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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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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神兵狂骤锋芒露,乾坤震荡风云动
“金鳌宝珠一事既是本座起的头,自然没有袖手旁观之理。想那禺疆与本座也有几分交情,这北海一行,本座愿陪星君走上一趟。”
带上这个天底下最难预料,却又最懂得招麻烦的麻烦?!
天枢毫不犹豫地拒绝:“龙王好意,本君心领。龙王还是留在这南御行宫,静待消息比较妥当。”
似乎早料到对方不会答应,应龙嘴角掀起一抹带着邪气的笑意:“星君若就此离去,难道不担心本座籍机作乱凡间吗?”
“所以本君想请龙王——留,在,南,御,行,宫。”
一字一顿,带着不容抗拒的威迫之意。
应龙闻言,金睛见深:“星君此来,并非只为金鳌宝珠。”
“亦为龙王而来。”
天枢缓缓站起身,摄人煞意此时再无掩饰,凤目冷厉地紧紧锁在应龙身上,俯瞰生死,犹如上古神祗:“锁妖塔既然留不住龙王,那么天下虽大,已找不到可留龙王之地。”
应龙虽未离座,身上黑砂妖气丝丝冒出,呈数尾龙形在虚空中张牙舞爪。
然而,笑容依旧。
“然则,星君的意思?”
“无可容,即无不可容。”
话音方落,空气中两股强大的力量骤然对撼碰撞,仙气如一道巨大无比的屏障铺天罩来,而黑砂龙形呼啸盘旋张牙舞爪。二人中间的古树盘桌及玉石棋盘哪里经受得了这毁灭性的两强对撼,当即化作石粉朽木。地面更深陷出一个巨大的深坑,狂风四泻,方圆十丈之内被波及的园林景致被无形的力量摧毁一空。
一旁伺候的雎翎更是猝不及防,当即整个掀起,抛出十丈开外。所幸他动作敏捷,半空中翻身落下,以戈入地在逆风中稳住身形。
此时一股风旋自天枢脚边盘旋而起,右手袍袖逆风而扬,一直隐于无形的兵刃终于显出真形。
盘古凿!乃上古神兵,神兵不拘于形,可长可短,可剑可刀,在贪狼煞星手上,如今是一柄朴实无华,却寒锋意冷的长剑。千百年来,贪狼授命于天斩妖除魔,戮妖无数,这盘古凿虽依然清澈无暇,不见血痕,然而却隐隐透出一股叫人毛骨悚然的杀气。
“星君想把本座的南御行宫当作囹圄之用?”
“不错。”
应龙闻言轻笑:“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吧?”
骤见其肩顶两侧虚空之处,两道寒光凭空破出,飞旋于空,定睛且看,如同两轮亮月一坐一右护于应龙身侧。
玄黄乾坤钺!开天辟地之前唯一神混沌天神精气所化之物,一为天极之阳,一为渊层之阴。沉寂千年,终得见世的上古神兵,锋芒毕露,不需催动已自发倾出阵阵锐气,凌空飞旋,其下地面青石在不知不觉中被割出两道深坑,只怕近者必先遭皮撕肉裂之苦。
神兵接连现形,本来已把庭院毁尽的力量更获催化,二人之间的虚空中火花四射,电带跳跃。
神兵有灵,亦知有了对手,当即嗡声大作,犹如示威。
这山岳顿如地龙翻身,地动山摇,鸟兽争相走避,一时间天顶风云变色,日月无光。
形势本是一触即发,眼见就要重复两千年前于天汉之上的大战!
此时应龙重新打量面前这个苍衣神人,本以为没了锁妖塔,对方自是束手无策,岂料天枢竟然打算以行宫为囚,此法虽说欠妥,但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若被困于此的人不是应龙自己,他也一定会击掌叫好。
他显然没有料到这个行事无比严苛,手段雷厉风行的男子,竟亦是懂得变通!?
如此一来,若在这里便一分高下,来个玉石俱焚的话……他倒不是可惜自己这南御行宫,只是,忽然有种杀鸡取卵的奇怪感觉。
逐渐升起的笑意,金睛中不经意地泄漏了恐怕是近万年亦不曾有过的兴奋之色:“璧噬,岚磬!先别急着打架。”
那两枚神兵就像已经要冲出闸口大肆厮打的斗犬,却突然被主人扯住颈上的绳子,当即不甘地嗡声大作,更是蠢蠢欲动。
应龙皱了眉:“不听话吗?”平和的问语,竟让那两枚绝世神兵惊地声音都刹那收摄,然后唧溜唧溜地遁回虚空,竟有种灰溜溜的委屈感。
“星君可愿先听本座一言?若星君听完,觉得还是必须一斗,本座自当奉陪。”
天枢挑眉。
既然对方先收了兵刃,天枢虽未收去盘古凿,但也敛去法力。
虚空中力量骤收,枯叶打着旋儿落下,庭院一地狼藉,树毁石摧。
煞星肆虐,妖龙作乱,岂有能幸免之所?
整个院子就只剩下应龙还坐着的椅子尚保完整。
至于被刮了十丈之远的雎翎爬起身时也是一副灰头土脸。
“当年一战,星君至少耗费了五百年的真元吧?”
天枢不语,但那场大战后的五百年,他只步难移,只能留于星殿闭门静养,便是从前同战百妖亦未曾试过如此耗尽星元之力。
应龙施然拍了拍玄袍上星点飞灰,续而道:“你我一战,并无不可。只是若这一回,仍是要耗上个五百年,只怕就算星君等得及,那海角天柱亦撑不到那时候。”
天枢神色略变,他深知应龙所言不差,应龙手中兵器不同凡响,更是两千年一战中不曾见过,并非不可一战,他当有信心能将逆龙制服,然而这一回,就算耗上五百年之力,这副肉身也会抵受不了而形灭神离。
应龙岂有不懂其意,哈哈一笑:“既星君不放心,更该容本座一同前往北海寻珠,一来方便监视,二来也对寻珠之事有所助益。未知星君意下如何?”
提议合情合理,仿佛一切都是为天枢设想。然而天枢却知道,这尾妖龙并不是这么好打发,可惜眼下塑塔一事迫在眉睫。
天地之变在即,确实等不了五百年……
手中的剑敛尽光华,收去形状。
如此一来,便如默许了应龙的提议。
“何时出发?”
应龙不急不徐:“既然一场来到,星君何不在这南御行宫多留几日,好好休息。须知那北海瘟神,虽说脑袋不怎么灵光,却也不好对付。”
看着天枢紧拧的眉头,应龙忽然迈开脚步,毫不惧怕对方披霜般刺骨森寒的目光,以及生人勿近的煞意。
近在咫尺之间,那双金睛双目清楚地倒影出腰杆笔直毫不动摇的男子身影。
“你并非以真身入世,凡躯肉身,本就容不下贪狼之煞,先前行事多有勉强,这副身体若不施法修补,本座想你也该清楚……”应龙再前往探首,迫近的脸仿佛有所图谋,然而天枢却依然目视前方,不动如钟,应龙在天枢脸侧险险擦过,嘴唇凑到天枢耳边,语如轻喃,话却骇人,“只怕再过半年,便要心脉尽断。”
“那又如何?”
天枢的声音依旧冷漠如冰,仿佛此事与他全然无关。然而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况。
应龙这才稍稍离远,笑容中有着难以理解的深意:“当初本座择此地兴建行宫,皆因南地灵气之集便在于此,这山中有一眼天泉,聚天地灵气。若借助灵泉,辅以仙药,修复残躯,本座担保,可令这躯体延命五十。”
天枢不由心念一动。
“只需半月之期,当不致拖缓行程。星君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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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御行宫依山而建,其后殿之外,有一道隐秘的石阶,盘山蜿蜒而入林中,往上延至半里之遥,便见灌木丛间,有水汽烟雾于林间缭绕,再若向前,便可见一处泉眼,泊泊冒出热浪涌泉,四周兴建小巧亭台,一尾以白玉石为雕的龙神半腾水中,水洗温玉,更见晶莹剔透。
于此地,可放眼四周山峦、葱绿的山林和巍峨殿宇,视野毫无阻碍,令人更有心旷神怡之感。
可惜如此美景,未被池中洗浴者所关注。
泉水中除了热气蒸腾,尚有浓重的药味。
水汽弥漫之中,隐见水泉旁的玉石上整齐地叠放着衣裤鞋袜,拥有强健体魄的男人几乎全身浸泡在热泉之中,只略略露出宽厚的肩膀,虽烟雾弥漫,但泉水却是清澈,隐约可见男子盘膝而坐。解下束冠的头发略垂了些浸浮水面,腰杆笔挺,双目紧闭,炽热的泉水让密密的汗珠挂满了额际,但男子不为所动,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泉中。
锁妖塔一破,妖邪狂放天下,在寻珠期间少不免遇到作恶人间的妖邪,他自不会袖手旁观,但这副身躯乃是凡胎肉骨,若是伤得重了自不免留下疤痕,加上他本身对这些并不在乎,无意以仙术除去,故泉中的男人那身皮囊可说是千疮百孔。
此时台阶处传来脚步声,男人也不张目,已然入定。
玄色的袍摆出现在池边,褪去镶金的龙袍,应龙这身净色长袍看上去反而多了几分邪魅之气,可惜他手中捧着一个装满草药的簸箕,显然将那份王者气度折损不少。
然而他却并未在乎,施然挑了块近岸的石头坐下,打量了池中的男人半晌,对方显然对他不理不睬,他便也不招呼,微弯腰,用指头探入水中,沾湿些许而后掂入嘴了试了试,神情倒还满意。
一阵清风稍稍吹散水汽,池里的男人那身破破烂烂的身躯清晰眼前,应龙不由皱起了眉头。用手抓起簸箕里头的药举于泉上,拳头揉捻,将草药碾个粉碎,洒入热泉之中。
这些草药乃紫色紫叶,就算是开了花的蕊心也是紫色,倒是相当罕见。一入水泉,瞬即化开,一股清苦近甘的气味随蒸汽冒起,化满池水。
“九天紫蕊。龙王可真舍得。”
无波的声音,因为过于温热的空气而变得有些湿润,仿佛多了一分情绪。
应龙却未停手,待把草药尽数碾碎入水,拍了拍手,把簸箕丢去一旁。
九天紫蕊乃仙界神药,有生死人,肉白骨之神效,只是生于九天,存活不易,均掌握在天君手中,天宫里的仙人也就只有立下功勋获天君赏赐时才有机会得到一两瓶的九天紫蕊露。
而应龙方才拿的可是棵棵齐整,且近半斤之多的九天紫蕊……
然而这九天紫蕊的主人却满不在乎,好像丢下去的不过是些不值钱的艾草:“哪里,天帝对有功之臣一向慷慨。本座此举,也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九天紫蕊果然神奇,但见天枢的身躯上一些表相狰狞的疤痕竟在无声无色之间逐渐愈合,慢慢渗入体内的仙药在不知不觉间逐渐修复躯体筋脉。
天枢也知对方不惜耗费难得一求的仙药,只是越是如此,反而对应龙种种所为更是费解。
这个令人费解的前妖帝,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岸边,歪着头,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也不知是这里的水雾,还是暮色渐沉之故,那双金色的瞳孔少了几分锐利,却多了一份奇妙的专著。
天枢皱眉,眼睛长在别人身上,要看什么也轮不到旁人多语,况且不过一副皮囊,有什么好看?莫名其妙。
故此他重新闭上了眼睛,只当岸上多了一尊妖龙雕像。
“为什么?”
过了许久,在以为对方快要离开时,轻得跟耳语般的呢喃,让天枢险些以为是风过的声音。
然而没有人能够忽略曾是上古龙神的疑问。
“天命无情,你……为何还要为之不惜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