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义妹柔弱不能自理》澄莒

5、第 5 章

　　梦乍醒，裴伊人身子一颤，险些委顿在地。
　　她茫然望向自己撑俯在地上的双手，指尖微微用力，便感受到了地面的实质。
　　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真实的触感了。
　　“裴伊人，你听见没有。”
　　喧嚣声不绝于耳，仿佛是从另一个空间传来的。
　　“裴伊人……”
　　“裴伊人！”
　　裴伊人按住地面，支起身，抬首望向朝她说话的萱草，霍家太夫人的侍女。
　　“太夫人传你去北苑。”萱草唇边笑意有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你快些过去，太夫人正等着呢。”
　　裴伊人颔首，从棺椁边起身，因跪坐的太久，腿上还有些酸麻，缓了缓跟在萱草身后。
　　一路过去，皆有缟素，往来吊唁者熙熙攘攘，这情景上辈子见识过一遭，她很快回想起来，这应该是霍邈去世的第二天。
　　魏，武帝十九年。
　　霍氏是上阳世家，老家主霍邈时年六十有一，昨日于家中羽化。据道爷们说，霍邈是被他自己练的丹给噎死的。
　　隔着北苑书房的门，萱草朝里间道：“太夫人，伊人姑娘带来了。”
　　太夫人的声音颇为低沉，道：“进来。”
　　萱草将门阖了在外面守着。
　　其实北苑是霍明宣在家时住的地方，霍邈生前时常要过来看两眼，太夫人是不常来的，不知道今天是怎么的，太夫人要在这里见她。
　　书房这会儿燃了香，奉了茶，起了暖炉，桌几明亮纤尘不染，完全不像空置已久的样子。里面统共四把客椅，太夫人面色凝沉的居于右手边首位。书案上紫金兽首炉香气如线。
　　自进门起，太夫人就把她上下打量个遍，好像这么多年就没正经瞧过她一般，蓦的开了口：“伊人，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裴伊人脑子还有些懵，怔了一下，“回太夫人，家中父母尚在，还有一个弟弟。”
　　太夫人颇有一些追忆往昔的惆怅：“进府时你多大年纪？”
　　“十七岁。”
　　“已有两年了？”
　　“是。”
　　接下来的问题她几乎对答如流，作为沛国安插在上阳霍家的眼线，这些信息答错一个字都会有性命之忧，日久天长的，她都快忘了自己真正的名字叫什么。
　　为使她进霍家的目的足够真实，在魏国负责接应她的人，给她安排到了一个困囧到快要吃不上饭的小庄子——裴家庄，还给她编造了一双父母，裴大和田氏，底下还跟着个双胞胎弟弟裴柱。
　　其实回看这段人生，裴伊人还是能找出点漏洞的，比如双胞胎长得大多相似，沛国情报司给她找的这个弟弟就跟她长得丁点不像。
　　她在裴家庄待了近一年，每天喂鸡喂鸭子的，衣裳也穿的破破烂烂的，快成了真正的农家女，终于等到进霍家的机会，霍家传出消息，家主霍邈想收个义女。
　　要求也简单，八字和霍邈相合，最好十五岁上下。
　　本来应当是众人挤破头的好事，但过来庄子上相看的霍府管家接着说出实情，这个义女在霍老爷去世后，是要给老爷子殉葬的。
　　这下子无人敢应了，十五岁，这个年纪的女子大多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能好端端养到这么大的女儿，何苦给一个老头子死了垫背呢。
　　常人自然是不会的，但裴大一家不是常人，他们是线人，把裴伊人送进霍府，就是他们眼下最紧要的任务。
　　伊人朝田氏使了个眼色，田氏当即一个箭步扑到霍府管家跟前，哭着自家儿子快要病死了无钱买药，只好卖女儿换药钱。
　　又过几日，管家过来接她走，田氏抱住她喜极而泣，连件衣服都没给她收拾，欢天喜地的把她给送出了门。
　　管家望着这个场景，面色很是凝重，临上马车小声叹了句：“裴姑娘，这个家以后能别回还是别回了吧。”
　　裴伊人擦了擦脸上同样喜极而泣的眼泪，柔柔弱弱的回应：“父母生我养我，如何忍心舍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