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厂技术人员的愿望是世界和平》六火

46、第 46 章

　　解决完最重要的事，星野流司松了一口气，心情一下子就轻松了很多，笑容终于能扬起来了，说道：“等我回来我们再一起吃饭，反正我请了足够长的假。”
　　“好。”他们都不会怀疑星野流司会挂科，如果警校第一拿到他们的笔记最后都挂科了，那真的没有警校生能顺利毕业了。

　　星野流司和他们吃完午饭，就摘了面具，带着几个人飞赴南美，任务不太难，虽然那个军火商中间想反悔，但尊尼获加直接动手制住他，把整个军火公司都抓在手里，花费了一点点时间，不然三天就能结束任务了。

　　“做的很好，尊尼获加，”BOSS和他通话，依旧是那个机械音，“好孩子，这次成果超出我的预料。”
　　尊尼获加漠然地听着，没有被赞扬的兴奋或激动，只是有种恶心呕吐感。

　　他潦草敷衍了BOSS，看了看日期，11月6日23:00，换算成国内时间，大概是中午。
　　他想，他还是没能及时赶回去。
　　不过穿上防爆服，放了信号屏蔽器，炸弹就不会突然炸了，尊尼获加随意地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军火商手下有不少新型武器，他兴致勃勃地每个试了一遍，还拆开来研究了一遍，才心满意足地登上回国的飞机。

　　降落到东都的机场，来接他的还是琴酒，一如三年前，他的心跳得很快。
　　无论是星野流司还是尊尼获加，他的预感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于是，他屏住了呼吸，一时有些茫然。

　　难道BOSS又要对他做什么了吗？上次BOSS好像说要给他升职，然后他就进了第一实验室。尊尼获加一时间彻底警惕起来了。
　　然后琴酒把他载回了他公寓附近，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尊尼获加站在街角，等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组织什么事都没有，尊尼获加依旧是核心代号成员尊尼获加。

　　那么，为什么会有不好的预感呢？

　　尊尼获加转进小巷里，掏出简单的易容工具，变成星野流司，慢慢走回公寓。
　　风平浪静。
　　星野流司恍惚地进了公寓，离开一周，这间公寓空无一人，甚至没有人进来过。一切安好。

　　可尊尼获加相信他的直觉，他的直觉从未出错。于是，他顶着转机飞行一天多的疲惫，去找伊森本堂。

　　伊森本堂待在安全屋里，尊尼获加去敲门。
　　他忽然停顿了一下，有一个很不好的想法冒出来，如果，他的预感与组织无关，那还能和谁有关呢？还能和哪些人有关呢？

　　尊尼获加第二下敲不下去了，他几乎是想转身逃跑的，然而伊森本堂没给他这个机会。“进来吧，门没锁。”他声音里带着疲惫。
　　尊尼获加打开门走进去，伊森本堂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
　　星野流司明白了，但是伊森本堂没有先开口，他就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

　　星野流司那一瞬间想夺路而逃，似乎只要跑得够快，坏消息就永远追不上他。
　　只是他的肺腑仿佛绞成一团，不像是痛苦，只感觉到了挤压扭曲，难受得硬生生把他钉在原地，等待酷刑的宣判，达摩克利斯之剑的落下。

　　伊森本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忠厚的，他没有开口，看见星野流司的脸色，他就明白星野流司大概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迟疑了一下，站起身走近星野流司，似乎是想安慰他。星野流司推开了他，转身冲进客房。
　　伊森本堂客房没有收拾好，床上只罩了一层床罩。星野流司不在意，毕竟他不是来休息的。

　　他是来，迎接他神明的陨落的。
　　不，他连迎接都错过了。
　　那他是来干什么的？是来打破他心中的某些侥幸吗？还是说来这里寻求安慰的？

　　深秋的寒意无法被阻挡，穿透了层层衣物布料，沿着四肢百骸流入躯干，将他的胸口他的肺腑冻成不化的冰。
　　怎么会呢？他明明已经提醒过了，为什么萩原研二还会牺牲呢？他们明明答应了要一起吃饭的他怎么能够食言呢？

　　星野流司无知无觉地睁着眼睛，盯着窗外，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肺腑的扭曲进化成绞痛，好像一团无机质的肉被扔进了绞肉机里，被切分成几块几十块几百块。

　　身后有人扶住了他，星野流司应该一枪崩掉背后的人，只是他没力气拔枪，也没有支撑百来斤肉.体和骨头的力气，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张报纸被推到星野流司面前。

　　摊开的报纸上面是一张黑白照，照片上的男人星野流司非常熟悉，熟悉到他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那张脸。

　　星野流司忽然痛恨起他的视力，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看见那张报纸上刊登的新闻，将他所有的逃避和自欺欺人碾得粉碎。

　　[1987年11月7日11时45分，警视厅警备部警备第一课机动队爆.炸物处理班警察萩原研二于东都杯户町三町目朝日杯户广场公寓拆弹过程中不幸牺牲，终年二十二岁。]

　　[经东京警视厅总部批准，授予因公殉职的萩原研二警官烈士称号。日前警视厅已为他举行葬礼，他的遗骨葬在东都烈士陵园。]

　　松田阵平站在墓碑前，面无表情，无悲无喜像尊寺庙里的古佛，身上的黑西装好像有千斤重，压在他身上。
　　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却又好像被什么支撑着，没有一头栽倒在地上，旁边的伊达航手里拿着一束白菊。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伊达航回头。

　　星野流司缓缓地踩着石头台阶，一步步走到萩原研二的墓碑前，他空着手，连上坟最基本的白花都没买。
　　星野流司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因为他知道，他在十八年前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这个场景在他预料之中。

　　三个人并肩站着，一个人的灵魂飘散在百里外的公寓大楼里。
　　星野流司站了一会儿，对着崭新的墓碑和墓碑上金灿灿的的字拍了张照片，转身离开了。似乎他出现在烈士陵园里就是为了拍几张照片。

　　【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木。】*

　　萩原研二连遗骨都没能留下，在爆炸瞬间的高温中，骨灰混杂在高压水枪与火焰触碰时弥漫的雾气中，和残砖断瓦被判定为需要挖走的，无用的，垃圾。

　　星野流司不想在连遗骸都没有的墓碑前送上白花，根本没有必要。
　　他拍下了一张照片，倘若萩原研二最终醒过来了，他就把这张照片怼他脸上。
　　这就是不听他提醒的下场。

　　松田阵平转过身，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声音沙哑得闷在喉咙里。
　　伊达航担忧地看着松田阵平，开口叫住星野流司：“长川。”

　　星野流司停住离开的脚步，忽然有点不敢回头。几分钟前，他站在两人后面，躲在两人合力组成的壁障后，挡住了盘旋在这片万平米的悲痛。
　　星野流司原本只能看见他俩的背影，他惯会掩耳盗铃，只要他听不见看不清他就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

　　现在，伊达航和松田阵平转过身了，他一回头就会看见失去同期失去幼驯染的悲痛镌刻在两人一个月前还是意气风发的脸上。

　　最终他还是转身面对万平米外加两人份的悲痛。这是无法逃避的，就像伊森本堂强行将报纸摊开在星野流司面前，逼迫他证实自己的猜想一样，像无法逃脱的宿命。

　　星野流司抢在两人开口前说：“对不起。”
　　松田阵平沉沉地望着他，问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做错了什么？”

　　星野流司哑口无言，他能说什么呢？难道要说他知道萩原研二会牺牲在11月7日可他没能及时赶回来及时阻止吗？

　　他无法对任何人诉说。除非这个世界上有别的穿越者而且还是和星野流司是同一个世界的穿越者并看过名侦探柯南。
　　很不幸，穿越者通常不会告诉别人他是穿越者，现在是二十世纪末，可这种不科学的事情依然受到全世界的抵制，就像几百年前被绑在火刑架上被活生生烧死的巫○一样。

　　谁知道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呢？

　　穿越者是孤独的，因为他知晓一切而不能言明无法改变。
　　只能妄想和愧疚中毁灭自己。

　　他在恍惚中才明白他终究是对这个世界的卡密撒嘛有畏惧感的，因为他相信那个世界的作者对这个世界的控制力。

　　星野流司知道他自己为何而恐惧，尊尼获加不知道，穿越对他来说更像是朦朦胧胧的别人的记忆，他没有这些记忆的实感。
　　洗脑前的所有事都像是一戳就破的幻想，和普通人想“如果我那天怎样怎样了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之类的想法没多大区别。

　　所以说，真的不能对他们用情啊，稍一不小心就陷进去了，尊尼获加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