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圆圆满满》砂鸢

7、那段曾经（二）

　　快天亮的时候，彻夜未眠的舒娅看着身边刚刚睡着的父亲，悄悄下床，走出阳台，在角落里坐下，眼泪再也止不住，她用手紧紧捂着嘴，生怕自己的哭声惊醒父亲。
　　那一夜，院子四周的宿舍楼不时传出家人悲痛欲绝的哭泣声、呜咽声，此起彼伏，没有人愿意停，更没有人停得了。当然也包括了高乐骏，他躲在自己小小的卧室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满脑都是父亲和自己一起玩耍的欢乐场面。他不敢到客厅去，因为他害怕看见母亲失魂落魄的样子，更怕母亲见到自己哭得更伤心。
　　可以说，自这事以后，同一个院子里的二三十个小孩，大部分都失去了父亲或母亲。可是或许是同病相怜，院子里的家家户户更加团结了，大人们不管是谁家的孩子，都视如己出。在大人小孩的共同努力下，小院又恢复了以往的和谐静谧。只是每年一到遇难那天，家家户户都会在院子里祭祀不幸逝去的家人、同事。
　　也是自这件事以后，舒娅跟高乐骏见面时都没再觉得对方讨厌，倒是同情这个跟自己一样失去亲人的小男孩。而静观高乐骏，言语眼神间似乎也少了敌对。
　　后来两家不时还会互相拜访，但舒娅和高乐骏仍然维持“萍水相逢”的状态。

　　初三辛苦了一年，舒娅披星戴月地学习、做练习，终于如愿以偿考上了省重点高中，毕竟K市的教育水平还是蛮高的，与省内大都市的教育水平接得上轨。
　　同一个院里有五个同龄人参加了那年的中考，其中三人上了省重点高中。舒娅向来勤奋，因此成绩是五人中最好的，其次是楼下“胖妞” 何翡琉，最后是隔壁楼的黎佳。而早在一年前，高乐骏已经考上了省重点，成绩优异，历来是同院里孩子们的榜样。
　　舒娅和黎佳自小是好朋友，如今能上同一间高中，两人都十分高兴。
　　省重点远在P市，从K市到P市至少六小时车程，如果乘坐火车时间就短一些，只需两个多小时。因此上了高中后，他们不可能经常回家，最多一个月回家一次。
　　出发那天，院子里几户人家都到火车站送行。高乐骏本来想更早一点回校，但无奈长辈们都嘱托他要多照顾另外三个女孩，他便推迟出发日期，跟她们一起出发，好能一路上有个照应。
　　站台上，虽然没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倒也少不了离别的凄楚。黎佳抱着自己的母亲哭了，眼泪一直啪嗒啪嗒地流，胖妞也是。舒娅虽然不至于像他们两人那样，可眼圈还是红了，她强忍泪水，安慰父亲和其他叔叔阿姨。
　　火车发动的那一刻，舒娅分明看到父亲转过身去一个劲地擦眼泪，背影显得十分萧索、沧桑。想到自己这么一走，父亲一个人在家孤零零地，万一出什么事了也没有人照顾，泪水就从眼眶中滑落，一直流到下巴她都顾不上去擦，她怕一眨眼火车已开出千里之外，再也看不到父亲的身影，心里默默念道：“爸，小娅会好好学习，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保重。”
　　一路上，一向有些孤傲的高乐骏不时会帮助另外三位女生打点行李或其他东西。舒娅觉得甚是意外。他们都没怎么出过远门，家人当然担心。同去的共四个人，一男三女，高乐骏自然就成了长辈们“托付”的对象。尽管长辈们是这样郑重地嘱托，可舒娅从没有想过他竟然真的会履行他出发前对众位长辈的承诺，不禁对他没那么漠然。
　　似乎感觉到舒娅的一直以来的戒备减少，高乐骏也就一视同仁地偶尔问候她几句。
　　火车到站后，舒娅率先提着行李包跳下火车，看着陌生城市的天空，还是一样的蓝；呼吸着这里的空气，还是一样的清新。一切既陌生又自然。还好，这个城市她不难接受。
　　扭头一看，他们才刚下车。舒娅、高乐骏和黎佳其实都没带许多行李，都只带了一些换洗的衣服、日常用品和其他必须用品，但胖妞却额外地多带了一整个行李箱的零食。死性不改！舒娅与黎佳皆是无奈。高乐骏却主动上去帮她提行李箱。舒娅盯着他的双眼，果不其然看见了他眼中的一闪即瞬的隐忍。她心里偷偷地乐了：装绅士是需要代价的。
　　三个女生在高乐骏的带领下乘车去到学校的门口，又穿过两旁栽满郁郁葱葱的大树的校道，来到新生报到处。高乐骏冷冷清清地说道：“这里是新生报到。报道完就回宿舍吧。不知道可以问路。”说完，“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开，留下懵懂的三人。
　　舒娅虽然不满他的眼神和语气，但也只能打起精神办理新生入学手续，毕竟对于高中生活她是非常向往的。
　　好在报道的时候有一位帅气的师兄带着，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

　　新的天地，新的生活。
　　黎佳和舒娅有幸分到同一班，而何翡琉就在隔壁班，宿舍也不远，都是相邻的宿舍。总算是有个照应。
　　新生报到那天后，她们就很少再看见高乐骏了。
　　省重点就是不同，学生们学习的风气特别上进，特别积极。这无疑是对舒娅最大的警策。“逆水行舟，不进则退”，K市来到P市，不多不少是有些不适应。尤其是同学们那种刻苦钻研、一丝不苟的学习态度，着实把她吓着了。黎佳、何翡琉皆是这样。可偏偏高乐骏却高二年级前五名的常客，不时还会问鼎。
　　为此，舒娅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是看不顺眼他的清高，而更深的是，她不希望父亲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