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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虐子 ...

  •   十三岁的阿宝坐在厅里洗衣服,木盆里挤满半盆湿漉漉的牛仔裤,冰冷的水杂着难以化开的洗衣粉刺痛着手上皲裂的伤口。
      他低着头,僵硬的手指费力拧了衣服放在搓衣板上,就听见继母对一旁做功课的妹妹一声叱责:“艳艳,说你呢!没听到吗?臭袜子快脱下来让你哥哥给洗了!”

      阿宝手下机械的运动,这一家人每日换洗的衣服,包括胸罩、内裤、臭袜子,都是他日日的工作,耽搁不得。
      坐在书桌旁写作业的异母妹妹艳艳气恼的三下两下扯落脚上的袜子,头也不回向脑后扔去。
      阿宝只觉迎面臭气熏来,臭袜子打在他面颊上,顺了鼻子落在了洗衣盆里。
      无语。

      他抬起头,停住手中的劳作,怒视着眼前这七岁大的艳艳。在他眼里,艳艳和继母一样令他厌恶,都生着尖尖的下巴,高颧瘦腮一副小老鼠模样。
      “让你多洗双袜子就甩脸子给我看?你在家里白吃白喝怎么算?”继母尖刻的话语再次喋喋不休。自从他半年前迫不得已寄居在爸爸家的屋檐下,每天就是地狱般的生活。

      门开了,开锁的声音急迫焦躁,他就知道爸爸今天心情不好。
      继母扔下手中正在打的毛衣,没好气的大步去开门。
      垂头丧气的父亲一脸疲惫的进来,他总是那么颓废,阿宝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单位中倒霉的事屡屡会光顾他?

      “建国,你那宝贝少爷脾气可是越来越大了,给艳艳洗双袜子一脸的不情愿,还对艳艳发脾气呢。”继母不失时机的进谗言诬告。
      角落里的“小老鼠”艳艳放下手中的笔目露兴奋的光芒大声告状:“爸爸,哥哥欺负我。”

      好了,这几条罪证足够让爸爸狠狠发泄一顿了。
      爸爸换下皮鞋,拖鞋贴在地上一阵令人心悸的声音渐渐靠近。
      阿宝徐徐起身,深咽吐沫都觉得新长出的喉结在蠕动,湿漉漉的手在衣襟上蹭蹭,低着头,事实上他从进了这个家就难以抬头。

      人人讨伐他多余的介入,添了一张嘴还打破了孙家应有的宁静日子。
      冰凉的大手钳住他赤裸冰凉的手腕扔去屋里,爸爸抄起拖把抽出那杆棍子随后跟入。他不敢反抗,妈妈临死前嘱咐他要听爸爸的话,要忍到十八岁成年,让妈妈在地下放心。他知道,如果离开这里,他要流浪街头,更可怕的是,他就不能读书。因为繁重的家务,他已经耽误了学业,从名列前茅的成绩掉到中等,他答应过死去的爷爷奶奶和可怜的妈妈,他一定要争气考北京的名牌大学,当家里的状元。

      为了给继母出口恶气,爸爸扒了他的衣服打得气喘吁吁,挥舞的木棒打在他皮肉上,如痛打闯入家里的小偷,打得他旧伤新痛已经麻木,所以他没有眼泪。
      此前的十多年,他不知道有爸爸,只知道有爷爷奶奶。爷爷奶奶辞世时,他才知道他是爷爷奶奶收养的孩子,他被送到了卧床不起的生母身边,不到半年,妈妈就因病去世了,再没有了亲人,他被街道大妈送到了爸爸身边,从此知道了挨打是这么的痛,不仅痛在皮肉,更痛在心头。

      这位身材高大令他仰视的父亲,暴躁的脾气和英朗的外表极不相称,但阿宝终于欣喜的发现自己英俊的容貌源自父亲的遗传。但不过几日,他失望了,父亲每每为了在这个屋檐下息事宁人,不问青红皂白的牺牲他的皮肉之苦来平息后娘的怨气。

      爸爸说:“阿宝还是个孩子,欣,你和一个孩子制气就太可笑了。”
      继母说:“建国,阿宝是你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儿子,儿子不管不成材。”
      爸爸挥舞的棒子、皮带、铁棍、电线就成了阿宝的家常便饭。

      起初,打过他,爸爸还会在继母不在时低声安慰说:“小子哪里有不挨打长大的?爸爸是为了你好,长大你就明白了。”
      渐渐的,几句安慰也没了,剩下只有愈演愈烈的暴打。

      爸爸脾气越来越差,继母总在牢骚爸爸的没用,没有宽敞的房子,没有车,没有钱,不能给家里过上体面的日子,还弄来个拖油瓶给她气受。
      阿宝忍着,他希望这五年能快快的过去,他到了十八岁,考上大学,可以自己勤工俭学,就再不用看这家人的脸色了。
      “你看看他,他哪里把你这个老子放在眼里,养只狗还服服帖帖的,你看他那眼神狠狠的就像狼,白眼狼!”继母恶毒的添油加醋,艳艳探进头问:“白眼狼是什么?”
      阿宝惊得竭尽全力夹紧腿,面红耳赤一阵心惊,爸爸误以为他要起身挣扎逃跑,揪住他的耳朵拖到厅里继续打,然后关进了厕所罚跪。
      晚饭时,爸爸的怒气已经消了,哄逗着闹着要买芭比娃娃的小妹艳艳,不时夹了菜到艳艳碗里,哄她开心说:“妈妈不是说了吗,艳艳期中考试考个双百,就给艳艳买芭比娃娃。”
      阿宝垂下头,极力忍泪。记得他也曾在爷爷奶奶面前撒娇为了买变形金刚,条件是他考年级第一。他说道做到,爷爷奶奶牵着他的手去逛香港的反斗城买来了他喜欢的变形金刚,他爱不释手。可爸爸从来不正眼看他的功课,他几次炫耀的把优秀的测试卷子拿给爸爸签字,爸爸只说一句:“让你妈去签。”
      他余光偷望着爸爸,爸爸对小妹一脸的慈祥父爱让他羡慕而妒忌,是他长大了吗?或许他再小上几岁,和艳艳一样大的年龄,爸爸也会疼爱他多一些吧?这个想法多么奢侈。

      夜深人静时,阿宝守着厨房玻璃窗透进的月光温习功课,浪费电会惹来继母的啰嗦。他酷爱读书,可是近来却害怕学校,害怕同学们看他那异样的目光。
      继母吩咐他做家务,总耽误了上学,屡次迟到被老师批评罚站。一次要迟到了,他恳求继母用洗衣机或者等他放学后再洗盆里的被套,继母却索性说:“浪费电不用花钱吗?反正也要迟到了,就不必去了。”
      班主任江老师严肃的问他:“孙家宝,你怎么能旷课?”
      他灵机一动,计上心头,怯怯的说:“老师去家访吧,我继母不许我上学。”
      江老师来到家里,开门见山的质问继母:“国家规定九年制义务教育,孩子是要读书的,未成年保护法都有规定。”
      继母愕然的看了他一眼,旋即扮出一脸和善而为难的陪笑,深明大义的痛斥他的贪玩误学,撒谎,甚至偷窃。
      这些罪名伴随继母一把鼻涕一把泪,足以解释他身上的伤痕累累。
      “玉不琢,不成器呀,老师您是知道这个道理的,还请老师多多费心了,他爸爸都要被他气死了!”继母语重心长的绝了他的后路,从此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都对他敬而远之。

      得知收养阿宝的爷爷奶奶留给了阿宝一笔五百万的遗产存折时,孙建国夫妇惊呆了。
      那是一天孙建国被老师请去学校,江老师拿来一叠孙家宝打给同学们的借条说:“孙家宝向同学们借钱,赊账,赊书本费和食堂的饭票,说是六年后一倍的返还,比银行利息高多了。学校不允许这种行为,你们做家长的要好好管教孩子。孙家宝是个问题少年,性格孤僻。”

      阿宝正在厕所里对了镜子发呆,用新买来的剃须刀小心翼翼刮着唇边长出的茸毛,野火烧不尽的春草一样,怎么越刮越长?腋下枯草一样的毛越生越多,嗓子也变了声,如野鸭子一样难听。他心里害怕,不知道这种种异兆是怎么了?
      门被踢开,他一惊,脸上被刮破,血渗出,慌手慌脚时爸爸踢着厕所门,玻璃乱颤,仿佛要碎了。他开门,迎面被爸爸一记耳光扇得头晕目眩,一脚被爸爸踹到沙发上,一旁看电视的继母置若罔闻手里摆弄遥控器翻台,妹妹艳艳张大嘴惊讶的望着被踢倒在沙发边的他。
      “建国,你看看电视里这个爸爸如何管教儿子的?不听话就扒光了游街示众。”继母嬉笑着指着电视,阿宝侧头,正见一张画面定格,自行车上一身材清瘦的少年,光溜溜骑在自行车后座上,一手被推车的父亲擒着,一手痛苦的捂脸。
      他绝望的挣扎着,爸爸打开了楼门,将剥得只剩一条内裤遮羞的他推去楼道里痛打。
      “我们孙家出了诈骗犯了”爸爸气急败坏的骂,借条撕碎如雪花片飘落满屋。诈骗犯的罪行一定比小偷更大,所以在家里打他这个“罪犯”都不足以泄愤了。
      阿宝这回怕了,他胆怯的死死抓住沙发扶手哀求着:“爸爸,爸爸别去楼道打,爸爸!”
      爸爸孙建国反而笑了,骂了句:“臭小子还真TMD鬼点子多。他哪里拿钱去还?这些孩子真是脑子进水就借钱给他。”
      “再不给他点教训,下次他还不把这房子给卖了?”继母目视着电视说,话音中满是鄙夷。
      阿宝嘶声叫嚷着:“我有五百万!我爷爷奶奶卖了四合院留给我的五百万的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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