,小的要去干活儿了,您早点歇着。”
半夜里老子望着窗口的月亮喝了一口酒,挺涩。
也许是投胎路上耽搁了几日,明明该是18岁的人晚生了几年,害得我一路好找。
如今管不了那些有的没的,管他是祈陌还是李少卿,他喜欢那酒庄,我就给他弄回来。
县太爷夫人摆寿宴,听说去的都是城中的巨商大贾,我揣了一方香墨,这是最好的玉蝉墨,当年在文昌宫,祈陌就用这个。。。
不知这位号称风雅的县太爷,识货否。
“这位公子,您有请帖么?”
我从怀里拿出两张银票给门口的守卫,“这位大哥,我出门急一时忘带了,您行个方便。”
“对不起,大人有令,没有请帖不能进去。”小哥大义凛然的把银票塞回我手中,一脸坚毅不屈。
送礼还要被拒,天上地下,本大仙这是头一遭。
正愁着,旁边一位大叔揽过我的肩膀跟守卫小哥说,“哦,这是我的侄子,跟我一起的。”
小哥低头行礼,“杜老爷请进。”
进了门口大叔笑眯眯的看着我,“贤侄,还记得老夫么?”
本大仙在这世上,认识的人确实不多。“您是?”
“你大病初愈的那天,老夫可还喝过你敬的酒哩!”
那天来喝酒的人挺多。。这位,确实是没有印象的。。。我只得扯着脸笑道,“杜世伯。。。呵呵呵。。。小侄自然记得,记得哈。。”
他拉着我边走边道,“今天大家来是要买你家的酒庄的,还有你家的宅子,你不是抄家那天。。。”
“那天确实是吓死了。。。后来命大,又从坟里爬出来了。”
“贤侄真会开玩笑呵呵呵。。。。”
“不知我家那酒庄,现在值多少银子?”
“树倒猢狲散,酒庄里能搬的都被人搬走了,现在也就剩那块地皮。。。而且听说这事儿没上报,知县大人跟知府大人等着分银子,估计,差不多也就卖了。贤侄啊,你这趟来,是要把酒庄要回来么?”
其实是买回来,“是啊,自家的产业,总不能落入别人的手里。”
“呵呵,也对,”老头儿拉着我进了一间厢房,“大厅人多,老夫与知县大人有几分私交,我们可以在此休息一会儿。”
走得有些口渴,我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那就多谢世伯了。”
老头儿笑笑,“你先歇会儿,我去趟茅厕。”
这趟茅厕去的挺快,回来时跟着几个大汉。
没等本大仙反应过来,身后的绳子已经绑上,我那杜世伯在两丈外笑着说,“贤侄啊,委屈你了。不过你在的话,这酒庄的事儿就太为难了。”
门外知县大人迈着四方步踱进来,“李少炎,你教唆李少卿杀人,本县现将你收押,你与你那弟弟去牢里叙叙旧吧。”
我悲愤地摸摸下巴上的假胡子,真的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多人认得李少炎,早知如此,应该弄个假面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