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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

  •   第十九章无涯之苦爱别离,哀叹嗟怨求不得

      温白玉的躺椅,铺上了一张华丽的白色老虎皮。

      雕花的窗棱隔开了最后一丝夕阳的光线,落在地堂最深最远之处。

      玄袍的男人平躺在椅子上,假寐地眯了眼睛,窗外斜风细碎,颇为安然,并不因身在陌生之处而有半点别扭不适,仿佛这里就是他的南御行宫般自在。

      一旁放了只错金熏炉,分上下两层,做工精细以螺旋形雕纹,炉腹焚燃香料,袅袅烟气从镂空的小洞中升起,缭绕不散,香气浓郁,弥漫了整个房间。

      烟雾缭绕之间,但见华丽的房间,墙壁上却只有一幅挂画,装裱甚为朴素,全然与这金碧辉煌的房间并不相称,画上并没有让人目眩神迷的景致,只是一个背影,一个男人的背影。

      黑墨浓重,勾勒而成高大颀长的人形,没有面孔,只有披散肩背后的长发,然而简单的笔墨,却让人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拥有着犹如天地苍茫的稳重与威仪。

      “叽——”门房开了,洗去血污的禺疆恢复了那张娇媚惑人的面孔,更换上了一袭更凸现曼妙体态的绯红纱裙,丰满的双乳若隐若现,赤足挽了玛瑙脚镯,环珮叮当,仿佛落入凡尘的仙子。

      “久候了!”

      禺疆媚笑着坐到躺椅一角,仔细打量面前的男人。

      虽有数千年不曾见面,然而这个男人始终带着不变的从容淡定,仿佛即便明日就是天塌地陷,他依然能捧杯醉酒,卧榻安眠,似乎从来没有任何人,任何物,任何事,能够动摇他的意志。可是……

      她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妥,柔荑雪手伸手欲触摸应龙并未刻意遮掩的颈项,在那里有一个已经不怎么明显的疤痕,浅如弯月,却确确实实地存在。

      然而男人的手却牢牢地将她的手腕拿住,并不容她触碰。

      应龙稍张龙目,嘴角噬了一抹浅笑,只需要探臂一捞便能拥入怀抱的红酥美人,他却全然不为所动:“你与本座相处多年,应知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那这个人,他死了吗?”

      禺疆意有所指,应龙岂有不知之理,他放开她的手:“本座与他,势均力敌。”

      “哦?莫非就是方才诛我守门巨翳的那位?”见应龙不语,禺疆若有所思,“我还以为,能与你这南极龙帝匹敌者,唯有九天之上的天帝神君。”

      “是啊,两千年前逆天一战,本座亦是失算于此!”这般的轻描淡写,在他口中的那场震天动地的仙妖大战,不过是话本中记载的神怪异说,早已随着麻纸发黄而失去了叫人惊异心悸的味道。

      一言一语,均是平和浅淡,仿佛多年不见的好友,因偶遇而聚首,闲聊彼此不知的过往。

      “你到底想要什么?”金色的瞳睛落在禺疆身上,那一份专著让人难以不为之心动神摇,“可是你也应该知道,你想要的,本座给不了。”

      禺疆闻此言,仿佛陷入了恍惚之中,看着应龙的眼神带了丝丝迷惘与不甘。

      “他也说过这般的话……难道在你们龙族眼中,其他鳞族便是低微卑贱吗?……”幽怨的眼神仿佛透过应龙远远地凝视另外一个高颀的背影,骤然间,禺疆浑身爆发出一层幽绿青芒,青鳞从她面上蔓延开去,泛过颈项至上肢,玉白的手臂顿见覆上一层青色鱼鳞,双足下那两只玛瑙脚镯更变成两尾剧毒的赤蛇,抬首吐舌嘶鸣。绝色容颜不过是变化而成的皮相,如今这个似鱼非鱼,似人非人的模样,才是禺疆真容!

      应龙未被她骤现如鬼魅可怖的真身所慑,只是叹息一声:“你在北海礁腊此等荒凉海岛隐居千年,隔绝凡尘,本座还以为,你已经忘记他了。”

      “忘了?……呵呵……哈哈哈……”禺疆笑声极尖,状若癫狂,然而这般地笑,却让她回过神来,脚边的两尾赤蛇不知何时攀爬上了她的双肩,禺疆伸手任其耷在她的臂上,布满细碎青鳞的手软若无骨,看上去更似一尾青蛇般与那小蛇缠玩。“他负我良多,最后连一片鳞都不肯留与我,我又凭什么记得他?!”

      应龙不再言语,却不由得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那幅字画上的背影。

      爱别离,求不得。

      为爱痴狂的女人,无论是凡人抑或是上古神明,均如此般。

      “他最在乎的……从来不是我……”她凝视着应龙,泛着青鳞的手抚摸过那张棱角分明脸庞。“应,但年龙族之中,唯你得他青睐有加,你与他亦师亦友,我还以为,他喜欢的是你……可是最后,他还是舍下你我……”

      “禺疆……”应龙叹息,“你应该知道,他心中只有天地。”

      “天地……天地……”禺疆呢喃着,突然指尖利甲暴长,在应龙侧脸留下两道极深的血痕,伤口皮肉外翻,顿见鲜血涌出,禺疆探出尖如鸟舌的舌头,舔去指尖上挑起的一滴血珠。“我最想要知道的,是你们龙族……到底有没有心?”

      “嘶——”

      皮肉撕裂的声音沉闷地响起,弥漫在房间内浓烈的香气亦无法盖过那份浓重的血腥。

      鲜红的颜色一层层的染湿白虎皮,漫延开来。

      如雪落红梅,妖异得……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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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风见冷。

      六匹犼兽牵着的马车此时已停在了殿外的空地上,十二玄铁甲卫如同木桩般钉在马车四周,而他们的目光,没有例外地直直盯着那闪朱漆大门。

      有龙息蛰伏于此,礁腊岛这夜没有一条蛇敢爬出洞来。海涛拍击岸礁之声从远传来,寂寥无比。这岛上鳞蛇虽多,却也曾有飞禽走兽,然而天罚从天而降,神斧削岸乃成陡峭悬壁,隔绝海岸,猛兽以鹿兔为食,很快便吃光了,为求生存野兽互相蚕食,直至最后,最凶猛、吞食了岛上百兽的一头猛兽,却是死于饥饿。而蛰伏于泥下的鳞蛇却独独逃过此劫,鳞蛇能数月不食,静伏于泥中,待海鸟飞来,趁机捕猎以获食物,千年万年,这岛上便只剩下了鳞蛇,再无其他。

      物竞,而天择。

      这夜,这与世隔绝,除了鳞虫之外没有其他小兽野鸟的礁腊岛,因为万蛇蛰伏,而显得更为寂静荒凉。

      此时为首的雎翎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被帘子遮掩的车厢。

      自龙主入殿,那位贪狼星君便回到车厢内,一坐三个时辰不曾动过,他真怀疑这位到底是修仙还是修佛的,怎么入定跟坐禅似的,要不是还能感觉到活气,还真让人以为里面放的是尊泥胎塑像。

      “雎翎。”

      日间化身靛龙的玄铁甲卫鬼魅般摄到他身侧,把正在腹诽他人的雎翎吓了一跳,不由得回头瞪了那同袍一眼,“知道你是风龙,不知道还以为你是龙鬼!”

      那甲卫眨眨眼,完全没有自觉:“龙主进殿已近三个时辰,仍不见归来。”

      “我知道。”

      雎翎眼神略沉,他岂有不知之理,这三个时辰,仿似热锅蚂蚁,内心焦急如焚,却又不能妄顾龙主离开前的吩咐,擅自闯殿。

      甲卫素知龙主行事向来算无遗策,然而……

      “这禺疆不是好惹的货色,我是担心……雎翎,你跟在龙主身边比我们久,你可知这禺疆的来历?”

      雎翎冷道:“不可擅论龙主。”

      甲卫连忙颔首:“属下并无此意。”

      雎翎点头,方才道:“禺疆乃上古神明,与龙主相识想必在你我之前。”他们虽为千岁翔龙,但与应龙、禺疆此般以万年为期的上古神明相比,却不过如同黄毛稚儿。

      甲卫默然。

      雎翎并未再说其他,锐利目光盯着那大门,早在三个时辰前他已开始观察这座诡秘的宫殿,除了大门之外,整座宫殿均布下雷电法障,若有贸然闯入者,殿墙一丈之外,必遭雷击,十二甲卫中有两尾翔龙修得雷属法术,不惧雷击,只是如此一来,便会惊动殿里的恶神。故此他苦苦思索,一直未得其门而入。

      然而万籁俱寂的海岛越来越叫人心绪浮动,更何况龙主孤身入殿至今未有声息。

      不能等了。

      雎翎骤然抬手,玄铁长戈从他拳中上下延伸而出,众甲卫有感其气息浮动,均转目来看。

      但见长戈点地,雎翎喝道:“众卫随我入殿!!”

      在他身侧不远的甲卫爻菱连忙上前拦阻:“不可轻举妄动!若贸然行事,只怕会坏了龙主大事!”

      雎翎拿开他按在腕上试图阻止的手,目中坚毅未改:“若龙主怪罪,一切由我承担。”

      两千年前,龙主一句吩咐让他们守在南御行宫,他们自以为尽忠职守,却岂料不过是闭目塞听,不知龙主身陷锁妖塔,实在愧为近身甲卫。如今,纵然要受责难,他亦不能垂手一旁,再令龙主深陷险境!!

      其他甲卫早就等得不耐烦,一个上古神明算得什么?若论单打独斗自然不敌,然而十二翔龙齐出,千军万马也难抵御!

      “领命!!”众卫齐声应命,纷纷化出兵刃在手。

      眼见他们就要闯殿,便在此时,一直紧闭的殿门却打开了。

      玄墨的身影迈出殿来,金睛炯炯,扫过那群剑拔弩张的甲卫。

      悠然一问。

      “怎么?本座的吩咐,难道都当是耳边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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