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记事》紫湖映月

9、第 9 章

　　在去晶悦彩妆办事处的路上，穆雪荞无故有点紧张，她故意拖延时间在附近的超市买了并不需要的日用品，才慢吞吞地步入写字楼。
　　她来意光明，要把礼服的初稿给杨弦看看，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制作了，只是为什么心里却有一些别的期待？为什么在回想起前几日两人在办公室的对话时会有点怅然若失？
　　穆雪荞心里清楚，她的期待最终会落空，上海一行之后，她和杨弦即使还联系，也不过是最淡然的朋友，钟晴晴占据了他内心全部的空间，不能再容下任何人了。
　　既如此，她内心深处还期待些什么？也许只是想见见他而已。穆雪荞给自己做了个结论，仿佛要极力说服自己一般。
　　办事处的前台热情接待了她，在得知穆雪荞没有提前预约后，前台忙给杨弦拨了个电话，答应几声后便对穆雪荞说：“穆小姐，杨先生现在在外面办事，估计过一会儿就会回来，他说如果你忙的话，可以先回去，他随后去工作室看设计，如果不忙，可以在他办公室先坐坐。”
　　“我等他吧。”穆雪荞回答。对他的办公室有一点小小的好奇。
　　前台便领穆雪荞进入办公室，热情为她泡好茶后，便出去做事情了。
　　他的办公室比她的要大一点，一张咖啡色办公桌占了很大的面积，桌上堆放着广告图册和文件夹，办公桌的背后是一整面玻璃墙，坐在椅子上，可以眺望大片的城市风光。
　　想起那日的对话，穆雪荞思忖，他是不是经常在埋头工作之后，舒口气，望向碧空下的城市，然后默默想起一个人？
　　不经意在他桌上看见一个相框，相片中的女子白皙干净，明目皓齿，头发柔顺地垂在胸前，嘴唇微扬，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她……是钟晴晴？
　　穆雪荞在心中猜测，能让杨弦把相片摆在办公桌上以便时时可以看见的女子除了钟晴晴，还会有谁呢？
　　她果然漂亮，一如五年前她从他那里所听到的一样，那时，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骄傲，他一定为能拥有这样的女子而心满意足，她轻抚相片中女子的容颜，微微有些妒意。
　　穆雪荞重新回到沙发前，安静地等待杨弦办事回来。外面寒气逼人，而屋内的暖气却让人昏昏欲睡。闭上双眼小憩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这几日拼命赶工，精力实在透支，能有半刻的休息对她来讲都是难能可贵的。她就这样微微眯上眼，在这个她并不熟悉但却感觉安心的地方睡去。
　　这是他的办公室，所有没什么好担心的吧。半梦半醒间，穆雪荞在潜意识里思考，似乎从五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对他不设防。
　　醒来的时候屋内一片昏暗，只有一盏台灯亮着，让她可以看清眼前的景象。杨弦背对着她，注视窗外的夜色，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觉得他背影寂寥，形单影只。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有叫醒她？她身上什么时候盖了一张绿色的毛毯？穆雪荞这才反应到自己睡得太久太沉，她一下站起身，身上的毛毯滑落在地。
　　身后的动响让杨弦停止思考，回过头来，微微笑着：“你醒了？”
　　“嗯，真是不好意思。”穆雪荞忙捡起地上的毛毯，神情尴尬地说，“不知不觉睡着了。”糟糕，她的头发估计乱七八糟，脸上的妆可能也花了，这样狼狈地出现在他面前，穆雪荞死的心都有了。
　　仿佛看出她的不安，杨弦从抽屉里拿出梳子和镜子，递到她面前。
　　那梳子和镜子是一套，桃木做的，梳柄和镜面上刻着梅花的图案，梳柄下系着一个中国结。明显，这样精致的东西是女孩身边的常备物，他这里怎么会有这些？
　　看出穆雪荞的不解，杨弦只是淡淡地说：“这是晴晴以前用过的。”包括那张绿色的毛毯，也是他专门放在办公室给晴晴留用的。那时他工作很忙，晴晴来找他时常常落空，她有时等着等着会不小心睡着，怕她感冒，他总把毛毯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提醒她想睡的时候记得先盖上。
　　梳子和镜子也是杨弦送她的礼物，只因一次她醒来，发觉自己头发散乱吗，手足无措。她一向只给人看自己最精致最完美的一面，杨弦明白，于是径自买了这两样东西备在办公室。
　　他要让晴晴知道，在他身边，她什么都不用担心。
　　穆雪荞接过梳子，不经意看了杨弦的表情，提到晴晴，他眼中就充满了温情，她忽略掉心中那一点郁闷，一边整理头发，一边状似随意地问：“以前你和晴晴的感情很好，哦？”
　　“当然，我们从小就是一起长大的，从没有分离过，我们一起做过很多幼稚的事，比如考试没有考好，就一起偷偷涂改成绩单。”沉浸在昔日的美好里，杨弦的眼中有火花在跳动，“我从高中开始追晴晴，一路追到大学，当时爱慕晴晴的人很多，但大家都没有我这么有毅力。”说完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见到穆雪荞凝望自己的眼神有点呆板，杨弦才发觉自己说得太多：“不好意思，说到晴晴，居然停不下来。”
　　穆雪荞不在意地摆摆手：“已经习惯了，我们从第一次见面起，话题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她。”
　　“你在讽刺我？”他问，淡笑。
　　穆雪荞想了想，点了下头。将梳子还给杨弦，穆雪荞才提到正事：“我来是准备把图样给你看看的。”
　　“嗯，我已经看过了，很好，就照样子做吧。”
　　“好。”将图样放回包里，穆雪荞起身告辞，她感觉自己呆得太久了，而且她此行不像是谈公事，仿佛更像专程来听杨弦的独白。
　　伸手拉开门时，冷不丁撞上了门外一双似曾相识的杏眼。“穆小姐！”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对方倒先叫了她。
　　“你好，你是……”
　　“朱雅媛。”朱雅媛客套地笑着，“你帮我订制过晚装的，还记得吧？”
　　“哦，我就说怎么这么面熟。”穆雪荞微笑回应，尽管脑中仍是一片混乱。
　　“真巧，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朱雅媛十分惊讶，心下狐疑，穆雪荞什么时候认识的杨弦？
　　“办点公事。”三言两语带过，虽与朱雅媛有过接触，但穆雪荞与她并不熟络，“我也要走了，你们聊吧。”
　　“好。”目送穆雪荞离开后，朱雅媛才又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可以进来吗？会不会打扰到你？”
　　杨弦望着她笑：“你都站在我办公室门口说了半天话，现在问会不会打扰是不是迟了点？”
　　“呵呵。”朱雅媛不介意地笑，径直走了进来。
　　“喝什么？”
　　“咖啡。”
　　杨弦起身拿杯子泡咖啡，看了看墙上的钟，时针指向八点，看来公司的其他员工都下班了，难怪朱雅媛进来时没人通知他：“这么晚找我有事？”
　　“收到你们公司发的新品发布会的邀请函，想问问你筹备得怎么样了，刚好路过你们公司楼下，看见你办公室的灯亮着，便直接上来了。”
　　“谢谢关心，一切正常，到时候记得来捧场。”杨弦将咖啡递给她。
　　“一定。”朱雅媛接过咖啡，抿了一小口才问道，“穆小姐和晶悦也有公事上的往来？”一个作设计，一个做彩妆，好像接触不会很多才对。
　　“她是负责发布会模特的服装设计。”
　　“哦。”朱雅媛了然，心微微放下。
　　“说来也真是巧合，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提过的证人？居然就是穆雪荞，明明就是身边一个人，却兜兜转转五年才找到。”杨弦嘲讽地摇头，“还好终于还是碰上了。”
　　朱雅媛差点被一口咖啡呛到：“什么？也就是说你找到可以澄清你和晴晴之间误会的那个人了？”
　　“是啊。而且她答应我发布会结束之后会随我去上海跟晴晴说清楚。”
　　手中的咖啡杯似有千斤重，朱雅媛轻咬了一下嘴唇，心下嘀咕，无名无姓，这都能找到，也真是太神奇了。
　　“你觉得晴晴会跟你回来吗？”朱雅媛试探性地问。
　　“我……不知道。”那夜的电话让杨弦心有余悸。
　　朱雅媛心里暗松一口气，只要提到钟晴晴，杨弦就太不懂得掩饰。看杨弦没有把握的回答，朱雅媛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也许有些东西说清楚了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她亲眼目睹过晴晴的变化。
　　尽管心下有点隐隐的不安，朱雅媛仍是保持住了微笑：“那我就预祝你和晴晴冰释前嫌。”
　　“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