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我”有仇》叠叶子

87、邀谈

　　袁景刚从师言修屋内走出来就碰上蔺从菡，面上闪过一瞬诧异，接着抬头看了看月色，这才将目光移至她身上。
　　蔺从菡则从师言修那听说了此事，本不欲多管，但现在遇着了便不忍说上两句，何况，她已经许久都未和他单独说话了。

　　她向他挑眉示意，可他似乎丝毫不觉，倒是一脸莫名，狐疑看着她。
　　她无奈叹叹，嘟囔了一句死脑筋，便走上前拉了一把他的袖子，“在此等着我。”

　　她大步流星进去，鞋底踩在石子上梆梆作响，里头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一会儿便出来了，手里提着一个酒壶，抬起来在他眼前晃了晃，“走，喝一杯去，今日我就不信喝不过你。”

　　袁景犹豫半晌，见她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才跟上，边走边指着她手里的酒壶问道：“哪来的？明日还要训练呢，女儿家老喝酒不好。”
　　蔺从菡停了下来，无奈地盯着他，“你方才已提了三个理由，若你不愿，何必跟着。”

　　袁景被她训得哑口无言，结巴道：“我……这是担心你贪杯。”
　　她呲地一笑，“是吗？那你可不必为我担心，醉了还能睡得快些，横竖每日从霄都会唤我起床，这你就不必担心我会误事了。”
　　袁景忙道：“是是是。”

　　他们一会儿便走到了几块巨石处，她将前袍一掀就大方地坐了下来，一条腿架在上面，另一条腿则蹬直，将酒壶伸了过去。
　　此时他才只好坐了下来，伸手接过，啜了一口才还给她，一抬头便望向了明月，今夜的月格外圆，清辉悠悠地散着，清净而又美好，他不忍叹道：“若能如明月一般不染濯尘，高悬在上宁静恬然就好了。”

　　她笑了笑接道：“月也有阴晴圆缺，也可能为乌云遮蔽，万事都难两全。”
　　他笑而不语，静静看着她，看着她英气坚毅的脸，仿佛心中又平添了许多信心，不知不觉就与她喝了好几来回，困意也渐渐爬上了脸。

　　“你真是个呆子，难得郡主这花心大萝卜有一天对你动心，可你却仿佛是根木头，总是不开窍，我也深知你脾性，建功立业守护子民乃是你心中的头等大事，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心里可以装着家国，也可以装着一人，喜欢一个人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

　　袁景自嘲一笑，“我知道。我也知道我是一根木头，可我就是心无旁骛，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如今也没什么心仪之人。”
　　“也是，缘分一事强求不来，顺其自然便可，依你的性子，想必也不会耽误人家，感情一事，尽早说清也是一件好事，只是日后若有了缘分也不可轻易放过，人短短一世，许多人都不可错过。”

　　袁景点了点头，“你叫我来喝酒不会就是怕我伤了郡主的心？”
　　“感情是你情我愿的事，若有一人甘愿付出，那便也应当承担她这份心甘情愿带来的苦楚。我其实只是许久未同你单独说话，今日便对月起誓，谢过你曾经对我的照顾，这世上我愿意赴汤蹈火的人不多，你也勉勉强强，算一个了。”

　　袁景：“那我岂不是很荣幸？”
　　她笑了笑，眉宇间似压着闲愁，语气轻了几分，似从兴而起，又像是早有腹稿，“你在我心中也是排得上号的厉害，你战场上的所向披靡我也不是没有见识过，你且放宽心，此战必胜，而你也必将青史留名，不必妄自菲薄，也不必将所有重担都压在自己肩上，天塌下来我们一起守着。”

　　袁景肩膀一颤，随之静默下来，静静打量着她，眸中的深雾忽然化开，渐渐露出了清亮的圆月，还有圆月衬托下的女子。
　　半晌才抿了抿唇，舔干了唇角的酒水，正色道：“多谢。”

　　她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伸出手拉他一块起来，朗声道：“那日后我们是无话不谈的生死兄弟了？”
　　他也伸出了手搭过，看着她道：“你一女子在此过得艰难，也需放宽心才是。”

　　她却仿佛是被戳中了什么心事，眼眶泛起一层薄雾，只是随着一笑就消散，“我有什么不好，在这世上，有哪个女人能像我一样在男人堆里混得这么好？”
　　袁景也回拍了拍她的肩膀，快步向前几步，又伸手扶她过来，似与她亲近几分，从前他只时时牢记她是一个女子，不敢有丝毫逾矩，如今倒是大方许多。

　　二人伴着月辉并肩而归，许是有些醉了，一路上说说笑笑，直到他把她送到门口才道：“当初你一箭成名，风头太盛，还杀了他们的储君，又折损他们的大将，日后可得万事小心，切不可大意冒进。”
　　“那就谢过袁兄了。”

　　她拱手作谢，向他深深鞠了一躬才迷迷糊糊地掀开门走了进去，双脚一甩就把鞋子给甩开了，重重地爬上了床。
　　迷糊间师言修给她嘴里塞了个什么东西，又帮她将被子掖好后出去，等她第二日醒来才后知后觉想起了这些事，只是有些奇怪，她的头似乎一点儿都不疼了。

　　往日醉酒后的第二日都会有些头疼，想是师言修夜里给她喂了醒酒丸的缘故。
　　她还是习惯性地拍了拍脑袋才起身，没想到一出门就碰上了袁景，他停下来打量她一番，才道：“你没事吧。”

　　她利落地扬了扬高扬的马尾，又理了理袖子，但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就一直低着头理衣服，漫不经心道：“你看我像是有事吗？”
　　袁景见她袖子尚未系上，便自觉伸手帮忙，二人的发髻也就凑到了一块，远远看来格外亲近。

　　这一幕正好被走过来找她的裴扬看见，他怔了一瞬，闵瑎便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此处，他看着这一幕笑笑，扭头对闵瑎道：“可算是大家都不眼瞎，善于发现身边的美。”
　　闵瑎目不转睛地盯了两眼，片刻才哦了一声，回看着他，只是看了一会儿才开口，像是在回忆他刚刚在说什么，面露犹疑之色。

　　裴扬抬手盖在他肩上，苦笑着摇头，望着她们二人的方向走去，“从菡是个好姑娘，我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