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生在他们相遇的时刻》山野月半

7、我讨厌你

　　三年前。
　　“既然你这么想推开我，那我就如你所愿。”
　　一向爱笑的少年生气起来的冷笑竟然比寒冰还要刺骨，充满怒意的眼神尖锐得好像要在井汲大翔的心上剜一个洞。井汲大翔知道，这次是真的伤到他了。但他只是目送那个脆弱的背影一步步离开，并且心里清楚这次他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雨声很大很大，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张星特说到做到，真的再也没打扰过井汲大翔。他没有去航天局，而是到遥远的温特州做了一名歌手。在传统艺术文明走向没落的时代，不会电子音乐的歌手简直没有出路。但张星特的声音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百灵鸟，有着最原始纯粹的治愈力。
　　兴趣支撑也难改科研工作的繁琐和枯燥，无数个凌晨两三点加班结束的时候，井汲大翔干脆就睡在实验室，拜咖啡因所赐，他入睡极其困难，于是他开始在耳机里播放张星特的单曲，让清泉一样的声音汩汩流进他的心里，平息他的神经。
　　是的，他从未放下过。
　　他用小号关注了张星特的社交账号，像个痴汉窥伺着张星特的一举一动。张星特很喜欢在社交平台展示他半吊子的拍照技术，星星月亮和拥挤的街道，几乎所有在曾经的井汲大翔看来毫无意义的事物都是张星特所热衷拍摄的。井汲大翔透过这些照片体会着张星特一路以来的经历。他知道张星特一开始走投无路，只能做酒吧驻唱，安静的旋律和原始的音色与同行的风格格格不入，他本人倒是和同事们熟络得很快。他的第一首属于自己的歌是《世界上唯一的你》，歌名就像他本人一样幼稚。井汲大翔一边吐槽，一边却将它下载在公寓的蓝牙音响里，没日没夜地循环播放。
　　是金子到哪都会发光，古老的箴言多少有点道理。张星特在酒吧唱了一年左右，终于被音乐公司发现，开始步入成为歌手的正轨。同年，井汲大翔参与的项目，宇宙起源计划终于取得突破性成就，全世界为其欢呼。报告会召开在航天局会议厅，由项目组表现突出人员，也就是井汲大翔，作为代表演讲。井汲教授幽默风趣出口成章，演讲浅显易懂又寓意深刻，几个小时结束，台下无一不倾情鼓掌。
　　最后的答疑环节，一个坐在后排旁听的学生举起了手。
　　“抱歉，井汲教授，但我有一点小小的课外疑惑。”
　　井汲大翔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井汲教授，是什么信念促使您致力于研究回溯过去呢？”
　　其他学生和同事将目光投向了讲台，显然，他们也很好奇。
　　台上，井汲大翔沉默了一会，笑着回答：
　　“如果不是彻底的失去过什么，谁会迫切地想回到拥有它的时候呢？”
　　演讲结束后井汲大翔破天荒地没有去加班，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公寓，打开门的瞬间空旷与黑暗将他全部笼罩。他将自己陷在沙发里，闭上眼睛，脑海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张星特的脸，一幕幕一帧帧，填满他的所有空洞，最后定格在分离那天，他受伤地问：“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井汲大翔拿起通讯器，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由于不再是编制人员，那一串通讯码早就被注销，井汲大翔注定只能听到拨不通的忙音，刺耳又绵长。
　　他假装电话已接通，轻轻地朝着通讯器那头说：“张星特，我讨厌你。”
　　没过多久，他又自嘲的笑了。
　　“骗你的，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