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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迷乱 ...

  •   曹元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晚,上半夜曹元浑浑噩噩,一片混沌,下半夜他来到书架前,将许轻尘寄来的所有传报全部打开一份一份开始看。

      一共十八份传报,每隔一周一份,每份落款下都会提笔一句:想你。

      看到这些曹元终于开怀笑了出来,许轻尘真的变了,他以前并不是这样,许轻尘对楚承福固然爱得深沉,可是却又含蓄不肯轻言,如今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会偷偷从战场上溜回来,会在传报落款上直白地写上一句:想你。

      这是以前许轻尘从未做过的,想来那一场大病是真的吓到了许轻尘,曹元想到此处,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窃贼,这一世占据了楚承福的身体,带着为许轻尘积功德的名义重生,可是什么功德都还未累下,便凭白享受了许轻尘对楚承福的好,而自己还不要脸的甘之如饴,曹元笑着笑着便哭了。

      哭了一会儿,他抹了眼泪,望了望窗外天色,夜已将明,他唤来州府大人姜明,要求下令,缉拿南楚内所有丹国民众,外商使者阿容凤凰也一并缉拿,可是这个命令还未下达下去。

      姜明便道:“如今几乎所有丹国民众都已与南楚百姓通婚,若要缉拿关押,这中间涉及到的关系利益十分复杂,怕是很难执行。”

      曹元抚了抚额,因为一夜未睡,嗓音有些喑哑,无力道:“我知道,可是我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姜明见曹元如此,不明所以,便向曹元问道:“太傅大人为何突然下此命令?”

      曹元将目前局势向姜明挑明,姜明了解情况后,神情震动,立马跪下恳请道:“若真是如此,还望大人赶紧下令绞杀丹人。”

      “我不想杀人。”

      姜明面上亦呈现出无法理解的表情,曹元看着他的表情,心里不禁笑叹着,是啊,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呢?自己身为南楚太傅,守卫南楚百姓、守卫南楚,杀了丹人是最为稳妥的做法。

      “就算大人不想杀人,按照您的想法,将丹人尽数关在典狱司中亦是不可行,为今之计,杀了丹人以绝后患,太傅大人切不可妇人之仁。”

      姜明抬眼望了一眼曹元,却见曹元低首,双肩微颓,眼前的太傅不似以往满是活力生机。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太傅时的情形,那时自己作为州府大人被许将军叫去问话,大堂之上,许将军问了一系列刁难自己的问题,其实这些问题并不是很严重,问了一些话后却见许将军冲着自己使了使眼色而后下令说:要不砍了吧。

      虽说知道这应是开玩笑的话,可是也不免心惊,正准备说些什么,戴着面具的曹太傅便跳了出来替自己求情,说自己可是替许将军守了三年宁康城的州府大人!

      听到曹太傅如此说后,自己随即看了一眼许将军,然后便看到他笑了,这种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上一次见还是很多年前,许将军对着楚庸王的时候。

      可是眼前的人分明不是楚庸王,楚庸王没有如此豁达开朗,也并非如此良善,更不会为许轻尘“想要杀”的人求情,所以不免又多看了一眼这位太傅,石青色面具覆面,一身石青色官服,长身玉立,端的是俊秀挺拔,后来发生了晋国太子以六车贺礼为筹只为一睹南楚太傅真容一事,那时关于南楚太傅面目丑陋的传闻便彻底传了开来,众人不免一阵唏嘘。

      再后来,每每看到许将军与曹太傅在一起时的场景,姜明都有些恍惚,因为他知道,许将军此生最重要的人便是楚庸王,如今楚庸王已不在,出现了一个曹太傅。

      一开始姜明以为痴情如许轻尘亦犯了普天下所有男人都会犯的毛病,后来不知为何姜明有一个十分大胆的念头,这个曹太傅会不会就是楚庸王,楚庸王根本就没有死,这种想法一旦产生,姜明便狠狠摇了摇头,因为曹太傅与楚庸王实在是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比方说这次,如果是楚承福,那么丹国人早就死了,根本不会搁这儿愁眉苦脸,优柔寡断。

      眼前这个曹太傅,一脸忧心忡忡,失了精神。

      良久,曹元幽幽开口道:“你先下去,按照我说的去做。”

      “可是……若……”

      “若有人反抗,杀无赦。”曹元垂目道。

      姜明退了下去。

      殿内顿时只剩下曹元一人,事情发展到如今地步,必须得做出个选择,自己必须得守护住南楚,守护住许轻尘,此刻他也不得不明白就算判官给了自己重生的机会,就算自己的人生得以重新开始,一切的一切一如既往的难由本心。

      想来想去,曹元深呼吸了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床边行去,到了床前后,便狠狠将自己砸进床里,而后用被子将自己裹住,闭上眼睛迫使自己沉沉睡去。

      “今日是中秋节,你还要与我耍脾气么?”迷迷糊糊的耳边响起了一人的声音。

      听见这个声音曹元皱了皱眉,心里莫名其妙地涌起了一股既委屈又喜悦的复杂情绪,然后他便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十分柔软道:“我没有耍脾气,轻尘,你帮我杀了他们好不好,你杀了他们我就开心了。”

      “他们还有用,现在杀不得。”

      曹元感觉到自己被一个人温柔地抱着,怀抱温暖,是许轻尘惯有的体温。

      “管他们有用没用,他们在朝堂上骂我!骂我是个昏君!他们还骂你!骂你是贱民,骂你是奸臣!他们欺负我,轻尘,他们欺负我!你不是说过么,欺负我的人都得死!他们为什么不能死,我要他们死!”

      不!这不是我!曹元无力地挣扎着,是楚承福!是楚承福!

      “放松,放松,”曹元感受到有人在轻轻拍抚自己的脊背,而后贴着自己的耳朵柔声道,“今天是中秋节,过几日我便替你杀了他们,好不好。”

      曹元快要疯了,他觉得自己现在被困在梦境中,他意识到这是梦,可是怎么也醒不过来,他想说“不好”,可是脱口而出的却是“好”。

      “不生气了?”

      “嗯。”

      曹元感受到有人在温柔细致地理弄着自己的头发,那人轻轻将自己的发冠卸下,泼墨般的长发散了开来垂落至腰间,月光透过窗户入户,盈盈月光笼着纱帐,曹元突然听见自己轻笑了一声,而后道:“轻尘,今日是中秋。”

      “是啊,我刚刚便和你说了。”

      “可是我并不喜欢中秋。”

      “我知道。”

      “我的母亲,那个可怜的女人就是死在中秋节。

      我都回来了,她好不容易盼我回来了,中秋节,我的父王,那个高高在上,纤尘不染的明君,还有那些道貌岸然,满嘴之乎者也的老臣,就选了这么个日子,送我母亲归了西,哈哈哈,”床上的人长发四散,月光笼着竟透露出几分诡异,“我娘做错了什么?轻尘,她做错了什么?!她明明是那么可怜的一个人,连睡觉的时候都畏畏缩缩的,不敢舒展身体,吃饭也总等别人吃完后,吃剩的,她永远眉眼低顺,永远温柔服帖,说话轻言细语。

      是因为她丑陋么?因为她刷恭桶当垫脚石做最低贱的工作么?因为她……生下了我么?

      如果没有我的话,就算她卑贱,至少她会一直活着……”

      “承福,相信我,你一定是你母亲一生中最幸福的所在,于我而言,你也是,你这几日太累了,不要想了,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

      楚承福紧紧抱着许轻尘,万分难忍道:“轻尘,我好想我娘啊,我好想她。”

      突然,楚承福又发疯咬牙道:“轻尘,你帮我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好,我替你杀了他们。”

      楚承福瘫软在许轻尘身上,而后像是卸了全身的力气般无力道:“轻尘,你抱着我,抱紧一点。”

      “好。”

      曹元昏昏沉沉,眼下瞬间一片黑暗,入目皆是虚无,他以为许轻尘就在身边,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可是却什么也抓不住,突然身边有个声音,那声音枯朽沙哑,像是没有任何生命,声音围绕在四周,让他辨别不出声音来源的方向。

      “昏君!昏君!楚国早晚会亡于你手!”

      “昏君!昏君!楚国早晚会亡于你手!”

      “昏君!昏君!楚国早晚会亡于你手!”

      “昏君!昏君!楚国早晚会亡于你手!”

      突然有什么东西砸向了自己,一下两下,曹元慌张地想要以手阻挡,突然有什么黏糊糊的液体黏在了自己的手上,曹元低首,将双手放在自己眼前,努力想要看清,突然一片苍茫,曹元眼睛一瞬刺痛,再睁开眼时,他的手上无端的多出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鲜血从整齐割断的脖颈处汹涌流出,口冒鲜血,牙关上下开合,一遍一遍重复着“昏君!昏君!楚国早晚会亡于你手!”

      曹元认出了这些头颅,这是楚承福之前下令让许轻尘杀的四位老臣!

      曹元猛地将手抽回,那头颅“咕噜”落地,突然围聚在四周的四颗头颅聚在一处,猛地向曹元冲了过来!

      曹元一下惊醒,醒来后两眼空洞地望着帐顶,此时此刻,他好难受,好像楚承福的情绪全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他同时拥有着无尽的痛苦与无尽的恐惧。

      此刻,他一个人躺在床上无人可相拥,也无处可依靠,所有情绪在四肢百骸内冲撞,他放任着自己的情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曹元仍然沉浸在情绪里,突然门被打开,曹元以为是幻觉,并没有在意,很快耳边便炸开一声惊呼,只听到一声:“我的天!你居然在睡觉!!”

      这一声,将曹元的魂魄全部叫归了位,曹元望了一眼眼前的人,而后抚了抚额,头疼道:“谁放你进来的?”

      “呵,我以为你这两天是在想什么办法呢?没想到什么都没做!”胡庆边说边走到曹元床前,将曹元身上的被子掀起,却见曹元身上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体上,胡庆伸手摸了摸潮湿一片,胡庆像是三观受到极大震撼般惊道:“太傅大人!!!你尿床了???!!!”

      曹元双眼瞬间瞪得溜圆,拂开胡庆的手,而后磕磕巴巴道:“汗,是汗!”

      “我的天,你怎么出这么多汗?”胡庆坐在床边,将手触在曹元额头,“好凉,你是不是生病了?我去叫医师。”

      曹元转首,躲过胡庆的触碰,而后道:“不用,我好得很。”

      “你这叫好得很,算了吧,你躺着,我叫医师过来。”

      “我说了不用,你出去,我换身衣服。”

      “你换呗,都是男人,有什么不能看的。”胡庆仍然坐在床上,一点动的意思都没有。

      曹元望着胡庆,一时不知如何说,见胡庆不动,干脆翻了个身,继续睡过去。

      不多会儿便听见身后哐哐当当的声音,明显是胡庆在翻箱倒柜,曹元有些不耐烦了,张了张嘴想要吼一声让曹元出去。

      可是一转身,便看见胡庆找了一身衣服出来,而后不由分说将曹元拉了起来,准备上手脱了曹元的上衣,曹元本身没什么力气,反应有些迟钝,衣服都掀了一半了,曹元才使出浑身的力气,将胡庆一脚踢出床外,而后怒道:“你做什么!”

      胡庆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皱着眉头道:“可以,不算病入膏肓。”说完,将手中的衣服往曹元身上一砸,而后道:“赶紧收拾收拾,你不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你这样,我的小徒弟能指望得上么?”

      “你出去。”曹元咬牙道。

      “好,我出去,你赶紧穿好出来!”

      胡庆守在门外,蹲在石阶上,楚月则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小声对着胡庆道:“师父,太傅怎么样了?”

      胡庆伸手在楚月的脑袋上缕了一把,楚月虽然不喜欢却忍了忍,谁叫自己不敢见太傅,只能让这个五大三粗的人进去看看。

      “放心吧,等会儿就出来。”

      “可是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

      “再等等,你太傅熬了好长一个夜,有些累,咱们耐心等等。”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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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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