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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争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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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没有想到孙允惟竟然敢在荣华长公主府动粗,看着那裂成了两半的桌案,那几个嚼舌根子的郎君皆目瞪口呆,既惊且惧。
孙允惟收回长剑,凌厉的凤目扫过那几人,淡声道:“以后别再让我听到这些不干不净的话。”
长剑“哐当”入鞘,那几人又被唬得瑟缩了下。
众郎君皆道:“不、不敢。”
孙允惟没再言语,沉默着转身走了。跟这些下作的人多待一刻,他都觉得恶心。
他们这边的动静闹得不小,不少人都看到了。他们不知那几个郎君说了些什么,只看到孙允惟拔出长剑砍断了桌案,不由得小声议论了起来。
徐家这边也不例外。
“那孙世子怎么回事?无缘无故地怎么就刀剑相向了?外头都还说他是谦谦君子呢,我瞧着不像。”
张氏哪里见过这等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的场面?见此自是心有戚戚,言语间对孙允惟很是贬低了一顿。
“孙世子向来是光风霁月之人,那几个的名声才是向来都不好。定是他们做了什么,才惹得孙世子生气的。”
说话的是徐婉。
原本还在“欣赏”前未婚夫杰作的谢兰若,听了这话,不由得诧异地看向了徐婉。
这位向来傲气的徐家娘子,这会儿不仅对孙允惟很是维护,那耳根子还红了些许。
谢兰若顿时恍然大悟,难怪自打她进了临淄侯府,徐婉就瞧她不顺眼、与她不对付呢,原来根源在这里。不过她倒是有些纳闷了,如果确实如她所想那般,那徐婉看到她应该高兴才是啊,毕竟她可是被孙家退了婚的。
徐婉到底年纪还小,不懂得掩饰自个儿的心事。她说完那番话,岳氏妯娌几个皆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她。
岳氏的神色中除了惊诧,还有鄙夷——
就凭徐婉也敢肖想汝南侯府的世子?真是被宠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想想自己几斤几两了。
岳氏嘴角勾起讥诮的笑来,她才懒得管徐婉在肖想些什么,到时候闹出笑话来,她也跟着瞧就是了。
她领着徐家人继续往前走,准备找个地儿坐下,恰好看到林氏匆匆去追那孙允惟了。
林氏的母亲就是出自汝南侯府,同汝南侯是亲兄妹。林氏与孙允惟是姑表亲,亲表弟在自个儿婆家这般“威风”,可把林氏给吓坏了。
走近了,林氏责怪道:“你怎么回事?方才怎么拔剑了?回头长公主知道了,只怕会不高兴。”
“给表姐添麻烦了。”
孙允惟嘴上在道歉,可那神色明显写着“再来一次,我还要拔剑”。
林氏拿这表弟是没办法了,她无奈地叹气,问:“你向来稳重,方才到底因何会那般?”
孙允惟不想说。
林氏却不放过他,“这里可是长公主府,你动刀动枪的,若是不把话说清楚,我一会儿怎么给长公主殿下交代?”
孙允惟皱眉沉吟了许久,似乎在考虑到底要不要说。林氏倒也是好耐性,他不说,她便一直等着。
半晌后,孙允惟呼出一口郁气,脸上带着厌恶之色:“他们出言不逊在先。”
听到这里,林氏已猜到了个大概,试探着问:“辱及谢姑娘了?”
孙允惟点了点头。
林氏又是叹气。
旁人知道的都是谢家出事后,汝南侯府马不停蹄地解除了婚约,可其中的一些内情他们是不知道的。
当初孙允惟是不同意解除婚约的,为此求了汝南侯夫妇许久。可胳膊到底拧不过大腿,汝南侯夫妇坚持要退婚,孙允惟拦不住。
林氏:“谢姑娘如今的处境怕是不会好,你若是有意,不如去求了舅父舅母,请他们允你纳谢姑娘为妾。”
孙允惟立即摇头,“贬妻为妾,岂是君子所为?”
林氏蹙眉,没好气地训他:“迂腐!那谢家如今都成什么样了?你若是能在此时搭一把手,只怕谢氏一族都要感念你的。”
林氏知道孙允惟是个重情义的人,他本就觉得有愧于谢家、有愧于谢兰若,就算是纳了她为妾,也会尽力给她体面。
于如今的谢兰若而言,无疑是个好去处。
孙允惟有些犹豫。
林氏懒得再多费口舌,扔下一句“你自个儿考虑”就走了。
那边的马球快要开赛了,她还得过去应酬。
球场周围很是热闹,大多数人皆寻了平素相熟的人说话,如谢兰若这般独自坐着的,是极少数人。
林氏站在不远处,瞧着谢兰若那袅袅婷婷的身姿、不盈一握的腰身,形单影只的越发显得她惹人生怜。
她盯得太久了,谢兰若察觉到这股视线,心有所感地看了过去。见看着她的人是林氏,谢兰若微怔,然后对林氏回以一笑。
与林氏隔空打过招呼,谢兰若复又看向场内。
这一看却让她脊背一紧,倏地站了起来。
等真正看清那场下缓缓走来、正在与旁人谈笑风生的女郎后,谢兰若眼中怨怼丛生、恨意滔天。
她父亲谢行远在庆阳府扎根多年,心腹不少,其中最为信赖的是从前的明威将军袁敬德。
袁敬德起于微末,从前在任上时没少受上司和同僚们的排挤,多年来虽有建树,却一直没能得到提拔重用。
后来是谢行远慧眼识英才,挑中了袁敬德这匹千里马。也正是因为有了谢行远的关照,袁敬德才能一路做到正四品的明威将军。
谢行远对袁敬德有拔擢之恩,且因两人性情很是相投,时间一长,不仅是在公事上,两人私交也越发深厚。
两人交情甚笃,常常秉烛夜谈。
就连袁家的女眷也都是谢家的常客。
袁敬德有一女名唤袁蓉蓉,与谢兰若年龄相仿。虽说两人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可兴致也极是相投,算是闺中密友。
因着两个小女郎亦交好,两家的关系越来越紧密。
可就是这么一个与谢家相交甚好、甚至谢家对其有拔擢之恩的人,却狠狠地捅了谢家一刀。
袁敬德上的奏疏、交出去的证据,都化做了刺向谢行远、刺向谢家的利刃。
可谓是刀刀致命。
如今谢家败落,她谢兰若也从高高在上的贵女成了罪臣之后,犹如一朵开在树梢的花朵跌落了尘埃,被人踩在脚下、碾进泥里。
而袁家,却一步登天、入京为官了。
袁敬德从一介武将变成了如今的兵部侍郎,不仅官阶涨了两级,手中的权力也大相径庭。
不论旁人私下如何评价袁敬德这等类似于背主的行为,但朝廷已经用最大的实惠对袁敬德做出了肯定。
也正是因为袁敬德的上书,让谢兰若更加怀疑她父兄是蒙冤的。
袁敬德的说辞虽有看似无懈可击的证据相佐,可是其中的一些事明明白白是杜撰的,谢兰若对此很是清楚。
只是口说无凭,况且朝廷对父兄的辩解也是置之不理,她一介女流的话更是无人理睬的。
但不论如何,谢兰若既发觉了其中的古怪,那她就不会轻易放弃。
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的,事情做得再缜密,总会有遗漏之处。
她就不信,她找不到这其中的破绽。
“姑娘......”
知云就跟在谢兰若身边,自然也看到了袁蓉蓉。
谢兰若冷笑,带着知云往场下走去,“他乡遇故人,不过去打个招呼怎么行?”
袁蓉蓉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谢兰若。
她不是应该在庆阳府吗?
狐疑归狐疑,见谢兰若朝她走来了,袁蓉蓉还是露出了一个别扭的笑容。只是她观谢兰若神色,虽说不如从前张扬、打扮也素净了许多,可是身上那股气度却丝毫不减,仿佛还是那个金尊玉贵的侯府嫡女。
袁蓉蓉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她与谢兰若之间如今算是掉了个个,谢兰若合该在她面前伏低做小才是。
只是见了谢兰若,她倒是莫名地觉得矮了一头。
“袁姑娘近来一向可好?”
谢兰若方才还怒气滔天,知云都担心她会在袁蓉蓉面前失态。好在谢兰若到底还是清醒冷静了下来,与袁蓉蓉说话时,神色和语气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越是表现得云淡风轻,袁蓉蓉就越觉得她碍眼。
“我近来还算是不错,”袁蓉蓉尽量稳住自己、不在谢兰若面前露了怯,“倒是谢姑娘你看着像是清减了些,想来这些时日很煎熬吧?”
袁蓉蓉原本还有些底气不足,可恶言恶语一旦说出了口,便只剩下快意了,看向谢兰若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挑衅的意味。
谢兰若翘起嘴角,正要反唇相讥,袁蓉蓉身边那个女郎就好奇地问:“这位姑娘从前没有见过,与蓉蓉你是旧识?还不快引荐引荐?”
那女郎面露好奇,可眼底的恶趣味却是掩饰不住的。
袁蓉蓉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道:“这位是庆阳府的谢姑娘,就是从前广宁侯府那个谢。”
她特意在“广宁侯府”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想要看谢兰若无地自容的模样。可是谢兰若始终面带笑容、不动如山,倒让她讨了个没趣。
袁蓉蓉心塞得慌,顿了顿又对谢兰若道:“这位是庆国公府的周姑娘。”
庆国公府的?
谢兰若那表兄徐益泓定亲的就是庆国公府的女郎,名唤周桐冉的。眼前这女郎的年岁看着,并不像是那位。
思及庆国公如今官居兵部尚书,谢兰若便懂了。袁敬德如今是庆国公的手下,袁蓉蓉自然是要好生巴结巴结上官家的女郎。
就如同从前对她那般。
那位周姑娘上下打量了下谢兰若,眼神里的不屑昭然若揭,“听我阿姊说临淄侯府来了个打秋风的亲戚,就是你吧?”
谢兰若也不生气,只笑着道:“周姑娘说话甚是有趣,我倒是想与周挂宁说说心里话了。”
周娘子挑眉,倨傲地抬着下巴道:“什么心里话啊?”
谢兰若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一旁的袁蓉蓉,道:“周姑娘交友可要谨慎些,有的人平日里对你极尽奉承,小心有朝一日反咬一口,这可是他们的家风传承。到时候周姑娘你就成了这人口中的‘庆国公府那个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