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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番外 黑泽阵的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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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黑泽阵的往事
也许人只有在死之前才会想到这一生的过往,在爆炸的火场中,琴酒看着坐在对面的已经有些昏迷的波本,他不太能够理解,为什么他们会走到这样的境地。
不过或许也是能够理解的,他认识的降谷零永远都不太一样。降谷零可以是依靠着他的那只幼兽,也可能是已经成为一头美丽的猎豹,或者是可以布下陷阱吸引猎物的猎人。琴酒见过没有什么正义感的降谷零,不过看起来大概也有可能是在演戏也看到过他为了朋友、或者说恋人改变的样子。
看起来作为卧底的苏格兰还是做了不少事情。
波本在人生的后半段蜕变,从黑暗走向光明,或许他还不会被所有的人理解,也或许他活着出去还得蹲几年牢,但终究和他自己不同,他可以完全以降谷零的身份光明地生活,抓住了琴酒早就抛弃了的东西。
“零,你不离开吗?”他这么问,他的腿被巨大的柜子压住,还在不停流血,虽然已经感受不到痛苦了,这或许也是他性命告终的警告,但他知道,波本是能够离开的。
“都到这个时候了,总归要陪你走完最后一程的。”
“零,活下去吧。”
降谷零很惊讶琴酒竟然这么说。
“你和那些可恶的公安们都联系到了一起,他们难道不能给你一个新的身份吗?”
琴酒似乎是听到波本轻笑了两声,随即又咳了两声:“阵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没有再说更多了,即使零组的那个组长曾经找到过他,告诉他一系列要做的事情,需要花上许多年才能达到的一个结果,降谷零就没有了兴趣。
而且,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决定好自己的退路了。
空气中只剩下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两个人都不说话之后,这里的氛围变得难以忍受,不过好在他们不用忍受太久了。
浓烟带走了氧气,他们的身体开始缺氧,大脑逐渐变得混沌起来,琴酒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年幼的时光,当时是怎么走到现在的呢?
年幼时候的黑泽阵也是个特立独行的家伙,家里的老家伙们管不住他,也渐渐地就不管他了。家里永远都是那么吵闹,父母,祖父母,都住在一起,他的空间狭小又充斥着别人的气息,让他难以忍受,所以他不爱回那个家,只会在不得不回去的时候才走上回家的路。
那个时候多烦啊,但是桌子上永远都会留着一碗饭。
他一方面厌恶着,另一方面又眷恋着这样的感情。
又是一晚,看到头上的星星已经变得明亮,他才带着书包一步步往回走,还没走到属于他的那个小格子的时候,就看到外面警察拉着警戒线。
心里突然不安了起来。
“请问……”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邻居打断了说:“阿阵啊,幸亏你回来的这么晚,里面就别进去了,你看了也会害怕的。”
似乎是担心他受了什么刺激,邻居的话说的不是很清楚,但黑泽阵大概猜的出来,他的家没了。
在他的坚持下,由警察带着他进去看了一眼,然后他默默离开,坐在外面的石墩上不知所措。
“是入室抢劫吗?”他问。
警察摇摇头说:“一般入室抢劫的话,不会造成这么大的伤亡,也不会有太多的血。”
“那是什么?”
“还不能随意定性。”
黑泽阵点点头,又问:“我会怎么样呢?”
“或许是送去某个孤儿院之类的,如果你还有亲属的话,他们会被通知的。”
一向不关注自己亲戚的黑泽阵心想:还是去孤儿院好了。
他飞快地接受了这个结局,也为自己的悲痛感到不解,原来他还是喜欢这个家的。
他进屋的时候,桌子上还有一碗猪排饭,看起来是爸爸发了工资,买点肉给他吃,因为前几天的时候他妈妈抱怨过说:“阿阵太瘦了,得多吃点肉。”
结果他根本没机会吃到了。
学校那边知道这个情况,允许他停课一段时间,这个期间,他暂时在邻居家住着。
也只是个小格子,有个全职家庭主妇,有个早出晚归的打工人,还有一个正在读高三的学生,人少,但是压力却很大,黑泽阵小心翼翼地生活,最终他决定搬出去了。
“你有亲戚愿意收养你。”警察找到他的时候说。
“是吗。”
黑泽阵就这么跟着他走了,那个男人看起来年纪也不是很大,和黑泽阵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但他确实拿出了亲缘证明,在程序走完之后,就带着黑泽阵离开了这里。
“我给你租了一间屋子,离学校比较近,有需要给我打电话,食物每天会有人送,但需要你自己做,零花钱的话,每个月也会有固定的份额。”男人顿了一下说,“我没有办法一直在这里,所以你要自己生活。”
打量着那间完全可以称之为样板的屋子,黑泽阵点点头,在这个完全没有人气的地方住下了。
之后,除了家长会会有人来之外,他再没有见过那个男人。
在试图做饭但完全没有成功之后,就只去便利店买速食了。
总之是这样活了下来。
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也没有人会再侵占他的私密空间。
他有了自己的一间屋子,但再也没有不论回家地多晚,都会留个他的一碗饭了。
“反正,活着就行了吧。”
当时的他是这么想的。
然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是那个男人告诉自己,他是黑泽一家在雪夜中发现的孩子,于是抱回去养大的,还是他告诉自己,那个男人才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
在黑泽阵看来,这些都不重要。他早就看得出自己和爸爸妈妈的不同,也在四位长辈的暗示下,得知自己的来历。但他们还是爱他的就够了。
日复一日的日子过去,原本熙攘的生活被空洞所代替。警方也一直没有找到杀害他家人的杀人凶手,去问过几次之后也便不再问了。
原本在学校里就有些收到排挤,这件事之后他完全成为了独狼,还无师自通学会了打架。
学习,好像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渐渐地,他结束了小学的生活。
一场没有人会来的毕业会。
对于他们的记忆究竟是变得更加清晰还是模糊,黑泽阵不清楚,但他知道以后只能靠自己走了。
事情的转折,在一次被不良少年围堵的时候,大概是高他两个年级的学长,似乎是加入了什么道上的组织,又听说他一个人住,但是零花钱却很多,所以就被堵在了巷子口。
结果当然是两败俱伤。
黑泽阵全身都是伤口,但他眼睛中的怒火却异常旺盛。
这件事在学校的处理他并不在意,只是在之后那个男人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生活中,黑泽阵抬头看他,原来这样会惹来关注吗?
“阿阵,还疼吗?”
伤口早就结痂了,他也不会觉得疼痛,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点点头,期望能得到一点温暖。
男人叹口气,难得坐在了那个名贵的沙发上,他看着黑泽阵裸露在外的伤口说:“我以前应该多关心你一些的,但是你也知道公司的事情比较忙。”
黑泽阵低下头,他说:“没关系的。”
“想学防身术吗?以后他们欺负你的话,可以更加容易反击哦。”
“想学。”
于是他每周五下午,便多了一节课。
也真正开始了解男人所在的世界,是怎样一个世界。
教他防身术的老师是个脸上有着十分狰狞伤口的男人,刚见到他的时候说:“你这个小身板不行啊,得多长点肉。”
“把这么小的孩子送我这里干嘛,我又不是什么真的教练。”他小声咕哝,不过他还是专心教导,同时给了黑泽阵一份食谱,让他好好长身体。
“等你再重十斤之后,再来找我吧。”
黑泽阵觉得自己被敷衍了,但他回去之后有好好吃饭,真的长了十斤之后回去找到那个教练。
“不错,勉强可以了。”
于是他学了几个简单的招式,之后都用在了找他麻烦的不良身上。
后来就去的更加频繁了,见到教练的次数变多了,见到那个男人的次数也变多了。
这一天也只是寻常的一天,但他在那个隐蔽的训练场里,闻到了血液的味道,就像是那个永远无法离开他的夜晚的味道一样,让人呕吐。
他以为自己会再一次失去已经习惯的生活,但是进去的时候却看到了那个收养他的男人手里拿着枪,训练场里也没有其他的活人。
“阿阵,你今天来的不巧。”他举起了枪,微笑着看着他。
预料之中的枪声和痛苦并没有到来,是那个教练说:“带他走吧。”然后伸手阻止了他。
“你不该管我的事。”
“他是你的孩子。”
“没有什么感情的玩意儿而已。”男人耸耸肩,把枪放下,走到黑泽阵的面前,蹲下来问他,“阿阵,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你想让他和你一样吗?”教练问,他试图拉住那个男人的手,但被他反手一枪,打在了胳膊上。
男人说:“反正只剩下这最后一点价值了,不然他就只能死在这里。”
“虽然活着或许还不如死了。”
但男人拉着黑泽阵的手很稳,也很紧,他根本无法挣脱,就像是他无法逃离的命运。
他就这么进入了组织。
更加系统的体术训练,和之前学习到的防身术不同,这里的教练是为了让他杀人来教授的;每天的药物,说是为了改善体质,但每天都会有人来对他进行体检,确定药物的作用,甚至还会划开他刚刚愈合的伤口。他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或许是药物的影响,也或许是日复一日的训练,他的头发颜色变得更浅,从浅棕到浅金,最后在他快要成年的时候变成了银白色。
似乎男人就把他丢在了这里,不过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利用地下的情报系统找到了杀害黑泽一家的凶手,决定让这件事成为他的最终考核任务。
那一定是非常美妙的。
黑泽阵开始学习用枪。
似乎也是那种奇怪的药物影响,他的身体变得更加强壮,但带来的副作用是他每天几乎都没有时间入睡,头疼和耳鸣折磨着他的每个夜晚。
“最后一项了,阿阵,我希望你能够活下来。”男人送他进手术室的时候说,似乎情真意切,但大约也是虚情假意的。
在手术台上生死走了一遭,活下来的,或许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黑泽阵了。
那个男人在半个月后又找到他说:“阿阵,跟我来。”
黑泽阵顺手把枪别在腰上,出门坐上了那个男人的车。
他们来到了一个贫民窟里,那里有一户人家,女人刚刚生产,男人在一边焦头烂额地不知道要怎么办,幼小的婴儿在床上“张牙舞爪”,女人看着男人手忙脚乱却在笑着。
“那个男人,就是杀害你家人的凶手,拿走了你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之后逃窜,结果没多久遇到了一个女人就这样陷入了爱河,真是奇妙啊,破坏了别人的家庭,自己却组建了看起来美满的家庭,阿阵,杀了他,你就可以为你父母报仇了。”
他看着美满的一家,不知道为什么却想不起自己曾经的父母,他们的脸庞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中消失了,他们的过往也逐渐淡忘,只留下了尚且温馨的感受。
黑泽阵突然想哭,他抬手,这个距离,他完全能够射中。
他开了枪,却早已不知道自己为谁所开。
回到车上的时候,男人疯狂大笑他说:“阿阵,你是我培养出来的最优秀的一个。”
黑泽阵看着他,想,这么活着也行。
之后他就开始更加严苛的训练,从药物耐受训练,到精神控制训练,最后再到审讯。每天都过的很痛苦,但也只有痛苦才能填满日常的空虚。
他半路救下了一个小崽子,他想,我不能让他和我一样。
黑泽阵时不时失踪,他被那个男人要求替他出任务,那个时候的他就已经能够看着满地的尸骸而无动于衷。
那个空空的屋子成为了他和降谷零互相取暖的地方。
黑泽阵知道降谷零早就被注意到了,但他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把他调开一个月,就是为了抓住降谷零。
好在他知道的早,快速结束了任务之后回到了东京,结果……
“阿阵,没有用的哦,即使你想护住他,他也早就被注意到了,这样的话还不如直接和你一样,毕竟有些苦早点受了比晚点受好。”
黑泽阵没说话,刚从任务中脱身的他还带着一身的杀气,即使是那个手下性命比他多数倍的男人也不免有些害怕。
但他什么都没做,他什么都做不到。
在漫天的黑暗中,他什么都做不到。
“你觉得用酒做代号怎么样?我们这一批老人也该隐居幕后了吧?”
“是看中那个孩子的才能吗?”
桌子上放着一杯酒,里面的冰球轻轻磕在杯壁上。
“而且名字里正好很适合琴酒嘛,他家里的人早就因为意外被杀害了,名字已经不重要了。”
独眼的男人看着他,这是第几代了?
“就这么决定吧,我觉得琴酒是个不错的选择,至于莎朗,你觉得贝尔摩德怎么样?”
“很合适,那我就选择朗姆吧,虽然要隐居幕后了,但总还要有人主持大局不是吗?”
“正合我意,那一切就交给你了,朗姆,其他的代号就你来决定了。”
现在已经名为朗姆的男人微微点头示意,不论面前的男人是不是最初那个收养他们带领他们走向黑暗巅峰的那个男人,他对乌丸家族的忠诚是永远的。
“不过,朗姆,你觉得琴酒会杀了他吗?”
“会的,但是杀了他之后,他就会完完全全成为我们的东西了。”朗姆说,“一把最好用的最锋利的武器。”
朗姆开始暗中培养着降谷零,他认为降谷零和琴酒会成为最好的搭档,尤其在他发现这个孩子分外聪慧之后。
但随着接触,朗姆也发现了不对,降谷零和琴酒不同,琴酒完完全全依靠着组织,而降谷零只是依靠着琴酒,琴酒也愿意让他去依靠。
降谷零对组织,似乎并不存在着忠诚。
于是他调去了降谷零的资料,得知早期的实验或许有了冲突,降谷零不再是他们可以随意掌控的棋子。
但是能够拴住他的,是琴酒,那么只要控制住琴酒就好了。
琴酒遇到了收养自己的那个男人。
“阿阵,你已经成长到连我都害怕的地步了。”
“那么,你要杀了我吗?”
“杀了我之后,你会觉得痛快,还是痛苦?”
“一定是前者吧?”
“代号,代号?为什么?我为组织做了这么多的事,效忠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你有,而我没有?”
“更何况,我还为组织培养了你。”
“阿阵,你开的了枪吗?”
琴酒低声说:“当然。”
一声枪响,男人的生命逐渐流逝。
琴酒只感受到了莫大的空虚,对男人的憎恨,也在那一瞬间消失了,对于未来,他似乎已经没有了期望,只是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也如食腐的乌鸦一般,永远流连于死人之国。
所以这一切都要结束了,结束了也好。
让大火带走一切自己的痕迹。
黑泽阵不存于世。
琴酒也不存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