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九年死后的我变成植物》慕馆言

1、真·植物人

　　程林缨从骇人黑暗中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是准备动一动手脚。

　　她感觉到自己有什么肢体动了，但这种感觉和以前完全不同。

　　她觉得是自己脚的地方，现在仿佛陷入什么坚硬凝固的东西中，活动得极为艰难；她觉得是自己手的地方，则轻轻一抖，就好像舒展开了，只是又一下子碰到很多东西。

　　而且还有很多沙啦啦的声音，像树叶和树叶的摩擦。

　　这是怎么回事？

　　她刚刚冒出这样的疑惑，又觉得一股极为舒适的力量落到她身上，惬意的她只想眯着眼睛喟叹出声。

　　沙啦啦，沙啦啦。

　　她真的出声了，就是这声音还是树叶抖动的声音。

　　程林缨被吓到了。

　　她不敢再出声了。

　　而那股令她觉得特别舒服的力量也忽然停下了。

　　片刻后，程林缨听到一道迟疑的声音。

　　“程林缨？”

　　那声音很好听，清朗干净，能让人联想到明媚的阳光、清新的空气，让程林缨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蛊惑……

　　哦，不。

　　现在的她终于发现了，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棵树。

　　她活动的、以为是脚的，其实是她的根；她以为是手的，其实是她的枝叶。

　　难怪了，她醒来后就没觉得自己能站起，一棵笔直向上生长的树，要怎么再站起？

　　那么，说话的那个人，能蛊惑到的应该就是树了。

　　程林缨知道他。

　　她所在的焰火基地第一植物系异能者，乃至世界第一的季定舟。

　　程林缨有些绝望地想，季定舟一定是凭借他植物系的强大异能，才可以轻飘飘唤一声她的名字就让她生出怪异亲近感的。

　　树下的人沉默了。

　　好一会儿才说：“我不觉得我的植物系异能还能影响我的声音。不过你变成植物，会有和植物类似的感觉，不奇怪。”

　　程林缨：！！！

　　过于震惊让她有一瞬间失去思考能力，还是缓过来后才终于想到，难不成季定舟还会读心？！

　　站在程林缨变成的树下来的季定舟给出无比肯定的回答。

　　“我确实能读懂植物的心，所以可以辅助植物定向变异。大多数时候是植物先告诉我一个模糊的方向，我再帮助它们。它们给我传递的心理活动都不是很清晰，像你这样的……坦白说，我第一次遇到。程林缨，你知道你是怎么变成树的么？”

　　程林缨：……怎么可能知道！

　　不过她记得之前发生的事。

　　是，她的肉身死了，只是她的意识或者说灵魂不知道怎么转移到了这课树上。

　　树是铁网树，她现在身处基地外围的墓地，这些她都弄清楚了。

　　天灾降世、全球异变至今已经九年，她是建立这基地的元老级人物之一，当然很清楚基地一向习惯。

　　为基地做出某些重要贡献的人死后，就能被埋在基地外城的墓地中，并在墓碑旁种下一棵铁网树。

　　铁网树树如其名，树身坚硬如铁柱，树枝和树叶都坚韧得很，彼此交织宛如铁网。

　　墓地里这么多铁网树，也足以形成保卫基地的一股力量。

　　基地虽然重视这些为基地做出极大贡献的人，但内城的区域既要给人住，又要保护一些重要物资，当然不可能腾出一部分区域当墓园，因此外城就成了最合适区域。

　　程林缨记得在外城还有众多防御植物林，种的都是基地里植物系异能者们辛辛苦苦带大的变异植物。同时，农田、养殖场等，都分布在外城。

　　能被种在内城的植物，大多是价值奇高而必须重点保护的，譬如一些极其珍贵的战斗系变异植物，又譬如能在外城受困出不去内城还能继续供应一城人基本生活的战略级奇高产量粮食作物。

　　还有一些，则是具有足够价值的同时不怎么需要担心人来人往的破坏，可以充做内城绿化。

　　简单回想过后，程林缨小心翼翼问：“季定舟，现在还是天灾九年吧？距离我死的时候过去多久了？”

　　“半个月吧。”季定舟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他看着程林缨附身的树时，目光还是流露出几许惊讶，“你还记得你死之前的事吗？”

　　“记得啊，说起来，现在有新一版阻断剂了吗？”

　　丧尸病毒已经从丧尸身上转移到其他动物那儿，还催生了很多丧尸动物，所以哪怕丧尸数量减少了，丧尸病毒依旧对人类有威胁。

　　所以，哪怕在动植物都大量异变的今日，人类要面对的威胁不止丧尸病毒一种，人类仍要想办法让自己被丧尸生物抓伤咬伤后可以不受丧尸病毒感染。

　　焰火基地前不久研发出了第一版丧尸病毒阻断剂，所有出外执行任务的小队都要带上一些，好用来做人体实验。

　　反正出外的时候，经常会有一些倒霉鬼被丧尸或者丧尸动物抓伤咬伤，用这些人来做人体实验，如果结果好，那就能幸运滴不丧尸化，结果不好，也不会更差。

　　程林缨没想到，异能等级很高的她竟然也成了那个倒霉鬼，而且还撞中阻断无效的一半几率。

　　所以她临死前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开始丧尸化，队友给她来了个冰箭爆头的。

　　不过她记得她死之前，基地内部科研所就对第二版阻断剂有些眉目了，听说很快就能研究出来，也不知半个月过去，究竟有没有一点成果。

　　季定舟摇摇头。

　　“本来应该有些成果的，但是你的死亡让研究所发现丧尸病毒阻断剂可能还存在某些他们之前没有察觉的问题，所以研究所那边决定再研究一段时间，改进一番再推出第二版。他们之前研究出的所谓第二版比第一版没啥进步，不急着推出新版本也好。”

　　程林缨沉默了。

　　季定舟顿了顿，又说：“不过有件事还是该告诉你，你的遗体……”

　　程林缨忍不住打断问：“还被他们用来研究着？”

　　“不是。”季定舟似乎笑了一声，“你的队友将你的遗体送回来，科研所那边刚发现你竟然死后体内异能力还处于活跃状态，你体内的经络里还有东西在流动，然后不等他们准备申请用你遗体继续研究，你体内就冒出异能火，将你自己烧成了灰。”

　　季定舟的笑声藏不住了。

　　“换言之，程林缨，你将你自己火化了。”

　　程林缨：……

　　好生气哦，但这话好像是事实。

　　程林缨有一点伤感。

　　人死了，变成树了。

　　那接下来呢？

　　她很茫然。

　　她没有说话，季定舟也没有。

　　不过她知道，季定舟正感受着她模糊的心理活动。

　　那是一种很玄的感觉。

　　季定舟的异能力包裹着她，她就知道，那些现在被她浮出水面，可她自己都无法读懂的心思会在季定舟面前暴露。

　　季定舟是基地最强的植物变异师，他应该就是凭这样的能力，比其他人都更清楚地明白植物的念头。

　　而她程林缨，现在变成一棵树了，也就拥有了某些植物的特性，和其他一样，能被季定舟读心。

　　意识还是人类的意识，程林缨觉得自己应该对季定舟的读心有所抗拒的。

　　可现在，她竟然什么感觉都没有。

　　她甚至有些希望季定舟多读一些，好帮她弄懂她现在这情况如何。

　　可是，季定舟覆盖在她身上的异能力很快撤退。

　　然后，一只大手轻柔地搭在了她的树干上。

　　“你确实为我们基地做出了很多贡献。现在你的意识转移到了这棵树上的消息，需要我上报上去么？”

　　程林缨只犹豫了一下，旋即坚定拒绝。

　　“不了，就我现在这样子，让他们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呢？”

　　又或者让科研所的人知道后，要拿她来进行研究？

　　不是她不愿意做贡献，而是……这种自己变成被研究对象的感觉真的太怪了。

　　她还发现自己变成树之后，似乎练习一段时间后，同样有可能恢复之前的异能，而且还可能得到一些身为植物的全新异能。

　　也许哪一天等她迈过了心里那个坎，也掌握了太多能力，她会主动配合科研所的工作，可现在她不想。

　　季定舟深深望着她。

　　“好。”

　　这个字很轻，也很坚定。

　　又有另程林缨觉得特别舒服的异能力洒落。

　　程林缨咬紧牙关。

　　不行，绝对不能再叫出声！

　　之前她意识刚刚清醒，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她可懂了！

　　那就是季定舟用来培育植物的异能力，她怎么可以在季定舟的异能力下放纵自己喊出声！

　　憋着！

　　但随着这些异能力涌入她体内，她只觉自己尤为生机勃勃，扎入地底深处的根须能汲取到更多养分，她先前只能模糊感觉到体内异能力存在，现在则能明确感受到，它们确实在自己身体里。

　　肉身死亡前的她只是风系异能者，季定舟说她尸体回到基地后体内又多出火系异能力，她现在则除了风系、火系外，还感受到另一种陌生的、又如臂指使的力量。

　　余下那股，应该是这棵树原本就拥有的力量。

　　她以前没当过植物，不知道怎么使用，但这种异能力早已是这棵树的本能。

　　季定舟已经为她所在这片区域的植物辅助生长完毕了。

　　当季定舟要走向下一个地方，从她树旁过去时，她又一次听到季定舟的声音。

　　“今晚我会带另一个人过来，看看他能不能听到你的心声，发现你的存在。如果他可以，我也不敢保证能帮你隐瞒你的存在多久。”

　　程林缨愣住。

　　她差点忘了，外城这些植物都是基地整个植物所轮值照料的，季定舟身为植物系最强异能者，他的值班次数最少，需要负责的区域也最少。

　　所以……如果其他植物系异能者也能听到她的心声，那她的秘密还真未必能守住多久。

　　即使季定舟用自己在植物异能者中的威望让其他人也帮忙保守秘密，也难保不会有谁生出小心思。

　　季定舟走得有些远了，忽然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你那群弟弟妹妹除了因为你的死亡很伤心外，也没别的事，而且他们负责照料的农田也更靠近内城了，你可以放心。”

　　程林缨默然。

　　她晃动树叶，发出沙啦啦的声音。

　　她的弟弟妹妹啊……那确实是一群很令她惦记的孩子。不过听季定舟那样说，她知道她可以相信季定舟，也可以相信基地会因为她的死亡而给予她的弟弟妹妹一些照顾。

　　毕竟她死也是死在为基地搜集相当重要的资源路上。

　　她顺利收集到那些材料，又为了救队友才会受伤。

　　至于结果？

　　哪怕季定舟没和他说，只看她遗体都能被送回基地，那材料肯定也送了回来。

　　她怎么说都是立功而死，她的弟弟妹妹得到额外照顾也是应该的。

　　季定舟已经走远了。

　　程林缨吐了口气，不再多想。

　　她得熟悉一下新身体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