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无古人之紫溟天阶》心月巫

4、传国玉玺

　　少七心中大石落定，只顾高兴，屁颠颠跟着罗霄从流光刹后门进去。直到撞见几位做完晚课回房的比丘僧，方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一袋钱来。

　　“甲乙丙，你们仨先去前殿帮我添些香油钱，别让无想住持觉得我们千贤阁不懂规矩。”

　　“是！”

　　等三名手下去了，罗霄撇嘴嗤笑一声：“你人都鬼鬼祟祟进来了，现下才想起要守规矩么？”

　　少七无奈道：“盯着千贤阁的眼睛太多，实在是不方便大摇大摆从正门进，一点香油钱不过求个我自己的心安理得罢了。”

　　“你愿意做功德自然是好事。”罗霄领着她进了待客的茶室禅房，“只是我们寺中定时定量放饭，也素不留宿女众，就算你给再多钱，也换不到食宿。”

　　“明白明白，”少七嘻嘻点头，“等下我把事情说完就走，绝不打扰师父们清修。”

　　正说话间，存一端了食盒进来。

　　“你午间就没吃，现下少说话，先进食。”他将食盒推到罗霄跟前。

　　“哦，好的。”

　　在存一面前，罗霄倒是十分乖巧，捧过食盒坐到旁边小榻上，专心享用他的晚饭。

　　少七悄悄往那食盒里瞟了一样，都是些素斋粗粮，和她平日用的精致美食自然无从比拟。

　　“眼下就我们三人，施主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开口了。”存一坐到茶席前烧水布茶，把少七的注意力从罗霄身上拉回来。

　　少七咳了咳，立刻正襟危坐。

　　“存一师父可听说过‘传国玉玺’？”

　　存一正在选茶的手一顿，静默不语，满室只听见罗霄香喷喷吃饭的声音。

　　少七亦紧张观察其表情，却见对方端详着手里的茶叶道：“大志又没把我的茶罐密封好，进了潮气。”

　　哈？少七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罐子里的高山云雾改明炖进菜里，别糟蹋了。”存一说着将手里的茶抖回罐中，重新又开了一只包装好的茶饼，微笑看向少七，“存了七年的白露寿眉，施主不介意吧？”

　　少七回过神来，“不介意不介意……”她讪笑道，“存一师父精通茶道，倒和我家中一位哥哥很像呢。”

　　“丰家公子各个见多识广、品位不俗，我这穷乡僻壤的出家人又怎能比得。”存一不咸不淡地将话揭过，专心煮了会儿茶，仿佛才想起刚才的话题。

　　“对了，施主方才说的‘传国玉玺’是什么？我这孤陋寡闻的倒是头一回听说。”

　　呵，您大佬就搁这儿继续装吧。

　　少七往罗霄处一瞧，见他也是满眼好奇地望着自己，于是也只能将话从头说起。

　　传言开辟此方神州的转轮圣王曾传下两大密宝，一宝是‘紫溟天阶’——能使求道者超凡入圣、永享仙福；

　　而另一宝就是‘传国玉玺’——能助明主一统天下，万国来朝。

　　其中紫溟天阶的地图被分成六份，藏匿于六国，六国相互制衡，世人想争却无可奈何；

　　而传国玉玺不一样，只有一份，历朝历代就被如安元氏一家守护，非遇明主不得重现于世。

　　正因如此，神州分裂以来，六国皇室便敬畏结交如安元氏，使如安以一城之力中立于六国。

　　元氏一门也素来高风亮节，不朋不党严守初心，只为等候那一统天下的明主。

　　“奈何这明主久不出世，草莽枭雄倒是层出不穷。”少七模仿着坊间说书先生的腔调，摇头叹息，“传到先城主元闻达手中时，如安城积弱已久，又坚持不聚富、不屯兵，遭到攀结被拒的枭雄们嫉恨，乃至六国联军集结攻破如安城，元氏满门被屠，传国玉玺也不知所踪……”

　　咔！

　　存一正放在沸水里烫的杯子突然裂开，打断了少七的话。

　　“抱歉抱歉啊，”他从水中夹出杯子碎片，重新又换了只厚实的，“这杯子都是在山下百姓家结缘的，质量参差不齐。”

　　“额，无妨……”

　　少七尴尬，自己讲了这许多话，想喝他家一口水也是艰难。

　　“这传国玉玺的事，我大概明白了。”存一将烫好的空杯放到少七跟前，“只是不知和千贤阁又有什么关系？”

　　少七叹了口气：“这里面自有许多密辛，我兄长们最初连我也瞒着，直到出事之后我翻阅阁中档案才知道前因后果……”

　　原来自从元氏覆灭后，六国皇室军阀争相寻找传国玉玺的下落，也有势力暗中捧出重金，请情报第一的千贤阁协同寻宝。

　　少七的二哥丰神玉，时任千贤阁主——江湖人称“玉先生”，虽然表面上婉拒了各皇室豪门的邀请，但也怕传国玉玺率先被别家找到，有损千贤阁声誉，因此组织阁中精要人手，一直关注着此事进展。

　　“就在半年前，终于有可靠情报传来，说传国玉玺就被元氏藏于秦岭山脉的神秘地宫之中。我二哥丰神玉、四哥丰神俊和五哥丰神朗，便组织一队阁中死侍，亲往秦岭探险。”

　　“谁知这一去数月，竟音讯全无……”少七面露愁容，“我长姐远嫁西域，三哥又长年游历四方，阁中就剩我一个孤女……”

　　“诶，等等。”罗霄不知何时已吃完了饭，打断少七，“你们家不是还有个老六吗？”

　　“霄神有所不知，我家老六在很小的时候就染病卧床，几乎与世隔绝，所以这些事我也没法和她说。”少七见存一终于把茶斟好，赶紧端起来一口饮尽，又继续道，“我从小跟着哥哥们学习账房生意，应付些经营琐事倒是没问题，但拖得越久，被外人知道了端倪，恐怕就会有大麻烦。”

　　“再加上三位哥哥生死未卜，我实在是担心，便在一个月前亲自去了一趟秦岭……”

　　罗霄最喜欢听人讲这些历险见闻，于是将空食盒推到一边，坐到存一身边，兴致勃勃听少七讲下文。

　　“那秦岭地势复杂，多异兽瘴雾，每到夜间还有些灵异古怪之事……我们去之前做了充分的准备，也几乎九死一生。后来好不容易找到地宫入口，还没进去，便被一个刚刚逃出来的阁中子弟给劝退了。”

　　“这么说，有人从地宫活着出来了？”罗霄惊讶，“那看来你三位哥哥也未必出事。”

　　“唉，虽然如此，那出来的人不过半日也死了……”

　　少七回忆着那日在秦岭深山之中，自己带的十二高手只剩下不到六个人，等找到黑洞洞的地宫入口，已是腿软得一步也迈不动了。

　　幸好阿丑耳朵尖，听见穴中有微弱的呼救声，便用特制的钢箭向黑洞中射了绳索进去。

　　等对方拖住绳索，大家便合力将人往外拉。

　　终于一寸一寸把人拉出黑洞时，从小被保护得太好的少七差点呕吐晕厥过去。

　　“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团烂肉。身上被不知名字的毒虫爬满，伤口也裂开流脓，还有脚腕子也被轧断了，汩汩留着污血。”

　　罗霄闻言皱了皱眉头，存一也吟了声阿弥陀佛。

　　“那名阁中弟子声音面容俱毁，到底是谁我们已辩认不出了，只认得他身上穿的千贤阁服饰。”少七说得眼眶通红，声带也有些哽咽，“随行的医者看过，发现完全无法救治。而他最后咽气前就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少七抬头，模仿着临死之人虚弱而颤抖的声音道：“冥军、好多冥军……只有月面星毫能……”

　　话音戛然而止，禅房陷入片刻的安静。

　　罗霄摸索了摸索，将随身携带的一方干净帕子递给少七：“难怪你要上无名山找月面星毫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