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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医者 ...

  •   “跑什么?”一道略带幽怨的清朗声音响起。

      宋兰雪迟疑了很久,还是有些僵硬地转了身,虽然有些徒劳,还是偷偷挡住后面停在那里没有转身的人。
      她温婉微笑:“师父此番前来,又是有什么事?”
      显然一句明知故问。

      说是“医圣”,唐弈其实并不是那种老态龙钟的学者模样,而看起来并不比他们大多少。
      是了,他收七岁的宋兰雪为徒时,也不过宋兰雪现在的年纪,甚至还要小一岁。

      名声响遍中原的唐弈今年也不过二十六而已。

      说到唐弈此人,人人称道,谈论到他的家族却又不觉惊诧。
      唐氏,不是类似于宋家的封地大家,而是定居于临江的著名行医世家。

      代代都必出一位医学奇才,不过唐弈天赋过人了些,是唐家年纪最小便出名的行医。
      据说,他痴迷于医学,刚生下便能在一堆普通花草中准确分辨出一株平平无奇的草药。当然,这么玄幻的事,是传说还是事实,还有待考证。

      此外,唐弈的外貌也十分出众。
      不过不是萧易尘那种那么显眼的出众,而是一种一眼看上去并无惊讶,却越看越好看,耐看的清朗。
      也十分适合行医的身份。

      回到当下,唐弈仍穿着平常那一身平平无奇的朴素衣服,整个人却不显得埋没。清秀的脸在此时复杂的神色下显得有些稚气,近十岁的年龄差被中和。
      他目光敏锐地看向宋兰雪身后。

      不是因为宋兰雪挡着,而是他闻到了血腥气。

      宋兰雪心道糟糕。其实唐弈的反射弧还是有些长的,但对于医者领域方面却敏锐得出奇。

      “你身后是谁?受伤了?”唐弈皱眉,直接绕过宋兰雪这薄薄的一份壁障。

      宋昔烟:“……”

      他在酒楼简单处理过这两个小孩的伤。
      都是刀枪的伤,当时又得到了有关沈氏的消息,所以他才短暂怀疑到沈氏上。

      虽然简单处理过,但酒楼也没有什么药材,现在也过了许久,估计伤口又裂开了,
      就是天也不保他。宋昔烟无奈。

      “他没事,就是受了些利器的割伤,”宋昔烟大大方方看向唐弈。

      唐弈放了心,这才注意到说话的人,他眯了眯眼:“你是…”

      不过说回来,唐弈是兰雪的师父,其实也不算外人,只是宋昔烟觉得那个误会有些难解释罢了。
      附尘宗的医术一向不外传,不过这不是记录在门规里的,而是因为代代宗主都清新脱俗,也不屑于将宗门“秘籍”传到漫漫红尘中。

      “家妹这几年帮在下打掩护,也是辛苦了。”宋昔烟没有正面回答,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眼神中是真诚的歉意,“麻烦医圣阁下白跑了这么多趟。”

      “宋家二公子?”唐弈反射弧再长,好歹也是聪明人,他瞳孔微缩,那迫不及待的神色就差直接冲上来一把握住他的腕子给他诊脉了。
      到底还是“医圣”,唐氏的门面,他还是记住了礼节。
      但这么多年来终于见到了这位神秘的二少主,对于一位痴迷于医术的医者来说,不免情绪有些控制不住。

      宋兰雪接过话头,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瞬间像比她年纪还小的师父:“是,这位就是师父日日来访想求见的昔烟。”
      宋昔烟礼貌颔首。

      一瞬间,场面沉默了几秒。

      在一片不约而同的沉默中,唐弈幽幽开口挑起了话题,似乎回过味来,带了点深意。
      “二少主看起来气色不错。”

      医术高超的医圣自然能隔几步而知状况,就算不探脉,唐弈也能感受到宋昔烟气息十分平稳正常,甚至比常人要稳固几分。
      那么,这位神秘的二少爷每每借病推脱不见人,到底是什么缘故呢?

      宋昔烟还抱着人,以这种姿势和人对话有些别扭。
      “承蒙医圣阁下关心,”宋昔烟掩饰性地咳嗽一声。
      他正要圆场,突然,怀里安分昏迷的人突然有了动静。

      气息感知到一点异常,宋昔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糟心。

      他之前给这孩子检查状况的时候除了皮肉伤没有什么大碍,但他的气息却有些奇怪的虚弱感。

      气息这东西其实每个人的感知力不同,附尘宗是修道术的,则多称呼这为灵气,不止有附尘宗的人有“灵气”这种东西,其实每个人都有,只是没有激发挖掘“道术”这个用法罢了。

      宋昔烟记得他的师父——也就是上一任附尘宗掌门说过,他的灵气,是极纯净的,百年难得一遇的“天选之人”。
      他以为师父这么夸张的语气是在唬他,但随着慢慢长大,他也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同。

      “我徒弟,天生就是学道术的这块料,”师父是个白发老头,本就话多,整天絮絮叨叨着,还向其他长老吹牛,“你们这些老东西就瞧着吧,他过几年就会比你们都要强。”

      ……

      但他师父没有看到他如今道术的成就,年仅十七岁,创下附尘宗继师祖以后的新历史,以道生道,开创自己的“道”,而不是止步于宗门已有的道术。

      宗门师祖以“棋”为引,他则另辟蹊径,以“丝”为引。

      他闭了闭眼,睁眼后,眼前出现丝丝缕缕的“气”,这是只有他能看到的丝。
      此时,少年双目紧闭,眉间微皱,有些痛苦的神色隐隐流露,身上散发着一股莫名的寒气,气息紊乱的地方明显聚集在心脉处。

      宋昔烟当即不管其他,语速飞快:“他有旧疾复发,我先带他回竹泷阁。”
      他转向宋兰雪:“兰雪,你请兄长先等等,解释一下情况。”
      话音刚落,他便抱着人快步走向自己住处的方向。

      唐弈不用宋昔烟开口,有紧急状况自然跟了上去。

      事发突然,病情看起来来势汹汹,宋昔烟才这么着急。

      他边走,边探着他的气息,灵气在少年体内游走。
      探得越深,他神色越凝重。
      他没见过这种病。准确来说,是一种毒。

      他隐约在心脉处看到了一个小虫子的形状。
      是蛊。

      少年之前粗略包扎的伤口也裂开了,宋昔烟解开洇上血迹的白色绷带,发现伤口处隐隐有寒霜覆盖在血肉上。

      “他怎么样?”
      唐弈直截了当问,他明显看出宋昔烟知道了些许根源。

      “蛊毒发作。”宋昔烟正在专心研究解决方案,便给了简短的回应,“是胡地的寒蛊。”
      他想起了什么,转头便问:“医圣阁下,您之前处理过蛊吗?”

      唐氏定居临江,与萧氏交好。而临江临近边疆,萧氏就负责驻守边疆,抵御胡军。
      而“蛊”这类毒物,就起自胡地。

      唐弈果然点头,但皱了皱眉:“边疆行医时处理过,但没有处理过这种类型的蛊。”

      这时几人已经赶到了宋昔烟的住所,虽然宋昔烟不常回来,但竹泷阁一直在定期清扫,该有的也一应俱全。
      里面还设有一间处理应急伤情的房间,各种风干的药草都像药房里一样放在小格子里,还有一些处理外伤的工具。

      唐弈见到房内场景时微微挑眉。
      宋昔烟简短道:“药草您随意取用,我帮他稳定下气息。”

      他也没打算瞒下去了,医圣不是什么嘴快好名利之人,况且还是兰雪的师父,也没什么好瞒的。

      他挽了挽右手过长的一段衣袖,露出一截清瘦细白的手腕,将两指搭在少年脉搏处,像是诊脉。
      实际上,他的一缕气息通过脉搏传递到少年体内,灵活地在心脉附近游走,像灵巧的丝线一样勾着紊乱的气息,将它们调整平缓。

      唐弈瞥了他一眼,撕下自己略微有些灼灼的目光,起身去药柜前抓药。

      “抓一点霜叶。”

      唐弈对宋昔烟有点命令的语气不甚在意,只是微微惊异。
      霜叶极难保存,需要日日敷于冰块之中,否则会很快失去药性。

      他很快找到了标着“霜叶”的标签,打开那一小格抽屉。迎面扑来一股寒气,唐弈望进去,里面竟没有冰块,而是在内壁贴了张符,符上是墨画出的一道奇怪的印记,应该是附了什么法术,散发着丝丝寒意。
      唐弈面不改色地取了点霜叶。他已经猜出宋昔烟大概是什么人了,他也没少听过那些传说,于是也不怎么惊讶了。

      他又快速抓了几种之前用来对付其他蛊用的引子,分门别类摆在床旁的几案上。
      “我去煮药引?”唐弈询问宋昔烟。

      宋昔烟迟疑了一下,道:“不用。”
      事态紧急,这寒蛊已经快要损伤心脉,虽然附尘宗规定不得这样过度使用法术,但他也来不及想这么多了。

      他指尖亮起温润的一点荧光,几种药材便满满飘浮了起来,移到少年面前,在入口时瞬间化为粉末。
      唐弈接受良好,还贴心地去倒了杯水喂他喝下,让药性走遍。

      “这些引子可以诱导被蛊侵蚀的部位放松打开,”唐弈顺口解释,“以便进一步处理蛊毒。”
      宋昔烟点头,他感受到了少年服用药后体内气息的变化。

      霜叶可以直接口服。它是一种十分珍稀的药材,在雪山上才能寻到,入口即化。
      唐弈看着宋昔烟拿起霜叶,挑眉:“以毒攻毒的道理?”

      霜叶性寒,除非病患高烧迷糊得神志不清,一般不轻易动用。因为它带一点副作用,会在体内留下寒气,会在天寒时感到浑身发冷。
      寒蛊病同其名,唐弈在书上看见过有人记载这种病,但没有找到有效的治疗方法。伤口处结霜,浑身发冷,不定时发作,病患会感到浑身绞痛,不加以抑制会导致心脉被蛊彻底冻结无法运作而死。

      “以清寒攻寒毒,总比带毒的好。”宋昔烟垂着眼眸,将霜叶喂给少年,道,“我没有处理过蛊,也不是很了解,只能暂时抑制作用。”
      唐弈也出声,语气有些忧虑:“我拔除过蛊毒,但是在心脉处的就不太好处理了。”

      不过以霜叶抑制寒蛊,此举十分冒险。唐弈从未看见过有人治疗时这么处理,毕竟寒上加寒,谁知道会不会加速寒蛊的病效。
      但他这位“医圣”便总是做冒险创新之举,这才研发出了许多让人耳目一新的治疗方案,得到了这个称号。

      看宋昔烟的样子,应该是有些分寸,不然也不会在人命关头使这种闻所未闻的法子。

      “无妨,”宋昔烟等喂完霜叶,才将视线抬起看向唐弈,“现在还不是拔除蛊毒的最佳时机,他暴露的伤口还没愈合,体内正虚弱,不宜动大术。”

      不知是不是错觉,唐弈看到宋昔烟嘴唇有些发白,似乎有些不适。他拧眉:“你没事吧?损耗过了?”

      天下无几人见过附尘宗人使道术法术,自然应该是有原因的。
      宋昔烟摇了摇头,示意没事。尽管五脏六腑已起了犯禁忌的反噬,细细密密地疼了起来,疼到经脉深处。
      唐弈见他的指尖已经在轻微地发抖了,虽然有些在意,但也知道他不愿多说,便作了罢。

      床上的少年已渐渐安分下来了,寒霜也退了,但伤口还是需要尽快处理。

      “劳烦医圣阁下处理一下了,”宋昔烟声音有些虚,“如果轻舟和兰雪前来,请告知他们先别来寻我。”
      说罢,坐在床边的宋昔烟起了身,轻飘飘出了门,但身为医者的唐弈明显听出他步伐有些紊乱。

      虽然有些忧心,但这种附尘宗玄学的事,他也不好多管。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宋昔烟离去的背影,唐弈起身去取处理伤口的药草和用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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