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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否认 ...

  •   夜色深沉,辛辣里十分热闹,舞池里播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

      戚晚星怕自己错过舒柏沉的回答,双眸紧紧盯着舒柏沉的唇。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戚晚星又闻到了舒柏沉身上宛如霜雪般清冷的味道,和苏眠夏身上一样的味道。

      舒柏沉没说话,两个人之间除了传过来的音乐外只有沉默。

      越沉默,戚晚星心跳越快。

      他不敢猜测舒柏沉会给他什么样的答案。

      “苏眠夏是谁?”舒柏沉终于回答。

      戚晚星眼睫轻颤,心开始往下沉,他仔细观察舒柏沉的神情,希望从上面看出一丝半毫的波动。

      舒柏沉仍旧如来时一样,面色沉静。

      戚晚星握着舒柏沉手腕的指尖不自觉用力,他强迫自己转动昏沉的大脑,明明掌心下的皮肤是热的,他的手却越来越凉。

      舒柏沉真的喝醉了吗?他是不是在说谎?

      或者是苏眠夏有什么苦衷,不能告诉他真相?

      戚晚星想了很多个可能,明明一直有一个念头悬在心头,他却迟迟不敢去碰触。

      他像怕舒柏沉逃跑一般攥紧他的手腕,又问:
      “你知道梧桐树下吗?”

      舒柏沉面不改色:
      “不知道。”

      戚晚星用力咬唇,唇边的刺痛让他头脑清醒不少,他深吸一口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舒柏沉,你认识……苏眠夏吗?”

      “不认识。”舒柏沉回答得很快,半点没有犹豫。

      戚晚星攥着舒柏沉的手蓦地松开,他身体后退,和舒柏沉拉开距离,霜雪的气味也远离鼻尖。

      舒柏沉整理被戚晚星抓乱的手套,问:
      “戚晚星,我和你只是见过几面,你把我当谁?”

      戚晚星的心如坠深渊,只觉得周身凉意缠身。

      他一连后退,直到后背贴上卡座边缘。

      他像之前被舒柏沉撞见划车时一样,努力维持清醒和平衡,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醉态。

      只是眼眸中几乎溢满的失望出卖了他,戚晚星垂下眼帘,不再看舒柏沉,问道:
      “只见过几面,你就过来跟我喝酒?”

      舒柏沉一指对面醉倒的诺尔,说道:
      “诺尔只见过你一面,不也来了?我不过是猜到他一定会喝醉,与其半夜出来接他,不如一起过来。”

      戚晚星胡乱点了点头,目光扫到桌上的空杯,倒了几颗冰块进去,仰头倒入口中。

      冰块在他口中嚼碎,凉意遍布口腔,又顺着咽喉滑下,遍及五脏六腑。

      戚晚星起身,眉眼低敛,笑容疏远:
      “诺尔已经醉了,不如今晚先这样?”

      舒柏沉从善如流地起身,架起诺尔,先一步走了出去。

      戚晚星跟在后面,领班见到戚晚星,招了招手似乎想说什么,又见戚晚星神色奇怪,最后没有出声。

      本来说好今晚由戚晚星请客,但舒柏沉架着诺尔依旧走得很快,先一步到达前台。

      戚晚星张了张唇,又闭上嘴,什么都没说。

      他连客套的力气都没有了。

      戚晚星送舒柏沉和诺尔走出辛辣,站在门口为他们叫了代驾。

      等待代驾的时候,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直到代驾过来,舒柏沉才开口:
      “我送你回去。”

      戚晚星摇头:
      “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就行。”

      他拒绝得客气又礼貌,脸颊还带着醉酒的绯红,神情却很淡。

      舒柏沉微微皱眉:
      “我送你,顺路。”

      戚晚星唇边的微笑不减:
      “真不用了,你们快走吧,诺尔醉得厉害,别在外面站着了。”

      舒柏沉还想说什么,戚晚星已经转身走回辛辣。

      戚晚星站在门口,等舒柏沉的车走了,他才出来,叫了出租车回家。

      他很疲惫,却一直睡不着,直到天微亮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睡梦中只觉得寒冷,冷得他蜷缩起来,仍旧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遍及全身的寒冷仿佛将他带回到过去,带回到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

      那时的戚晚星临近中考,和母亲李晓莲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尖锐,母子俩人像两只时时竖起尖刺又不得不挤在同一屋檐下的刺猬,几乎没办法好好沟通,时常爆发争吵。

      那个雨夜,戚晚星和李晓莲吵得很凶,愤怒和委屈刺激下,他穿着拖鞋就冲进了雨里。

      他顺着溪河县的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冰冷的雨水淋透他单薄的衬衫,他冷得浑身发抖,盛满雨水的拖鞋踩在脚下不停打滑,贫穷的溪河县连路灯都很少,戚晚星摔了几跤后,干脆蹲在路边抱着膝盖,大脑一片空白。

      路上的车一辆又一辆驶过,车灯从他身上划过,没人在乎路边蹲着一个淋雨的少年。

      直到一辆车突然停在他面前,后车门打开,车上坐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他黑沉沉的双眸看向戚晚星,声音在雨水的掩盖下显得十分缥缈。

      他问:
      “你为什么蹲在这里?”

      戚晚星被雨水冲刷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并不干净的雨水流进眼睛里,刺得他眼睛生疼。

      可他还是努力睁大眼睛,看向一身整洁坐在车里的少年,断断续续地回答:
      “我、我没地方去……”

      车里的少年沉默片刻,说道:
      “上车。”

      随后车门在戚晚星面前关上,一个男人从驾驶座上下来,撑着伞走到戚晚星面前,领着他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

      戚晚星最终坐进了后座,坐在了神情淡漠的少年旁边。

      他家一直很穷,长到这么大没坐过几次汽车,印象里汽车中总是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皮革味,闻多了熏得人头疼。

      可此时他坐的车子里没有任何异味,车座宽敞又明亮,旁边叫他上车的少年自他上来后一句话没说,也没看他一眼。

      戚晚星局促地坐在一边,尽量往车门的位置靠,他看到自己身上的水渍很快染湿了干净的车座,水印向着少年的方向蔓延。

      他紧张地看着那不断蔓延的水印,直到一块干净柔软的毛巾盖在他头上。

      “擦擦吧。”少年说。

      戚晚星顶着毛巾,低头看自己沾满污泥的裤子,明明车内不会下雨,可还是有豆大的雨滴不断砸在裤子上。

      他紧咬双唇,害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头上盖着的毛巾突然被一只手拨动,身旁的少年揉着毛巾,像擦小狗一样擦着戚晚星的头发,淡漠的嗓音柔和了些许:
      “别哭。”

      戚晚星忍不住抽噎起来,肩膀颤抖,泪水落得更凶了。

      少年没再说什么,只是帮他擦干头发,又换了一条新的毛巾,重新盖在他的头上,挡住了他脸上肆虐的泪痕,也护住了戚晚星少年时脆弱的自尊心。

      车内吹起了热风,戚晚星冻到发抖的身体渐渐温暖起来,他仍旧垂着头,看到车座上的水印早就蔓延到身旁少年的裤子上,让那条熨烫整齐,裤线板正的裤子湿了一块。

      戚晚星又局促起来,少年的手搭在腿上,那湿印还在往上蔓延。

      少年的手苍白到近乎透明,指骨细瘦,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戚晚星张了张口,又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水痕最终染上了少年的指尖,可那只手仍旧未动。

      少年什么都没说,没有嫌弃,没有厌恶,只是淡淡地问:
      “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小小的溪河县路程短暂,戚晚星被送到了家门口,李晓莲打着伞站在门口不停转圈,看到戚晚星从车上下来,疾步上前紧紧攥住他的手臂。

      戚晚星被李晓莲拉扯着往回走,脚步踉跄间,他鼓起勇气回头大声喊道:
      “你、你叫什么名字?”

      车门关上,车窗降落下来,少年看过来,漆黑的双眸似映不进丝毫光彩,他说:
      “苏眠夏。”

      苏眠夏,三个字穿过雨帘,轻飘又沉重地砸进戚晚星耳中,又落入戚晚星的心口。

      戚晚星没盖被子,蜷缩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到天色大亮。

      窗帘没有关严,阳光从缝隙中照进来,落在戚晚星紧闭的双眼上。

      他从梦中清醒过来,却没有睁眼,只是紧紧抱住了自己。

      泪水顺着眼角一颗颗滑落,戚晚星咬住嘴唇,指尖紧紧掐着自己,最终仍是忍不住,一声声呜咽顺着唇缝挤了出来。

      “苏眠夏……苏眠夏……”

      舒柏沉的否认,彻底击碎了戚晚星持续了近两年岌岌可危的幻想。

      苏眠夏死了,死在夏天,死在了他的18岁。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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