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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贵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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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未央已无需再每日浸泡于药水中,钟离白将血引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用来调制药膏,敷在他全身关节和患处,另一部分煎药时兑入,让他服下。隔日一次。
每当未央使用血引的日子,身体便不会有任何异样,而隔日不用的时候,全身关节和患处就会痛痒难当,还微微泛红。为了怕他乱动,钟离白和李青玉只得再次用绳子将他手脚绑在床上。
见未央忍得辛苦,又倔强地不肯发出半点声音,无夜忍不住对钟离白说,能不能把隔日一次改为每日一次。
钟离白却说,每日使用病人反而接纳不了,一张一弛才能起到应有的效果,又劝无夜不必担心,那种骨缝中难以忍受的痛痒会随着治疗进程慢慢减轻,到完全消失的时候,血引之法就可以停下来了。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成功了?”
“嗯,可以这么说。”
果然如钟离白所说,血引之法施为十几天之后,洛未央身上的痛痒已经好了很多,不再需用绳索将他捆绑在床上。他的双腿也早就有了知觉,甚至两臂已能轻轻抬起。钟离白说照这样下去,大概二十天后痛痒就会完全消失,他们基本上算是成功了大半。闻言,赫连无夜雀跃不已,得意地对着躺在床上的洛未央挥了挥手里的薄刃,玩笑道:“怎样,本王的血果然大补吧,小侯爷用着可还满意?”
洛未央却一眼看到无夜小臂上的数条血痕,刺得他双目一阵灼痛,他别过头去,咬着下唇没有出声,一双眸子已浸在水中,清透闪亮,眼角带了湿意。
这日在药房里,赫连无夜又一次割臂取血,待殷红的血液慢慢将白玉盏注满后,一旁的钟离白迅速替他将伤口包好,然后凝神在他脸上注视片刻,问道:“最近几日夜里,王爷运内力为洛世子疏导血脉,可觉得吃力么?有没有什么不妥的感觉?”
无夜忙摇摇头,“没有。”
“哦……那好,王爷先回房歇息,如有异样,一定要告知老朽。”
回到房间,赫连无夜一下子躺倒在床上,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口唇发干,眼前一阵阵发黑,就连左臂上的几条伤口也好像比之前更疼了,他想强迫自己睡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种感觉在昨晚运功之后就有了,今日取了血便愈发明显,如果不能赶紧调整好,恐怕今晚会撑不下来。算起来大约还需要五六天,五六天之后未央也许就会没事了,所以他绝不能在这个时侯倒下。
既然睡不着,无夜干脆盘膝坐在床上,尽量排除所有杂念,调息运行了一个周天,不适的感觉才渐渐有所缓解。
又过了两日,一大早吃饭的时候,李青玉没有看到赫连无夜,觉得有些奇怪。虽然因每晚子时运功助未央疏导血脉,无夜通常会歇到第二日近午时才起身,但每逢单日,他还是会和大家一起吃了饭,取血之后再歇息。
心里突然有了种不好的感觉,李青玉放下碗筷,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无夜房里。
赫连无夜和衣卧在床侧,脸如白纸,嘴唇发乌,额上全是汗,拉过他的手一看,十个手指的指甲都呈青白颜色。李青玉暗道不好,赶紧从怀里取出药丸塞入他嘴里,然后扶他在床上躺好,又摸出几枚金针刺入穴位。
钟离白闻讯也赶了过来,叹道:“日前取血之后我就觉得有些不好,原想替他诊脉,结果赶着几家铺子一齐送药过来,忙起来竟忘了。唉,王爷也真是,明明叮嘱他有什么异样要尽早说,他偏撑着!”
两人忙活了一阵,赫连无夜才悠悠醒转,看见床前的两位大夫一个面带忧色,一个忧虑中还含着一丝埋怨,他忙挂起笑容,“钟离先生,李先生,我……没什么大碍……”
“王爷,”李青玉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谎言,两指搭在他腕上,“你的状况很不好,自身功力大大折损,血引之法虽不能间断,但是取血之后,王爷今晚断不宜继续运功,好在世子恢复得甚好,所以先暂停一晚吧!”
无夜大急,“这怎么行!未央好容易好转,现在停下来,岂不是功亏一篑!万万不能停……”
正在争论不休的时候,有丫鬟来报,“公子,前面有客人来,要见公子。”
客人?他们才回来不到三个月,怎会有什么客人登门?若是亦恒或者未凡,丫鬟仆役也是认识的啊。无夜皱眉,“来人可曾通报姓名?是说要见……我吗?”
“来的是位公子并一位老伯,未曾通名,嗯,客人指名道姓要见公子您。”
赫连无夜买下这所院子用的还是“吴夜”这个名字,而知道他这个名字的……他心里一惊,腾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脚才沾地就一阵晕眩,李青玉上前扶住,“王爷小心。”
无夜定了定神,问那丫鬟,“客人现在何处?只有两个人吗?”
“只有两人,已在前厅坐了等。”
既然他找上门来,躲也躲不过了,索性看看他到底要怎样。
前院大厅里,坐在客位上的年轻公子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地品着茶,看见赫连无夜进来,也不站起,只懒懒地说了句,“三弟,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不是没想过皇上会发现他们,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们明明很小心了,院子里的下人们都不允许私自外出,采买东西偶尔是李青玉出面,大多时候着人送上门来,究竟哪里走漏了风声?
赫连无夜冲口便道:“你怎么会来?”
“怎么,我做大哥的来看望弟弟,难道不该么?”
随后跟来的李青玉和钟离白走到门口,正好听见这两句话,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暗想烨王的胆子真是不小,见了皇上不跪不拜,张口就是“你”!不过皇上自称“大哥”,看来……李青玉心中念头急转,拉住钟离白递了个眼色,两人悄悄立在门外,没有进去。
“大哥找到这儿来,恐怕不是看看我那么简单吧。”既然对方没有摆皇帝架子,无夜乐得随着他说。
赫连若朝看着无夜,好整以暇地笑着,“三弟,为兄再不来,你恐怕就要倾家荡产了吧?”
一句话点醒了赫连无夜,让他明白了皇上为什么这么快会找到这里。
未央治伤所需的药材大都十分昂贵,在江城时已花了不少银子,回到这里又采买宅院仆佣,还要继续大量购药,无夜所带出来的银子终于花了个七七八八,未央是个对银钱没概念的人,所以无夜便和前来探望的亦恒商量,让他带口信回去给高德,把王府里的一些贵重物品先悄悄拿去换银子应急。
大概是高德做事的时候不小心,让皇上发现了什么,顺着线索一路找了来。
“三弟,你当初走的时候可是策划得十分周密,身边不会少带了银子,”说到这里,赫连若朝还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如今不过才几个月,你不仅冒着风险回来,还落魄到要变卖王府里的东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无夜不答,他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把未央受伤的事情告诉皇上,也不知道皇上心里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赫连若朝却等不及了,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未央呢?怎么不见人!”
赫连无夜犹豫了一下,道:“未央他不方便过来。”
“不方便?是不敢吧?有胆子逃,没胆子来见朕么?”赫连若朝冷笑。
“皇兄今天是来问罪的么?”
“朕要见见他!”
“皇兄!”赫连无夜忽然在若朝面前跪了下来,声音里透着从未有过的恳切和哀求,“未央他已经吃了太多的苦,现在还……伤重在床!不论皇兄是来问臣弟的罪,还是来……一切事情,能不能都等到他康复之后再说!臣弟……求皇上开恩!”
“你说什么?未央伤重在床?”赫连若朝从椅上跳起,大步迈到无夜跟前,一把攥住他左臂将他拉起,“未央他在哪儿?他到底怎么了?”
却听无夜一声痛呼,“啊——皇兄你……你先放手……”
赫连若朝被无夜惨烈的表情唬了一跳,赶忙松手,却见他左臂上已有大片血渍渗了出来,很快便湿了半条袖子,且脸色煞白,摇摇欲坠。他赶忙伸手扶住,抬头冲门外喊道:“钟离先生,你二人还不进来么?”
要依着钟离白,刚才就应该先回避了,可是李青玉本性不改,这样在外面偷听的机会他又怎么肯放过呢。这会儿听见皇上发话,两人低头走进大厅,双双跪倒,“草民见过皇上。”
“不必多礼,快看看烨王这是怎么了?”
赫连无夜努力站稳了身子,声音虚弱无力,“皇上,臣弟没事。”他走到李青玉身旁,附耳说了几句话,李青玉点头去了,然后才对赫连若朝道:“皇上,臣弟这就带你去见未央,不过你要答应臣弟,不能轻举妄动。”
赫连若朝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三人出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