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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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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媛来看壤驷翔,还特意换了身衣裳,上午见她穿的紫红色长袖T恤和黑色长裤、白色球鞋,到了中午便是一身浅粉色绣花连衣裙,白色半高跟凉鞋。
头发也是把高马尾拆了,换成披肩长发,还特意喷了用了服帖柔顺的摩斯。
女为悦己者容,这话,什么年代都不过时。
蔷薇只当没发现她换了装,在路过病房时,脚下顿了顿,朝护士那去了。
先前有个护士无意说起壤驷翔打一种针剂时有呕吐现象,她去问问有没有可以替换的药,不让他那么难受。
毕竟,两处有伤,可不能太大意。
正巧值班医生端着水杯,在护士站那闲聊,蔷薇大概说了下,那位中年医生很有含义地瞥她一眼,“102床他没医保卡,医药费也预付的不是很多····”
听到这,蔷薇强行打断他,声调也拔高不少,“你们有更合适的药为什么不换?还需要轮到病人来问?如若我不是有心来询问,是不是你们就一直给他用那让人副作用的针剂?拿他当小白鼠呢?
换,立马给我换,全用疗效更好无副作用的药。”蔷薇只要生气,便下意识地摆出以前当领导的那副派头,此刻,她更是气愤到极点,手指轻点在台子上,“开单子来,我去预付费用。”
两个小护士大概是才从卫校毕业的,见她这般凌厉,瑟缩地看了眼医生。
“给她开张预交单吧,呕吐对脑袋上那撞击伤,也是很不好受的。”
中年男再次瞧她,“我怎么觉得你有些面熟?你是102床什么人?”
“现在流行这种搭讪?我是他姐姐,警局那我也备案了,跑不了你们院的医药费,放心。”
男人讪讪,捧着茶杯进去。
护士战战兢兢地把凭证给她。
“谢了,记住,有任何问题,或者需求,你们护士有义务告知病人或家属,而不是凭主观臆断做决定。不然,医疗纠纷少不了。”
蔷薇拿着凭证回病房,王媛正在给他削苹果,长长的皮就像一根长面条,坠坠然挂在苹果上。
他扯她衣角,“你刚才去吵架了?别和医生对着干,没好处。”
蔷薇没理他,一口郁气还没散,她在翻找小提包里的那张卡。
壤驷翔脸色依然还是苍白,嘴唇上结了皮,“刚才我喊你你也不应。”
语气有些委屈,盯着手背上已经被戳的发肿的针眼,“我这人,怎地总是这么倒霉?”
“别急,否极泰来,人一辈子不可能总走霉运的。”
“那你呢,只会劝我。你····”
王媛去把苹果皮丢了,回来在手掌上把苹果劈开,分成四片。
递给壤驷翔一片。
“你给他先用棉签沾点水,把嘴巴和舌头润润吧,这样干吃苹果,喉咙难受。”
王媛怔楞间,蔷薇已经出去。
那张卡里钱有多少,蔷薇并没注意,预交一万之后,好像还有余额。
心里憋着气,蔷薇不想回病房。
她都没料到,现在居然成了这样?
简直是自己找包袱背。
可怎么办呢?毕竟救过她,毕竟家庭实在太惨。
在她离开这世界之前,做点安心的好事,也许以后投胎的人家,会更好一点。
在自动售卖机买了瓶冰绿茶,沁凉凉的瓶子拿在手上,让她的躁动,慢慢往下沉去。
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感觉,总算气顺了些。
电话来了,海平市的号。
韩志斌打来的。
收敛心神,粲笑嫣然,“韩队,我正要给你打呢,咱们真有默契不是?”
又喝了口绿茶,把心气完全放平,两人约好地点,在派出所边上的一家茶楼里见面。
蔷薇说好,关上电话。
午睡,是彻底没戏了。
蔷薇望了眼外面白花花的太阳,有些头晕。
这还刚刚六月,辐射已经这么大。
她有些适应不来。
可也只能咬牙坚持。
回到病房,壤驷翔嘴角的白皮还在那翘着,显然,王媛并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或许只是想单纯和她较劲,或许是真的不懂护理病人该怎么做。
那片苹果,就放在一张餐巾纸上,已经有点氧化,泛起浅浅的黄。
正拿提包的蔷薇,在床头柜找出一包没开的棉签,面如寒霜地,“你起来,我给他弄弄。”
王媛并没起身,依然坐在那椅子上。
蔷薇不再说,直接撩了床边的被单一角,坐在床边,给他嘴唇慢慢沾水,他也就那么直勾勾地看她。
慢慢沾水,慢慢说,“我等会去找韩队,现在不把关系走好,那后续罪犯的赔偿就不会太多,有可能还会往后推。现在的情况是医药费既要多,还要快,经不起就这么消耗。我已经交了一笔,也跟医生说好了,用最好最有效的药,再不会用有副作用的药,你且安心养病就好。”
他很想像昨天那样硬气,说不要她垫付,可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他继续任性。
人情,总是欠下的,得要身体好才能还。
听她说交了钱,他也就不再纠结。
壤驷翔心潮起伏,可面上依然无波,幽深的眸子,在她脸上不断掠过、停留。抿紧的嘴唇,任她用棉签在上面涂抹。
耳蜗红的发烧,薄单子下身体,一动不动。他的手指,全都蜷缩在一起,微微颤栗的指尖上,有他互相掐按的指痕。
“多喝点水,不要怕上厕所,横竖插的是尿管,谁来都别客气,让人帮你放空尿袋就是,千万不要不好意思,不敢喝水。懂了吗?”
壤驷翔脸色羞红,将眼睛移开,“你说的····”
“羞个屁啊羞,等会侯军先送鸡汤来,我陪韩队说完话就过来。尿袋你不好意思让人弄,我来。”
壤驷翔半撑起身,“你那脚后跟的药还没擦,今天在家洗澡有没有打湿?”
蔷薇抬抬脚,“我用塑料袋包着,没进水,晚上吧,等晚上过来,你再给我弄。”
壤驷翔白了她一眼,最后还是作罢,“我给你留着,你来了也吃。”
故意看向王媛,“别,宰了有两只呢,你妈说了,咱俩各一只,我不吃你的。”
拧包正要走,壤驷翔又在身后喊,“你熟悉路吗?不会走丢不回来吧?要不要我让项勇来送你?”
“拉倒吧,五串羊肉串的仇,我锱铢必较。等我,不会太久。”摆摆手,潇洒走了。
*
王媛阴沉脸,倏尔将那已经氧化的一片苹果给丢进垃圾桶。
壤驷翔只当没见,捂住被角闭眼入睡。
刚才蔷薇去花园时,他忍住头疼,已经和她说的口干舌燥。
可对方像块石头,再多言语,都好像不起作用。
他本身就不是个善沟通有耐心的人,可王媛的固执,让他有些害怕。
“翔哥,那女人真是你前几天才遇到的?她为什么要到咱们水云镇来?还有,非亲非故的,她为什幺要住在你家里?”
······
壤驷翔是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蔷薇的事,所以王媛的追问,只能缄默不语,无声对抗。
这八年,他很感激她对于母亲的照料,可她眼界低,心眼小,这样的姑娘,他除了感激之外,对她压根就没一点爱慕心跳的感觉,怎么能求娶,怎么能成一家人?
他不想耽搁她,并承诺赚了钱后,会还她恩情,见一次劝一次,可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也很着急。
王媛等了半天,见他以睡觉抵抗,一股气直冲脑门,想都没想,将那把搁在床头柜上,削苹果的水果刀,对着他暴露在外的肩胛骨猛地刺去。
壤驷翔疼地大叫一声,鲜血汩汩往外冒,他用手掌都按压不住。
护士听到叫喊过来,惊惶地高叫医生。
王媛吓傻,脸色灰白,呆怔原地。
那只拿刀的手,不自觉地颤抖,溅上的血迹,已经染红她浅粉裙子的裙角,她浑身上下,像安了弹簧的木偶,抖动不停。
房内充斥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壤驷翔依然保持原姿势,冷汗颗颗豆大,往下流淌,眼睛直盯盯地,开始大口喘气,“···你,你要是不想被警察抓住,你就赶紧走,我···我说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走,赶紧走···就当我还了一部分人情,以后给你一笔钱了结。”
等到医生赶来时,王媛已经仓促地跑走。
可这毕竟是医院,到处有监控,她压根就跑不了。
而壤驷翔的事,毕竟是在派出所挂了号的案子,所以,医院第一时间联系了韩队,也联系了蔷薇。
*
蔷薇和韩志斌在茶楼里聊的正好,接到电话后,两人迅速一起往医院赶。
她心力交瘁,手肘撑在车窗上,眼神迷惘,她不知这么短的时间,还会出纰漏,伤他的人,竟是王媛。
谁也没说一句话,都各自在心里盘算。
“你也是够倒霉,遇到他尽出意外,我刚才说的事,你还是考虑一下。”
“嗯,我知道你是拿我当朋友的,这人行到窄处的时候,还有人来拉一把,这份恩情,不容易。”
“我在网上查了下,你那公司已经解散,现在都还有人在楼下闹,你肯定是暂时回不去的。”
“我压根就没打算回去。”蔷薇拢拢有些散乱的头发,“你说的那事,我会放在考虑事项第一位,你放心吧。在外靠朋友,这道理,我懂,所以壤驷翔的案子,我就靠韩队啦。”
韩志斌微微颔首,明白这话的意思。
不过是种交换而已,这女人,精明得很。
到达病房时,壤驷翔的受害地,已经被赶来的110警察取证拍照,就连伤口,也拍了好多张。
医生的救治,也同时展开。
等到蔷薇到达时,已经全在病房等候。
110警察认识韩志斌,彼此就案情交换意见后,这个案件便移交到韩志斌的手上。
他们说什么,蔷薇不太关心,她只是看着枕头那触目惊心,还没来得及换掉的床具,有些晕血。
准确来说,是长期处于紧张中的高压和疲累,需要释放。
可她告诫自己,要撑住,不能倒下。
经过这场意外,从公事的角度,韩队要求壤驷翔的病床前,必须有人陪护。
当仁不让,这件事便落到蔷薇的身上。
现在,谁在他身边,她都不放心。
壤驷翔一直昏睡,直到黄昏才醒。
一眼便看到,蔷薇睡在躺椅,粉色的衬衣上盖了一床白色的薄被单,那只受伤的脚,被椅子搁起,已经开始有些红肿。
他侧身,小声音给侯军打电话,让把蔷薇的饭菜也带来,最好是有些有营养的。
侯军爽快应下。
等到侯军到来,韩队也给蔷薇叫了份丰盛大餐送到。
壤驷翔没说什么,三人扑了三把大椅子,才算把餐盒全都摆下。
施人恩惠,必是有所求。
这个道理,他懂。
如果接受,是不是她便放下,不再做傻事?
亦或者,就代表,她要去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从此和他,一刀两断?
前者,他替她高兴。
后者,他况味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