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场制造指南[快穿]》十八笳

19、深宅怪物（五）

　　晚间的时候，郁桑又找了机会去了草棚。那个孩子还像上次一样坐在草棚下，草棚被他的藤蔓扯开了一个大口，方便他更好地看到夜空。

　　郁桑抱着一盒子点心走进去，他警觉地回过头，看见是郁桑，又松懈了一些。

　　郁桑把点心盒子放在地上，一道藤蔓卷过来，把盒子拖到草棚底下。他狼吞虎咽吃起来，在他吃东西的时候，郁桑慢慢靠近一些，他停下来朝郁桑看，郁桑就也停下脚步，当他视线又放在点心上时，郁桑就再偷偷挪动几步。

　　就这样，在他的点心吃完时，郁桑终于到达了草棚下。

　　小怪物默默与她对视一眼，舔了舔手上的残渣，用藤蔓把食盒卷起，送到了她面前。

　　接过食盒，郁桑却没有离开，她慢慢在草棚下坐了下来，又靠近这个小怪物一些，然后学着他平时的样子，仰头，透过草棚顶上的空洞，看向了夜空。

　　今夜好像要下雨一样，月淡星稀，乌云密布。天空看起来如寻常时候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但小怪物平日里看得很认真。

　　郁桑又向右移动了一点，几乎要碰到他毛绒绒的头发，小怪物慢慢看了她一眼，但没有拒绝她的靠近，甚至还给她挪了点位置出来。

　　郁桑眨了几下眼睛，看向他。在头发遮挡下，小怪物的脸红了红，他移开目光：“……你……叫什么？”

　　郁桑拾起地上的几根干草，将它们捆扎在一处，用这个在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干草划过灰尘，裸露的地面痕迹变成两个字：郁桑。

　　小怪物盯着地面，看了半天，脸更红了：“我……不认识字。”

　　郁桑：……

　　一个哑巴，一个文盲。幻境真会玩。

　　他指了指“桑”的下面：“我…只认识这个木。”

　　又移动到“郁”字的左边：“还有这个有……我认识。”

　　他转头看向郁桑：“你不会说话吗？”

　　郁桑点点头。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连风吹过干草缝隙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过了一会儿，小怪物突然冲着郁桑龇牙咧嘴地吼了一声，像是山林中修炼成形的野兽，在无月之夜下更显得的可怕。

　　郁桑一愣，呆呆看着他。

　　小怪物说：“你不害怕吗，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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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木就有木吧……

　　郁桑摇了摇头。

　　小怪物从头发的缝隙中露出血红的眼睛，一团用血烧成的火焰融化在他的眼睛里，滚热的岩浆在其中流动，任何人看到，恐怕都会害怕被灼伤。

　　郁桑的手指要碰他的眼睛，但他向后退了一步躲开。

　　“你不怕吗？”

　　郁桑再次摇了摇头。

　　小怪物的藤蔓向着郁桑延伸，紧紧地缠在她的腰间，困住她。藤蔓一用力，郁桑被拉到他的眼前，他低下头朝她看过去，郁桑听见“撕拉—”一声，她抬起头，看见从小怪物的后背中又伸出一道细长的藤蔓，这条藤蔓上带着更加尖利的刺，它向着郁桑伸过来，只轻轻碰到她的手背，皮肤就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你一点……都不怕吗？”

　　郁桑轻轻点头。

　　小怪物松开了绑住她的藤蔓，他神情有些怪异，僵硬了片刻，随后唇角慢慢向两边拉伸。郁桑看了一会儿想，他可能是想笑。

　　但这个笑容看起来确实……不太寻常。

　　郁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了身。她拿起食盒向外走去，听见身后的小怪物叫住了她。

　　“我叫……隋济舟。”小怪物说。

　　郁桑偏过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昏暗的光线让她的面容模糊不清，但隋济舟还是看清楚了她的笑。她的嘴唇弯着，眼睛也是弯弯的，他被关了太久，与世隔绝，连怎么笑都快忘了。

　　但是郁桑让他想了起来。

　　“明天……还来吗？”隋济舟问。

　　郁桑想了想，在他思考的这段时间里，一切都好像被拉长，让人等的着急。

　　隋济舟快要耐不住性子的时候，郁桑点了下头，弯下腰，从小门钻了出去。

　　隋济舟……他是隋家什么人呢？很明显他是个妖怪，一个妖怪……又和隋家有什么关系？

　　郁桑正想得出声，没有注意到旁边林子里钻出来一个人。她冷不丁被挡住了道，阴影中那人流里流气地问她：“隋家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漂亮的小丫头，我怎么不知道，你叫什么？”

　　郁桑闻见一股酒气，皱了皱眉，甚是不喜，就要绕开他。

　　那人贼心不死地扣住她的手腕：“敢给你二爷摆脸子，二爷教教你规矩。”

　　原来这个人就是隋逍。

　　隋逍一边说着就要把郁桑往林子里拖去，郁桑大叫了几声，吓得他连忙来捂嘴。又听得郁桑只会啊啊叫，更起了怀心：“原来是个小哑巴，我还没玩过你这种丫头。”

　　他力气大，郁桑拽不过他，袖子被扯开一道。隋逍一边要防着她喊，一边又要扯她，一时间也手忙脚乱，郁桑瞄准时机，在他脸上挠了几道，留下几个血痕。隋逍吃痛松开手，郁桑连忙向外跑开。

　　隋逍在身后紧追不舍，就快要抓到她。郁桑远远瞧见前面出现几个丫鬟，大叫起来。隋逍往前扑她，扑了个空，郁桑拿起食盒往他头上猛砸了几下，一道血就从隋逍头上滑下。他用手摸了摸，不敢相信自己被砸了头，睁大了眼睛。

　　恼羞成怒之下，拧了郁桑的手就要把她拽走。

　　几个丫鬟发现这边的动静走过来，灯笼往前一照，瞧见隋逍抓着个姑娘。

　　这种荒唐事，在隋逍身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仗着是这府里的主子，欺过几个丫头，后来被沈芊巧狠狠说了一通才收敛起来，不敢再往府里人身上动手。但他也算是规规矩矩了两年，今日破个例，沈芊巧也不能将他如何。

　　他恶狠狠对那几个看过来的丫头道：“看什么看，还不拿个绳子给你二爷，让我把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捆起来。”

　　丫头们看清了郁桑的脸，都慌了神，上前拦着：“二爷，这可使不得，你快放了少奶奶。”

　　“少奶奶”这三个字一出，隋逍吓得浑身出了一场汗，他低头瞧着那个已经没什么力气的丫头，不敢再抓着她，手一松，郁桑就落到了地上。丫鬟们赶紧将郁桑扶起来，瞧见她发髻乱糟糟，袖子被扯破，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也都慌了神。

　　年长点的让几个小的把郁桑送回屋子，自己去禀告给沈芊巧。

　　隋云川正疑惑郁桑怎么去了这么久，突然听到外头一阵响动，他推开门走出去。几个小丫头扶着郁桑走了进来。

　　一见到隋云川，郁桑的泪就落了下来。她这模样看起来实在不好，脸色煞白，泪痕划过面容，实在可怜。隋云川踉跄着跑到她身边，扶住她的身体。

　　“这是怎么回事？”他含着怒气，冷冷朝几个丫鬟看过去。

　　丫鬟们不敢隐瞒，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支支吾吾的说道：“我们方才在西园……瞧见二爷……欺负人……扯着少奶奶，不给她走。”

　　“混账。”隋云川脸色阴了下去。

　　丫鬟们见着暗道不妙，正想寻个借口离开，就见沈芊巧身边的李婆子走了进来，瞧见隋云川院子里这副情形，心知肚明，对着隋云川道：“老夫人请大爷和少奶奶过去。”

　　隋云川低头看了眼郁桑，压住眼中要吃人的怒意，问李婆子：“抓着隋逍没？”

　　“方才二爷要出门，被几个护院拦下来了，现在也在老夫人那边。”

　　那就是抓着了。

　　隋云川拍了拍郁桑的背，对李婆子说：“让他先跪着，我们稍后就去。”

　　李婆子答了声是，带着几个丫鬟先离开。隋云川扶着郁桑的肩膀，轻声问她：“还能不能走？”

　　郁桑点点头，对他张了张口：我打了他。

　　隋云川顿了下，说：“打得好。”

　　扶她进了屋，隋云川去柜子里给她拿新的衣服，又倒了碗热茶给郁桑。看着郁桑换好衣服，喝完茶。他才道：“若是你不想去娘那儿，就在这里休息，我自己去就行。”

　　郁桑摇着头，抓着隋云川的手，要同他一起去。

　　隋逍在院子里跪了许久，才见着隋云川来，他身旁牵着的那个，可不就是自己方才头脑一热调丨戏上的小姑娘。

　　隋逍膝行几步，抱着隋云川的左腿：“大哥我错了，是我喝得糊涂了才做了这荒唐事，我发誓，我没对嫂嫂做什么，我就是扯了她的袖子，其他的我都……”

　　“住嘴。”沈芊巧气得把茶杯往院子里扔。茶杯碎了一地的渣子，叫院子里的婆子丫鬟们吓得大气不敢出。

　　隋云川看见隋逍脸上的伤和血，猜到这就是郁桑打的，他抬了抬脚，踹开隋逍的手。

　　隋泓辛和骆惠云接到消息也赶了过来，骆惠云一进院子就骂：“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中用的东西，一天到晚混在女人堆里，现在把脏手都伸到自己家里来了？”

　　“你在外面怎么样我不管，家里的哥哥嫂嫂也是你能冒犯的？丧良心的玩意！”

　　说着往隋逍身上踢了几脚，又往屋子里走，对沈芊巧放话说：“大嫂，这件事是逍儿对不住你们，你怎么打怎么骂都行，我绝无二话。”

　　沈芊巧站起身，慢慢走出来：“隋逍，两年前为了管你这臭毛病，你和婶娘立了君子协议，当时你是怎么说的，现在当着大家的面，再重说一遍。”

　　隋逍战战兢兢开了口：“当时我答应了婶娘……若我在家里沾花惹草，我就……自己砍了一根惹事的手指……”

　　沈芊巧说：“不错，你当时确实是这么说。但今日你不仅是色欲熏心，还冒犯了你的兄嫂，罪加一等。两根手指，你是自己动手，还是要旁人来？”

　　隋逍抖得厉害：“婶娘，您就再饶我一次，我下次绝不再犯了……”

　　他又哭又嚎叫，还没砍手指，叫的就跟杀猪一样。

　　隋泓辛看着儿子这般，心有不忍，面向沈芊巧跪了下来：“大嫂，就请你看在我那苦命的大哥的份上，饶了你这个不中用的侄儿一次，我们二房以后给你们当牛做马，绝无怨言。”

　　“泓辛，你这是做什么，你起来！”沈芊巧要去扶他，可隋泓辛跪在地上就是一动不动。

　　场面混乱的厉害，郁桑紧紧抓住隋云川的手，冷眼瞧着这一切。

　　求饶的、哭叫的声音络绎不绝，骆惠云突然看向隋云川：“云川，你向来是个最良善的，你弟弟今日鬼迷心窍了，能不能就放他一马？”

　　郁桑紧紧皱着眉，这一家子人擅长死缠烂打，撒泼打滚，若再缠下去，估计这次的事情，就要这么被他们混过去了。

　　在隋泓辛与骆惠云的目光中，隋云川忽然点了下头：“我身体不好，以后隋家还得靠逍儿来顶着，若是隋家家主缺两根手指，传出去实在不像话。娘，桑桑也只是受了点擦伤，逍儿也知错了，这次，就打个十板子，以儆效尤吧。”

　　郁桑愣了愣，松开了抓住他的手。隋云川向她望去，眼里沉静如死海。郁桑眼睛红了一圈，狠狠咬下唇，咬出一丝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