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02 醉乾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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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猎苍风，潇潇阴雨，风中嗅到的铁甲与冰刃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郁冲儿的军队不足百人，列阵街道之中。
与之身着截然不同服饰的士兵不仅将其团团围住，还封锁住了整条街。
孤单却凌厉的马蹄声伴着烈马的嘶吼自街尾传来，敌方将领手臂轻抬。很快，一身骑白马的勇士便冲了过来。
“无咎，你及时赶来了。”
郁冲儿见到自己最得意的养子，不禁露出欣慰的笑。
郁无咎的心仿若被撕裂了一半，哑着嗓子道：“义父，孩儿来晚了！”接着他缰绳一扯，马头一扬，怒目而视着敌方将领，“你这背信弃义的小人，竟背叛了义父！”
对方眸光混沌，仿若夜间浓雾。
“我本就是殷邱人，何来背信弃义之说？”
“好了，无咎。”
即便在如此危急时刻，郁冲儿的身姿仍若一幅最美好的画卷。
“是义父低估了你，你确是个将才，无泊。”
郁无泊的披风随风飘扬，其上缀的殷邱雄鹰大有展翅高飞之势。
“怪只怪义父您看走了眼……”他顿了顿，眼中复杂的情感瞬间又狠辣起来，“郁冲儿，只要您交出藏荼大人和十勇士，我保证不会动平凉道分毫！”
郁冲儿神色悠悠然，全无紧迫之感。
“无泊，当年大宣与殷邱签订休战契约时，你不过是个襁褓之婴，可知藏荼三皇子是以自己的性命来换回两国和平的！”
“大宣如何、与我何干？我只知是嵬木兮利用契约篡得皇位，殷邱百姓至今仍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郁无泊十指屈拗，勒勒作响。
郁冲儿眼睫轻点，“既然百姓对嵬木兮的统治怨声载道，何不选出新的领袖推翻他？难道除了藏荼，殷邱再难找出一个超出嵬木兮的人了吗？老夫适才也说了，你是个将才，想必你背后之人定能为殷邱创造一片清明才对。为何他自己不出手，而不惜动用兵力来找出一个早已改变了心性的人呢？”
霎时，郁无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迟疑。
但扎根于血肉的仇恨怎会轻易动摇？
“藏荼大人是真正的天命所归！”他张剑前指，“您休要再胡言乱语！”
郁冲儿微微俯下身，温柔地摸摸身下的大马。
“孩子啊，战火一旦点燃，要想再熄灭，必然是用鲜血浇灭的。不伤平凉道的一分一毫？恐怕，你背后之人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郁无泊胸前剧烈起伏着，“废话少说！人，到底是交还是不交！”
郁冲儿有些怅惘地望着他，“老夫说过了，如今的藏荼早已不再是以前的藏荼了。”
“好！既然您如此固执，也休怪我不念多年的父子情！”
郁无泊扬鞭一甩，身后立时闪出一条通道，一辆马车徐徐而来。
他一下掀开车舆的幔布，只见里面蜷缩着一名手脚被缚、口目被掩的少女。
兴许是感受到了光线，她蓦地伸展了一下，口中发出“呜呜”的声响，手脚不停挣扎着。
“乖女！女儿，娘在这里！”
云晚音情绪激动万分，想要不顾门口士兵的刀剑夺门而出，幸而被苑茗及时捞回。
“阿晚，你冷静一点，要相信都统大人！”
那边听得娘亲声音的荆桃，泪水“刷”得下来，想要呼喊，却无法释放声音，齿尖的血渍沾染在口中的白布上，触目惊心。
郁无咎眸底掀起万丈浪，喝道：“郁无泊，她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你抓她作甚！”
“无名小卒？”郁无泊笑得有些疯癫，“郁无咎啊郁无咎，亏你还是义父的心腹，竟连她的真实身份都不晓得？”
郁冲儿仍在笑着，眼中却全无笑意。
“这么说，你晓得咯？”
郁无泊心下一突，他只偷听到此女对郁冲儿来说意义非凡，但具体原因为何，却始终没有探查清楚。本想诈他们一诈，没料到那条老狐狸狡猾刁钻，先下手为赢了！
他重整旗鼓，朗声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荆桃在我手上，您必定会就范！”
郁冲儿轻轻吐了口气，“好吧，你赢了，我答应交出藏荼，你放了那丫头吧。”
听到此处，即便是汗洽股栗的街坊四邻也不由得稍稍分了神，猜测其中秘密。
片刻后，一行身着长衫、头裹帆巾的男子自丰乐楼而出。
苑茗早猜到郁冲儿冒险带过来的这几人身份不简单，却没想到他们会是——
“藏荼大人！”郁无泊欣喜若狂地喊道。
为首的男子站在他马前，平静望着他。
“阿弥陀佛，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他取下帆巾，除了头顶的九点结疤，全无一根青丝。
紧接着，他身后的几人也亦如此貌，诵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郁冲儿幽幽地道：“人已出现，请你也信守承诺，放了她。”
郁冲儿只觉自己身处惊涛骇浪之中，海水压迫着全身，几欲窒息。
“不！怎么会是这样！藏荼大人，您……不会的！不会的！”
藏荼虽一脸悲悯，却再无人的情感，缓缓道：“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施主，未免生灵涂炭，还是快些放了那位姑娘吧！”
郁无泊彻底失措，癔症般喃喃：“不会的！不会的！”
而就在这当口，几道寒光闪过，快如疾风一般。
“不好了，无泊大人，我们的人已经——”
不知何时，街道中布满了身着大宣铠甲的士兵，再寻不出一只殷邱的鹰。
“什——”
再一回身，荆桃已经自行割断了手脚上的绳索，正准备逃跑。
郁无泊仰天长啸，似有把天地撕碎的疯狂。
“噼啪”一声，鞭子狠狠抽在了套着马车的烈马身上，荆桃身形不稳，一下跌入了车舆深处。
“不！我不会输的！”
随着郁无泊的巨吼，整个街道仿佛都震颤起来。
一只硕大的大猩猩正气势滔滔地狂奔过来。
“哈哈哈！”郁无泊的笑声中仿佛都带着血腥之味，“今日我就将这牟定踏为平地！”
可转而之间，他的脸上便转了眼色。
大猩猩无差别地攻击所见的每个人，根本是在暴走！
街上的驻军四散而逃，没能跑得过巨兽的都已被它踩成了血泥。临近的建筑榻的榻、毁的毁，场面极为惨烈。
“保护义父！”
熟悉的声音响起，郁无咎转头望见郁无闻正凛然站在阵前指挥。
“放心，无色和无也只受了点轻伤，是无挂发现了异常，救了他们。”
他推了一把郁无咎，“这里有我，你快去救荆桃！”
郁无咎愣了下，接着豁然笑了，“藏荼不能死，我去那边照看。至于荆桃，会有人救她的！”
烈马失去了控制，横冲直闯，荆桃本就受了伤，力气泄掉，再加上巨大的冲击，让她无法弃车逃跑。好不容易扒上车框，一探头，正与那庞然大物四目相对。
惊骇冻住了她的思维，除了本能的颤抖，她甚至忘了自己置身何处。
“蒙绵！”
从猩猩肩头传出两个字，她这才发现那里竟站着一个人！
“蒙绵在哪里！快说！你把蒙绵藏在了哪里！”
荆桃回过神，大声叱喝：“彼渡马，快命令大猩猩停下来！不仅是牟定的士兵和普通百姓，连你们的人也会全军覆没的！”
“已经太迟了！太迟了！”
彼渡马身形凌乱，看起来狼狈又绝望。
猝然，一个类似球状的东西飞入了车舆中，直接落到了荆桃的怀里。
淋漓的鲜血迅速浸透了她的衣衫。
那是一双无法瞑目的眼、那是一张惊恐又不甘的脸……
“孙……孙蓬……”
她认出了这颗头颅的主人。
强烈的愤怒一下腾升而起，她豁出性命向外一跃，一下挂在了大猩猩的大腿上。
“彼渡马你这个畜生！你为什么要杀了孙蓬！”
彼渡马的脸被血糊住，分辨不出是何表情。
“快说蒙绵在哪里！我要蒙绵！”
郁无泊见状，狠啐了声“废物”，随即立刻调兵遣将，与郁无咎“争夺”藏荼。
荆桃心头暗骂，彼渡马害人害己，若孙蓬还没死，大猩猩定不会暴走。
忽的，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自她心底涌出。那双眼睛好像在诉说着什么，尽管无智，却也像在诉说着什么！
但，此刻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保命要紧！
她紧紧抓着鬃毛，不让大猩猩把自己甩掉，打算看准时机跳到安全的地方。
可，她计划得很好，实际来却没能撑过太久，手汗越来越多、力气越来越弱……
不好！真的抓不住了！
猩猩啊猩猩，你我也算老交情了，我可还打算跟你坐一桌去喝杜琬琰和舒少英的媒人茶呢，你可得脚下留情啊！
“咚”的一声，那是她双手脱落时发出的最后一下心跳声。
“砰砰砰——”
紧接着，心跳如鼓点般再次唱响。
温暖的怀抱包裹住她冰冷的身体，抬头所见的反射着阳光的银色面目，那么耀眼夺目！
“青衫大侠！”
男人并未低头看她，但裸-露的喉结却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带她凌厉一闪，躲过了一脚重创，随即借力一翻，来到了一片已经成为废墟的瓦砾之中。
荆桃双脚安然落了地，急道：“我同你一起——”
男人依旧没有回头望她，只是沉声道：“不要跟着我，我有法子对付他。”
说完一跃而下，不见了踪影。
荆桃剧烈的心跳仍未平复——
是他？是他吧？一定是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