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阶》舒辞

13、格斗

　　对于一些人，夜总是很短，比如苏祠。醒来的时候她习惯直接睁开双眼，没有朦胧和犹豫，对于看到的，她始终警惕。

　　昨夜的记忆有点破碎，她看了看四周，没有约兰的任何痕迹，这点认识让她放松了不少。昨夜约兰说要带她去格斗场，苏祠深知这是在考验她的能力，并且关乎她是否能取得和他一起去寻找“维马纳”飞行器碎片的机会，所以此刻苏祠眼里毫无掩饰的是笃定的光芒。

　　不一会儿，利昂娜推门进来，表情淡淡的语气却很礼貌，说道：“苏祠小姐，公爵让我转告你，今晚请你到格斗场来，到时安奈若先生也会到场，这个是格斗场的地址。”

　　说完，利昂娜递给苏祠一张纸，苏祠轻轻接过并说了声：“谢谢。”

　　利昂娜走出房间的一刻，突然又回过头对苏祠说：“公爵还吩咐，请你好好准备。”

　　苏祠抬头对上利昂娜复杂的眼神，淡然地点点头，然后起身离去。

　　时间还早，晨光照在路上熙熙攘攘的温暖，沐浴着舒适慵懒的阳光，苏祠决定步行回去。路上跟奈若通了电话，奈若告诉她，和她交手的将是约兰手下的人，那个人叫戈莱，英国人，职业杀手，有着谜样的红色长发和不输男人的力量。

　　戈莱，这个名字似乎曾经在哪听人提起过，但是想不起来，只有隐隐约约的印象。

　　苏祠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脚步不自觉停在一道道斑马线上，雪白的颜色把柔和的晨光反射得异常刺眼。她望向一条条平行的斑马线，往后退了一步，迟疑了一会又踏上那些平行的白线。

　　她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在每条斑马线的中间，一点也不偏差，恍恍惚惚地就走到了街的另一头，她回头看了看那些走过的线，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啊祠，说了要走斑马线的，是没长脑子吗，你告诉我我说了多少遍，嗯？”“对，就是这样，走在斑马线中间，车子总会看得清你，那就永远不会让你的身子亲吻车头，明白吗？”“来，你自己走过去一次，再走回来一次，我站在这里等你，不然你总是不长记性。”

　　回忆很长，声音很长，苏祠突然又莫名烦躁起来，努力甩开脑中的声音。

　　“嘿，我说是这些线画得不够直让你站在这里研究那么久吗？”突然一道莫名的女声打断了苏祠的思绪。

　　苏祠回头看到的是一张带着冷笑的脸，玩味却高傲，五官很深很精致，却透出一种不属于女性的锐利霸气，一头红褐色的长发被高高束起。

　　“我只是觉得白色应该改为红色而已。”苏祠眯着眼淡淡说着，然后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坚定地声音：“我们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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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兰私人的格斗场里。

　　苏祠见到约兰，竟一时茫然得不知言语，她开始讨厌自己怎么会像个初恋少女似的扭捏。莫名的情绪让苏祠皱起了眉头，倒是约兰慵懒的笑化解了她的尴尬。

　　“苏祠小姐皱眉，是因为没有信心吗？”约兰优雅的唇边浮起笑意，光泽的蓝眸盯着苏祠的脸。

　　一旁的奈若也走过来轻拍苏祠的肩膀说道：“别让我失望。”

　　苏祠唇角勾起挑衅的笑，自信满满的神情回答了一切。

　　约兰满意的点头，说道：“休息一下，我们先看场精彩的表演。”

　　苏祠被安排坐在离拳台最近的贵宾席上，台上两个精壮的拳击手已经准备开赛。苏祠用眼角轻瞟了一眼旁边的约兰，脸上还是他惯有的优雅笑容，只是有时候苏祠会觉得他的微笑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危险，让她不寒而栗。

　　正想着，台上的拳赛已经开始，出拳，扫腿，每一个动作都能看出拳手受到的严格训练，场上激烈的打斗和旁边观众的助威呐喊声让人不禁沸腾起来。

　　苏祠对于这样的黑市拳击也略有所闻，建立在黑暗与金钱之上的暴力血腥，在外人眼里，这里如同炼狱。在这里杀死人是一种荣耀而不是罪过，拳手经过严格和非人的训练，都变成冷酷无情的魔鬼，以杀人为乐。

　　而让苏祠想不通的是，像约兰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为什么还会经营着黑市拳击，想到这里的人以死为乐，苏祠不禁打了个冷颤。

　　“抱歉，我来晚了。”后背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只是有点熟悉。

　　苏祠刚转头，迎接她的便是一句玩味的话：“嘿，说了我们会再见的，斑马线女孩。”

　　苏祠先是有点惊讶，随后便明一切。眼前这个眼神高傲，红发高高竖起的人，便是她的对手，戈莱。

　　约兰眯起眼看了看苏祠，打趣道：“哦？看来你们是旧识？”

　　“闻名不如见面，我和苏祠小姐在今早见过一次。”戈莱笑意很深。

　　“你好。”苏祠闻言礼貌地伸出手。

　　“我，戈莱，今天和你上台的人。”

　　戈莱礼貌性地回握了一下苏祠的手，然后抬眼瞄了一下台上还在搏斗的拳手，脸上浮起不屑的笑意说道：“喂，我说约兰，你拳训营的拳手怎么一个比一个菜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唉，劝你还是早点关门大吉吧。”说完戈莱还似真非真的叹着气。

　　此刻苏祠虽然表情平淡，心里却是难以置信。在她接触约兰这段时间里，他的身份和地位都是权贵的象征，旁人一向对他这样的人物都是毕恭毕敬的，就连奈若对他都是称呼有佳，很难想象眼前这个女子竟肆无忌惮地喊着他名字和他开玩笑。

　　可是更让苏祠不敢相信的是此刻的约兰竟不怒反笑，看着戈莱的眼神尽是温柔。

　　约兰淡淡地扬起眉对戈莱说道：“要不你开个价，来我这里做教练？”

　　“嗤，我可没那个闲情逸致。”戈莱嗤之以鼻。

　　这样的对话让苏祠对于戈莱的身份更是深有猜忌，来不及多想，拳台上“叮”的一声，比赛胜负已定，一个满身鲜血的拳手被抬下来，场下的观众几近疯狂，欢呼声震耳欲聋，对于这样暴力血腥只会让他们更兴奋。

　　约兰也在轻轻地鼓掌，然后转头对苏祠说道：“到你们了，我很期待。”他的声音很温柔，表情却是毫不留情。

　　戈莱松松肩膀，扬起下颚指示着格斗台，率先走了过去。两个身形纤弱的女子站在格斗台上，黑衣让苏祠显得更为薄弱，身子轻轻靠在护栏上，她知道对面的人必定身手不凡。

　　“你看起来像是没睡醒。”戈莱调笑般看着苏祠微眯着双眼，一副疲倦的样子。

　　“看来你并不了解我。”苏祠牵了牵嘴角，站直身子看了眼台下的约兰和奈若，两者皆是轻笑着，顿时让苏祠产生了自己是玩物的想法。

　　毫无预警地，苏祠用力往后一靠利用弹力瞬间到了戈莱面前，转身挑肘击向她的腹部。戈莱一个下腰化解了苏祠的攻势，紧接着戈莱双手撑地双脚用力扣上苏祠的颈项，腰部用力一甩，苏祠呈前空翻摔到了地上。

　　台下欢呼很热烈，耳边的嘈杂声让苏祠停顿了一秒，猝不及防的，戈莱顺势单脚往下劈向苏祠腹部，苏祠抬起腿挡下，另一边腿划过戈莱站着的腿，戈莱双腿成一字压在地面。而后双腿一跃撑起身子，抓起旁边的护栏腾空击向戈莱后腰。

　　苏祠压在戈莱背上，一手扣着戈莱脖子，另一只手不断用手肘击向戈莱肩部。只见戈莱趴伏的双脚曲起，双脚一蹬，把苏祠从头上翻了过去，压制在身下。

　　两个身影不断纠缠，约兰的表情渐渐冷凝。他知道这会是一场有趣的格斗，只是激烈程度缺超过了他的掌握。

　　他双眼紧盯着戈莱迅速跃起，弯腰抱起苏祠，用力甩了一圈之后靠向身后护栏，同样地利用弹力用力向前一摔，被压着跌落的苏祠后脑重重摔在地上，黑暗突然吞噬了一切。

　　苏祠的反击渐渐吃力，只能凭着感觉继续和戈莱纠缠着，就在她的冷静渐渐失去的时候，或许胜负已定了。苏祠深知对手的速攻和猛力，再过几招自己必定招架不住，耳边的呼声越发嘈杂，呼吸渐渐沉重，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苏祠看着戈莱轻轻一跃站在护栏上，似乎准备往她的方向跳来，片刻的迟疑让苏祠来不及闪避，她索性放松戒备，等待比赛的结束……

　　然而那一刻，一阵掌声响起，戈莱随即停止了动作，抓着护栏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落地。

　　没有人倒下，胜负未定，只是约兰打断了比赛。

　　“完美，原来女人的力量不容小觑。”约兰微笑着鼓掌，眼里却是莫名地情绪。只是紧紧盯着台上已然放松戒备的苏祠。

　　“约兰你满意吗？我本人十分满意。”戈莱向着观众席的约兰喊话，眼神是桀骜的笑意。

　　“当然，我没有理由不满意。”约兰说着，转头向奈若继续说道：“她的确很出色，过几天让她和我去威尼斯吧。”

　　说完约兰起身离开了格斗场，奈若的笑容渐渐敛下，眼睛里一闪而过凝重的神色，望一眼台上的苏祠，然后也转身离开。

　　场上的观众也都渐渐走了，空旷的场地只剩下两个躺在地上喘息的女子。苏祠睁着双眼却还是一片黑暗，心里想着很久没有那么淋漓尽致地打一场了，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那时和他的格斗他总是让着她。尽管就算被让着也很少赢，她仍旧傻乎乎地为自己骄傲。

　　“我可以把你眼角流下的液体理解为汗水吗？”旁侧的戈莱盯着苏祠怔怔的脸打趣道。

　　苏祠动了动嘴，却发现嗓子暗哑得似乎说不出话，于是她没有回答。

　　见苏祠不语，戈莱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最后一招，如果约兰没有阻止，我可以要你的命？”

　　“那你为什么不索性干掉我？对生命的同情和犹豫迟疑是杀手的致命伤害，你应该知道。”苏祠发出的声音依旧暗哑，只是突然有了想说话的冲动，她虽然看不惯戈莱的目中无人，却也明白她的确有骄傲的资本。

　　“你很有潜质，反应很敏锐，死了可惜。”

　　苏祠没有答话，戈莱像想到什么似的继续说道：“之前见到你，看到你很专注地走人行道，我以为你会是只乖顺的猫，不过你确实像，只不过是只爪子尖锐，有着利齿的猫。”

　　“我不过是只被生活激怒的动物。”

　　“动物？那么也可以是只老鼠？”

　　“戈莱，这并不好笑。”名字被苏祠脱口而出的一瞬，戈莱感到莫名地心悸，她侧头看了看依旧盯着天花板的苏祠，突然没了语言。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躺着，不知过了多久，苏祠突然直挺挺地站起离开格斗场，看着她的背影，戈莱的眼里布满阴郁。

　　戈莱当然深知作为一个杀手，对生命的迟疑是致命的伤害，有弱点的杀手是无法生存的。一直以来，戈莱对任何一个对手都毫不留情，只是那一刻，她迟疑了，就算约兰没有阻止。

　　戈莱突然心绪有点复杂，眼神是凌厉的气势，嘴边勾起残酷的笑容喃道：“如果下一次你没有变得更强大，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夺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