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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黄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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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在闹市里看上去很普通的赌馆,高大的门楼上挂着黑漆匾额,上书“龙门赌坊”四个大字。眼下正是赌馆开始上人的时候,门口几个伙计扯开嗓门大声招呼客人,院子里不时传出叮叮咚咚掷骰子的清脆响声和“买啦,买啦,买定请离手!”的吆喝声,一派生意兴隆的景象。
“贺公子,您来啦,里边请!”随着伙计殷切的招呼声,身穿浅绯色衣服的年轻公子和他的贴身随从走进龙门赌坊,一位身材微胖,年纪大概在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立刻迎了上来,带着他们向里面走去。
越往后走,前面嘈杂的声音渐渐小了,周遭的环境和房屋布置也更加讲究,就好像是接待重要贵宾的精舍,就连往来间穿梭伺候的丫鬟小厮看上去都聪慧灵敏得多,不似前面那般五大三粗。
白墙红柱,曲廊相接,葱郁的翠竹掩映下,两个身穿红色衣裙的俏丫鬟正立在门前,其中一人打起门上挂的锦帘,年轻公子轻车熟路地走进屋里。
早有人奉上香茗,他捧起来呷了一口,又慢条斯理地放下,慵懒的声音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田老板,我要的人可都找来了?”
“回公子,已在廊下候着呢。”
“让他们进来。”
“是。”
胖男人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带了四个人进来。
“见过公子!”四人抱拳。
坐在屋里喝茶的年轻公子正是化名“贺朝”的当今太子殿下,而龙门赌坊则是天龙教在京城的秘密分舵,胖男人田崇是这里的主事。
进来那四人都是一样的打扮,说话声音中气十足,眼中精光四射,显然都是好手。赫连若朝面带微笑,手中折扇轻摇,目光从四人身上一一扫过,徐徐说道:“拈花手张挺、摧花手张立、云中鹤谢云、雾里流星关耀阳,嗯,果然都是教中一流高手,而且各有所长,你们四人联手,相信本公子的目的定能达到。”说着对站在他身后的小福子摆了摆手。小福子赶紧从袖中抽出两个不大的画轴,打开放在八仙桌上。
“画中左边这人名叫魏央,右边这人姓吴,吴夜,”赫连若朝指点着桌上的画像,继续说道:“他们会在今日午后动身,去西域兹琉国求取一件重要的东西,而你们的任务就是暗中跟随并保护他们,但是只要他二人能应付得了,你们就无须出手,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关键在回程,等到确认东西拿到了之后……”说到这里,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交给站在第一位的拈花手张挺,压低了声音,“你们几人便如此这般……最好等到……还有,这药吃下去之后必须……可听明白了?”
“属下明白。”
“好。”赫连若朝点点头,看了小福子一眼,忽然又加重了语气说道:“这一路上盯着他们二人的恐怕不只是我们,还有其他人在,所以你们更要小心谨慎,绝不许出半点差错,尤其是在返回的时候,若有人要出手对他二人不利,无论对方是什么人,一律杀无赦,不用客气!懂了吗?”
“是。”
又详细交待了一些事情,挥手让张挺等四人出去,赫连若朝和田崇起身进了密室,留下小福子一人站在外屋,神情紧张地盯着密室的门。
良久,密室门开了,赫连若朝率先走出来,懒洋洋地说了句,“回府吧。”
一路上,小福子被太子殿下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弄得心里一阵阵发毛,暗暗祈祷事情千万不要像他想得那样,否则他的脑袋恐怕是要搬家了!
然而怕什么偏偏来什么,垂手站在书房里,太子殿下一句“今儿的事你打算怎么跟太后说啊”,让小福子抖动的双腿再也站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下,叩头如捣蒜,“殿下饶命!奴才知错了!殿下饶命!”
“小福子,你从十岁起被太后派来在孤身边伺候,到如今也有快十年了,孤一向待你不薄,拿你当个心腹,有什么事从来不避你,想不到……怪不得太后对孤这里的大小事情都了如指掌呢,原来是有你这么个贤内助,当初晚铮的死恐怕你也脱不了干系!”赫连若朝越说越生气,走过去狠狠一脚踢在小福子身上,小福子被踢得打了一个滚,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又跪在那儿拼命讨饶。
赫连若朝也不理他,继续说道:“孤今儿就明说了,孤就是喜欢洛小侯,无论怎样也要把他弄到手,谁也别想拦着!包括太后!这次太后不是已经布置了大内乌衣卫的高手在回程的路上截杀洛小侯吗?小福子,你待会儿就可以去太后宫里,把孤刚才做的都一五一十汇报给她老人家,孤就不信了,到时候看看究竟是哪一方更强!”
“奴才不敢!”小福子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可是……可是殿下……太后……太后她老人家也是为了殿下着想啊!”
“哼,这个孤心里明白,只不过……”
只不过他对洛未央从第一眼看到起,就再也放不下,说是用情至深也好,强烈的占有欲也罢,他决不放手!他什么都可以听太后的,只有这一样不行,江山他要,美人他也要!他甚至已经想好,将来他登基为帝,便将洛未央纳入后宫做男妃!什么天理伦常?到时候只有他说了算,看哪个敢说个不字!
放缓了语气,赫连若朝看着脚下缩成一团的人,道:“小福子,你是想暴病身亡呢?还是想让孤再给你个机会?”
小福子立刻抓住这一线生机,扑过来抱住太子的腿大哭道:“殿下!殿下待陈福如再生父母,陈福此后必忠于殿下,绝不敢再有二心!殿下……”
“行了,起来罢。”赫连若朝又踢了他一脚,“这次孤且饶过你,以后太后那边再有什么动静,你该知道怎么做就行了。”
“奴才知道!”小福子又磕了一个头,这才站了起来。太子的意思他当然明白,事到如今权衡利弊,只有马上转舵才能保住小命,况且太子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而太后垂垂老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两方比较,孰轻孰重他还是能看清的。
“要是让孤再发现你这奴才吃里扒外,孤就将隆兴街25号的陈家满门杀个鸡犬不留!”丢下恶狠狠的一句话,赫连若朝转身拂袖而去。
赫连若朝说得没错,盯上洛未央和赫连无夜的并不只是他,也不仅仅还有太后。
碧波湖畔,树木掩映下的庄院仍是大门紧闭,唯有角楼上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院内花木扶疏,造型别致的隔墙将不同建筑分隔开来,形成一个个独立又互相连接的小院落。
夜幕低垂,一弯残月挂在枝头,如女子纤巧秀丽的眉,虽美却没什么光亮,好在周围矮墙上嵌着的几盏纱灯已经点了起来,昏黄的灯光洒满了整个小院。
院子里种了很多不知名的花草,在晚间依然怒放着,花丛中站着一人,宽大的袍子掩去了身形,头发用木钗绾起,左手提着个竹篮,正在摘花,但见细长的手指上下翻飞,轻灵无比,不消片刻那些花儿竟已有大半到了他的篮子里。
看看摘得差不多了,那人住了手,拎着竹篮走出花丛,转身向院中的小楼走去,离开了纱灯的光线范围,他的面容隐在夜色中,完全看不清楚。
将手上的竹篮交给婢女,说了句“送去药房”,那人沿着走廊一路往里,来到一间挂着白色纱帘的屋子。屋子里亮着灯,靠窗的座位上坐着一位女子,年纪大约在二十五六岁,容貌秀美,见那人进来,女子连忙站起身来,“主子。”
“可都布置好了?他们几时动身的?”那人问。
“主子放心,都布置好了。王元和钱老六午时刚过就动身了。”
“玉匣可交给他们了?”
“拿着呢,奴婢还特别叮嘱了一番。”
“很好,既如此,你明日也动身回去吧。”
“是,嗯……”女子答应着,仿佛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
“主子,最近天龙教的人不知为何好像在查我们,要不要……”
那人哼了一声,道:“天龙教?不过是朝廷的爪牙罢了,现在握在太子手里,黄口小儿,何足挂齿,你尽管回去,这边我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