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高贵低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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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在正轨上，虽然每日需要处理的事情也多，但是基本上也都算是例行公事，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去做的。
南楚百姓若如此休养生息下去，曹元算了算大概再过四五年，便可实现富足，一想到会有此日，心中便会畅快很多。
曹元是闲不下来的，公事忙完后，便会去民间，了解民生疾苦，时间长了百姓们见到他就当做是见到活菩萨，总是堵着，有送花送吃的，当然也有堵着他要钱的，什么人都有，热闹得很。
时间长了，发现基本都是送花送吃的，曹元也就很少去民间了，每日都在大殿内，大笔一挥，动不动拨出万两用于民生建设之类，曹元现在有钱得很，而这些钱也都是四侯上交的赋税，果然衣食住行盈利很大，曹元心想着。
一天有十二个时辰，所有公务做完也不过花了三个时辰，做完后，天还是亮的，宫人们来来回回也还是忙碌的，曹元走出大殿，心里想着，这日子怎么这么长呢？
总得找些事情来打发，曹元爱上了研究做饭，忙完公务后便会去膳房，请教掌勺师傅教些手艺，堂堂太傅亲自下堂，掌勺师傅毕恭毕敬，巴不得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曹元冰雪聪明，悟性极高，只要是自己想要学的，都会学得非常快，甚至还会举一反三，加些自己的想法，独树一帜，很快曹元便掌握了一门做饭的手艺。
自此除了早饭、午饭由掌勺师傅做，晚饭曹元会亲自动手，为了犒劳胡庆，感念他教导小财迷实在是不容易，便每日晚上三人一起吃饭。
虽是三人一起吃饭，曹元却是单独一桌，隔着竹帘。
曹元做了双重保护，就怕露出面目，不仅吃饭不会摘下面具，还用竹帘阻隔，遮得死死的。
小财迷自是不敢好奇，胡庆也只是骂了几声“神神叨叨”，也不会强迫曹元必须拿走竹帘或者摘下面具。
因此三人一起吃饭的画面虽然奇异，不过倒也算和谐。
小财迷爱吃甜的，很是挑食，胡庆爱吃辣的，无辣不欢，曹元呢，只要是吃的那就都爱吃，所以每日为了研究菜式，曹元都能想半个多时辰，好在这二人都很捧场，每次做的也都会吃光，尤其是小财迷，甚至会一样一样点评，每次吃完后，都会张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捧着圆鼓鼓的肚子，万分开怀道：“太傅！这也太好吃了吧！”
这样的捧场，曹元自然很受用，更是匀出更多的心思用在了做饭上，还经常做些小糕点，纷发给宫人，一时之间，宫人们见到曹元也是满面含笑，纷纷私下议论：咱们太傅啊，身姿俊朗，政务处理得好，这饭做得极香，糕点又做得极精致，待人亲厚和善，只奈何面目哎……一连串叹声，最后来一句，果然老天爷是公平的啊。
这个时候会有些小宫女红着脸反驳道：人品才是最重要的，太傅那样的品行能力，无人能配得上，面貌？哼，只有极肤浅的人才会在乎相貌。
每次谈论到此处，宫人们便会就相貌是否重要这件事而辩论起来，曹太傅的容貌不仅仅是民间的谈资，更是宫内宫人们的谈资。
一日，不知道怎么的，曹元正在审批文册，突然听见门外遥遥传来宫人的泣声，曹元寻声而去，便发现一个内侍正跪在地上，捂着脸低泣，旁边站着幼帝。
“你这下贱的狗奴才！……”幼帝正欲再言，却听见一声厉喝，“大王！”
幼帝一惊，寻声望去，便见曹元站在不远处，面色凝重严肃，幼帝立马怂了，软下眉眼。
曹元上前，见那内侍脸颊被打得肿了半指高，嘴角留下了触目的血，一时气血上涌，努力缓了缓心神道：“这是为何？”
“他们背后嚼舌根，议论太傅！”幼帝气愤道。
“……”
“他说您，说您丑陋！”
“他们说的是事实！”曹元道。
“不不不……”那内侍因为脸已被打肿，口腔内也满是破口，含糊着道：“不是的，奴才不敢如此，并没有存着……存着嘲讽的意思，只是可惜……”
“你是什么身份，你替谁可惜？”幼帝炸毛道。
曹元忍不住了，沉声道：“回书房，先给我面壁两个时辰。”
“太傅……”幼帝委屈道。
“还不去！”
幼帝委屈地抿了抿嘴，随即只能乖乖地退下。
幼帝离开后，曹元将内侍扶起，从怀中拿出巾帕，而后道：“擦一擦，回去好好休息，我让医师等下过去给你瞧瞧。”
“太傅，”内侍哭得眼睛都肿了，“奴才知错了。”
“没事，回去好好休息吧。”
回到书房中，曹元见幼帝正在面壁，也不管他，径直回到案桌继续处理文册，头都不曾抬起。
两个时辰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半个时辰的时候，幼帝便有些坚持不住，晃着身子，时不时偷偷瞄一瞄曹元，见曹元正在专心致志地处理着公务，便悻悻地回头，气鼓鼓地继续站着。
一个多时辰后，幼帝实在是很难再坚持了，小小的身子，晃悠得厉害，本来就是夏日，天气炎热，长时间站着，汗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守在一旁的宫人有些不忍，低声唤了一声：“太傅？”
曹元心中亦有不忍，却不肯放松，沉声问道：“可知错了？”
幼帝咬着牙，不说话，只是倔强地摇了摇头。
曹元见状，扶额叹道：又是一个倔脾气的。
两个时辰一过，幼帝两只小腿已经快要不是自己的了，守在一旁的内侍想要上前扶一把，幼帝却倔强地推开，自己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到了曹元跟前，然后就这么泪眼巴巴地望着曹元。
曹元皱了皱眉，到底还是搁下了笔，然后张开双臂。
小财迷一倒便倒在了曹元的怀里，然后埋在曹元的怀里委屈地抽噎着。
曹元哭笑不得，一下一下拍抚着小财迷，等小财迷缓过来后便道：“你不该那样说话。”
“是那个内侍在背后议论您，我见过好几次了，他们就是见您好说话，所以才会这般放肆。”
“别人议论是别人的事情，对我又没有造成什么伤害？我倒没说什么，你个小家伙，又何必出头，再者说，什么‘贱民’、‘下贱’、‘狗奴才’，这些词又是谁教你的？我是你的太傅，你的一言一行若有不当，别人不会说你，只会说我德行有缺，将南楚大王教成一个粗鄙、冷漠的无德之君。”
幼帝泪眼朦胧地望着曹元，而后道：“但是我不喜欢他们那样议论您。”
“他们除了议论我相貌外，还有议论别的么？”
幼帝摇了摇头。
“不要在意，你只要不在意就好了，太傅跟你讲一个故事。”
幼帝擦了擦眼泪，在曹元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而后乖巧道：“嗯。”
曹元看着小财迷，额上有汗又因为哭过，汗水泪水抹得整个脸都是，看上去湿漉漉的，便拿出汗巾，替小财迷擦了擦汗水、泪水，而后一边轻柔地替小财迷揉了揉腿一边道：“从前有一个小男孩，无父无母，长相丑陋，不得不靠乞讨过活，可是这个乞丐，却又极有自尊，虽是乞丐，衣服残破，可是也是努力保持整洁，他没有钱修理头发，便每日都会来到溪水边，将长发理顺。
他长得丑陋却极其爱干净，他这样的行为，一面遭到了同是乞丐们的排挤，一面行人们见他虽然衣不蔽体，但是整体干干净净，也不会多做施舍。
长此以往，小乞丐日子过得实在是艰辛，同伴们骂他下贱不懂变通，行人们则会面露鄙夷，像是赶狗一样，将他赶得远远的，深怕脏了他们的衣角，没有人愿意施舍小乞丐，小乞丐也没有力气再收拾整理自己，便寻了个巷弄最深处的角落，在这个角落里，小乞丐想着这样自己总不会打扰到别人了吧。
后来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夜，天冷得骇人，小乞丐衣服残破，没有东西可以取暖，自己又好几日不曾进食，他卧在角落里，晕晕沉沉，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可是他总是坚持着，咬着牙，想要熬过去，他想活着。
小财迷，你觉得他应该活么？”曹元问道，他问：应该活么？
小财迷不明白，他才四岁，虽然聪明，但是他还是不明白，在他的认知里，他只懂好坏，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谁对他不好，那他也不会让那个人好过，可是除了好坏之外，更深一层的生死，却是他理解范畴之外了，他不明白，太傅为何问他这个问题。
曹元看出了小财迷的迷蒙，他也没指望小财迷能听懂什么，而后自问自答道：“小乞丐在心里喊着，如果谁能救了他，那么他愿意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奉献给那个愿意救他的人。”
这时小财迷开口道：“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啊？”
曹元笑了笑，而后道：“对啊，小乞丐也知道自己许的这个愿望实在是有些不公平，别人就算救了他，他其实也是无以为报的，可是当时小乞丐太想活着了，只要能让他活着，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可是他长得丑陋，就算做仆人，应该也不会有人要的。”小财迷道。
“是啊，可是小乞丐真的太想要活下去了，他在内心呼唤希望有人能够救他，可是他祈祷了好长时间，却没有任何回应，他开始怨恨，他望着一巷之隔的烟花酒楼，那里的人各个鲜衣锦带，举杯欢饮，美酒从嘴角滑落，珍馐美食摆了满桌，却并没有人吃，小乞丐无力地看着别人的‘锦衣玉食’，他恨天地不公，他怨命运不平，他想着，若此世就此了结了，他也要化成厉鬼，缠着那些往日欺辱过他的人。”
听到此处，小财迷害怕地抓紧了曹元的衣袖，曹元笑着拍抚了小财迷，而后道：“可能是老天爷怕这个小乞丐真的成了怨鬼，而给他带来麻烦，在小男孩快要断气之时，终于有人施了他一口吃的，还带他回了家。”
小财迷放心地呼了口气。
曹元笑道：“自那以后，小乞丐便跟在救命恩人身后，小乞丐暗暗发誓，要好好报答救命恩人，而且以后若有机会，定要废除不公平的阶级制度，他愿人人平等，没有高贵低贱之分，也无美貌丑陋之别，人与人之间亲厚仁善，他知道会很难，但是他会努力去做，尽自己所能。”
“太傅……”小财迷小声呢喃道。
“后来，小乞丐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一位能臣，在他的辅佐下，君主宽厚仁慈，天下安定，百姓们过着富足的生活，人人平等，享受同样的权利与义务。”
“可是，小乞丐得到了什么呢？”幼帝疑惑道。
“嗯？”
“百姓们富足，人人都平等，可是小乞丐呢？他得到了什么？以前欺负他的人呢？他没有去找他们报仇么？他不是怨不是恨么？”幼帝心思单纯，他不懂人性的纠结，也不懂善恶是非的边界。
“那你以为对于小乞丐而言，怎样做才好呢？”曹元反问道。
“救我的人，我肯定会好好报答他，既然小乞丐之前所遭受的所有不公，都是来源于贵族与贱民之间的阶级制度，那么废除这样的制度也是应该的，可是伤害过小乞丐的人，他们应该受到惩罚，不然的话，我总感觉，小乞丐后面所有的努力都是为别人做的，别人白白受了好处，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得到，我不喜欢。”
曹元笑了，揉了揉曹元的小脑袋，而后道：“每个人都有选择，小乞丐有自己的选择，对于他而言，伤害他的人，并不是因为想要伤害他，而是因为这背后的阶级制度，而非其他，若他不是乞丐，若他本身与他们是一样身份的人，那么自己也不会受到伤害，所以后来于他而言，他选择的是改变这个制度，而不是去找特定的人去报复，你明白么？”
幼帝似懂非懂地望着曹元，而后缓缓道：“我好像有些明白。”
曹元将幼帝放在地上，笑道：“走走看，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幼帝走了几步，感觉腿没有那么酸疼，便道：“嗯嗯，不难受了。”
“嗯，我们今晚吃冰镇蛋花酒酿好不好。”
“好！”小财迷眯着笑眼道。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高贵低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