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5 陷奇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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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内的风本是被海潮滤过的清凉，却在画轴合并之时，阴寒乍起。
郁冲儿的双眸如同他松散发髻下的乌黑，透着道不出的冷寂，又沉沉地压入在场每个人的心中。
不过，傅倾筹显然是个例外。
“寿礼”他提前检查过，的确是有“云游画圣”之称的“八鸾道人”的真迹。尽管“寿星公”神色大变，他亦胸中坦荡，并无怯色。
郁冲儿把画轴交给身旁的郁无咎，冷冷地道：“他，在哪？”
傅倾筹稍作反应，不卑不亢地回答：“都统大人问的若是下官小叔的话，恕下官失言，下官也不知小叔如今身在何处。”
荆桃见郁冲儿仍定定地盯自己的“伙伴”，心头一急，忍不住插嘴：“都统大人，民女可作证，当日我们只见到了礼，并未见到人。”
傅倾筹没料到她会开口，双眉一压，上前半步。
“请都统大人明鉴！”
即便身子被傅倾筹挡住了一半，但仍成功地把郁冲儿的焦点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与之对视的刹那，荆桃大骇，都统大人过分炽热的目光，大有要将她熔化的势头。
此刻，她再也无暇欣赏眼前人出众的容貌，身子被“炙烤”得不由得颤抖起来。
傅倾筹的心中早已警铃大作，再次上前。
“若那幅画令都统大人不快，下官愿一力承担后果，求大人莫要怪罪无辜之人！”
郁冲儿“呋”的一声笑了。
“傅大人误会，老夫不过是意外你会是那个人的侄儿。你们……倒是一点也不像啊。还有，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傅大人与傅夫人这般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了。”
荆桃默默“啧”了一声，瞧他那毫无笑意的眼睛就知道他在胡扯！不过这也算是给她们留了台阶下。
“启禀都统大人，下官与荆姑娘虽有婚约在身，却尚未成亲。”
傅倾筹耿直地澄清着误会，全然不知某人正怨怼地望着自己的后脑勺。
荆桃实在不理解，明明一句“多谢都统大人”便可终结此次对话，为何他偏要在这种微妙的时刻较真呢？
郁冲儿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既然如此，那择日不如撞日，由我来主婚，成全二位好事。”
“都统大人，其实我们——”
手心突然多了一团温热，傅倾筹一惊，不禁断了思绪。
“我们在等小叔，毕竟成亲这样的大事，必须要有长辈在场才行。”荆桃握着傅倾筹的手，并紧了紧力道，“对吧，顷筹。”
傅倾筹的喉结上下滚了一遭，怔然道：“嗯、是的、桃儿说得对。”
荆桃不敢看他的神色，只觉浑身血液都在“咕咕”沸腾着。
“桃儿姑娘。”
荆桃一抬头便撞进了郁冲儿那深潭般的墨瞳中。
“你，已经决定只选他了吗？”
荆桃被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弄得一脸讶然。
郁冲儿蹙了蹙眉，斟酌了片刻，方道：“你不打算考虑别人了吗？其实我家无咎也不差的。”
始终一脸漠然的郁无咎听得此话，眸光“唰”得变了颜色。
“义父，不，都统大人，请您不要开这种玩笑！”
猝然间，荆桃感到由手传来了强烈的痉挛感。
傅倾筹的声音让人凛然生寒。
“都统大人，您究竟是何意？”
“老夫岁数大了，随便说说，年轻人莫要在意。不过啊，”郁冲儿的视线在他身上飘了飘，然后落到了郁无咎手上的画轴中，“想到桃儿姑娘会成为那个人的侄儿媳妇，我便觉得荒唐。”
荆桃心头冷笑，难道不是未达不惑之年却一直自称“老夫”的人更为荒唐吗！
无聊的念头在只脑海中停留了一瞬，便被担忧全部取代。
傅倾筹的神色仍很平静，眸底却酝酿着沉郁的惊涛。
“都统大人，若小叔哪里得罪了您，下官请求替他受过。但下官相信，小叔绝对是无心之失！且——”
他松开了手，同时又以一种更为紧密的方式再次牵住了荆桃，霜瞳在不觉间也柔成了水的颜色。
“——下官与桃儿相识相知，乃是缘分，下官愚钝，并不认为此缘‘荒唐’。”
此番话下来，荆桃只觉脑中嗡然一片，魂灵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蓦地，郁冲儿朗声笑了起来。
“好、好！老夫收回之前的话。你们成亲之日，老夫定要送上一份大礼，可不许推辞啊！”
傅倾筹拱手一拜，身姿傲然如鹤。
“下官多谢都统大人！”
说完，便同荆桃返回了座位。
可，手还下意识地……
“顷……顷筹……”
呼唤很轻，能轻易被海风揉碎吹散，却重重地落在了傅倾筹的心上。
他急忙松开手，“抱、抱歉，我……”
盈润的一张脸闯入视野，眸中似沁着戚戚然的雨，却带着难以名状的深情密态，娇妍如雨后的桃花，使人产生一种要拥之入怀的冲动。
“他这么一掺和，我们的婚约，是不是‘覆水难收’了！”
“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遵守约定。”
这是傅倾筹有生以来第一次“自私”地说了谎。
荆桃扯了扯唇，她也不知在得到对方的承诺后，自己是该欢喜还是该遗憾。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密集的锣鼓点。
一身着白色武生巾、脸涂油彩的男子“哇呀呀”地奔了进来。
不仅是荆桃忘了适才的烦恼，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地望着堂中人。
男子表演得颇为卖力，只可惜“唱”不在调上，“念”也不在节奏上，“打”更是滑稽地像耍猴戏。
作为观者，亦不轻松，除了要承受“无妄之灾”外，还得在“切口”处叫好喝彩。
总之，偌大的厅堂，呈现出了一种怪异的热闹。
半柱香后，这出“好戏”终于结束。
陈顺意率先击掌，“一年没见，无挂大人的技艺又精进了许多啊！”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实在是精彩非常，不输京城的戏班名角儿！”
“武生”听到大家的赞誉，咧嘴笑开，“义父，无挂送、您的寿礼、您可、欢喜？”
郁冲儿看似慈爱地道：“无挂有心了。饿不饿？”
郁无咎立时回话：“都统大人，卑职带无挂下去吃些东西。”
说着，他朝郁无挂招了招手，“武生”便蹦跳地来到他身边。
“无咎弟弟，无挂哥哥想吃糯糯的糕和鲜鲜的鱼。”
“放心，都有的，我事先吩咐了厨房，全是你爱吃的。”
他们转入后堂，声音渐行渐远。
有了一名义子开头，剩余其他义子也陆续献上了寿礼。
在“挂”、“泊”、“谷”、“厌”、“色”、“痴”、“咎”这八人中，无咎最得郁冲儿器重；而无挂的心智如此，也在某种程度上受到了偏爱。
寿宴开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郁冲儿体贴女宾，特许她们“在海上”等待夫君。
十几条小船停泊在岸，待夫人们一一入舱后，立时迎风起航。
荆桃与先前一道登岛的知县夫人们再次同乘一条船，她已预知耳朵又会“喧嚣”起来了。
“没想到远在京城的裴大人会特地派使者来为都统大人送上寿礼。”
“当年‘双晏之祸’，两人是绝对的大功臣，交情自然是从那时结下的。”
“今日是我头一次见都统大人，没想到他竟那般英俊！”
“画中仙君也不过如此了吧！”
在大家的感叹声中，赵夫人抛出了“八卦”的“渔网”。
“坊间有个传闻，不知是真是假。”
秦夫人、洪夫人等默契地把头凑到了一起，荆桃本在享受美酒，也被她们搂了过去，成了“落网之鱼”。
赵夫人刻意压低了音量，“‘双晏之祸’之一的晏九霜——也就是先太后，你们可知她有何癖好？”
洪夫人稍稍挺了挺脖子，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不过是好‘男色’罢了。她豢养男宠又不是什么秘密。”
赵夫人神色凝重地摇摇头，“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秦夫人一下捂住嘴，“难不成，都统大人是……”
“对！但，不止如此！”赵夫人默认，又继续“撒网”，“再问你们一个问题，我们平凉道为何拆除了所有寺庙和道观？”
此刻，所有“鱼儿”都瞪大了双眼，“求知欲”达到了顶峰。
“那是因为——太后每次召见都统大人，都会命其扮演‘紫薇大帝’或‘观音大士’！”
一时间，船上有种令人窒息的安静，唯有杯中酒随海浪晃动的声音。
半晌，秦夫人才小心翼翼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紫薇……观音……的确很适合都统大人……”
赵夫人一拍大腿，“是吧？光是想象都觉得不得了哇！”
洪夫人惆怅地咋舌，“若我身边也有都统大人那般的美人，我也会什么都不要，只想与他‘夜夜笙歌’的。”
荆桃轻轻叹了口气，将美酒一饮而尽。看来“秀色可餐”这四个字，对于男女是通用的。
“不过，比起先太后，我更羡慕你呢！”
秦夫人再次调转了话锋，此刻其他人也将目光都聚焦在了某人身上。
“傅大人不仅仪表堂堂、神明俊爽，为人更是气凌秋霜、行不苟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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