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乖》冷拆

1、漂亮姐姐

　　夏季是纹身行业的淡季，考虑到流汗不能洗澡，伤口容易发炎，基本没人预约。
　　店内空闲大半个月。
　　老旧风扇掉在顶上吱呀吱呀地转，知了扯着嗓子在树上叫唤。
　　聒噪。

　　初晚交班没多久，有个穿着吊带背心的中二少年趿拉着拖鞋掀开门帘进来，从口袋里掏出张彩印纸，往桌上一甩，硬气的表示：“纹这个。”
　　初晚瞄一眼，善意提醒：“图案越复杂，纹的时候越疼。”
　　男生痛快地脱掉短袖，往按摩床上一倒，特硬气：“没事，能忍。”
　　初晚没再吱声。

　　其他服务生今天休班，公众号里又弹出一个新的预约，初晚应付不了，打电话让何雪薇来店里搭把手。接着，把手机静音，扔进旁边的储物柜。
　　初晚戴上一次性手套，用脚把椅子勾过来，例行询问：“ 纹身前饮酒没？”
　　“没有。”
　　“吃止痛药没？”
　　“没。”
　　初晚手指轻轻压在他背部，划出一个圈，冷淡地开口：“确认下位置。”
　　“...对。”

　　男生目光通过镜子在她身上流连忘返，暗爽：淦！这女的真正点。
　　胸大臀翘，小腰水葱似的细，走路的时候微微地摆，摇曳生姿。
　　一张瓜子脸，唇红齿白，眼型很精致，冷着一张脸，美艳又酷。
　　拽。
　　真他娘的拽。

　　初晚取出纹身针，下手的力道一点儿也没收敛。
　　“卧槽！”男生完全没想到这么疼，背上的肌肉一直抖。
　　“能忍吗？”她风轻云淡地问。
　　“没问题！”

　　男生怕喊疼丢了面，于是给朋友打电话转移注意力。
　　两人天南地北地聊，说着说着，他突然问：“你吃到NG的瓜没？”
　　“别提了，晦气。”

　　NG战队是KPL的老牌战队，目前尚且活跃的主播念秋和with以前都是NG的选手，退役之后转型做起游戏主播，人气不减当年。最值得一提的是，NG队史上一共拿过四个总冠军，诞生了两个打野位FMVP，成绩斐然。
　　可惜，在S26赛季中，他们打出的成绩并不理想，从S组一路掉到B组，积分垫底，无缘季后赛。
　　转会期一到，大名单上的选手要么挂牌要么退役，俱乐部也趁此机会吸收了不少新鲜血液。

　　“NG这么大的俱乐部又不缺钱，瞧瞧买来的都是些什么牛马。”
　　电话那头的人气哄哄地骂：“打野Espoir是青训上来的新人，没有任何大赛经验，履历比白纸还干净，打开游戏主页一瞧，国标愣是一个也没有。中单林榆和边路月宴之前打过K甲，算有经验，但那种比赛和KPL毕竟不是一个层级。辅助肖卢曾经是DM战队的替补，从未上过场的那种。”

　　“至于射手就更值得说一说了，ID叫Jing，上周刚成年，才参加三个月的青训就上大名单了。哎，这人是不是有啥后台？”
　　“管他的...NG干脆改名叫NB吧，再这么搞下去，迟早完蛋。”
　　对方吃吃地笑。
　　初晚抬眸，停了个两三秒，继续手里的活儿。

　　五个小时。
　　她的肩膀已经麻木。
　　“行了，你照照镜子。”
　　初晚蹬开椅子，摘掉手套，伸了个懒腰，身体像娇养的猫儿舒展开，衬衫的前扣随之绷紧，短裤包裹着滚圆，一双腿又白又直，看得人要喷鼻血。
　　男生只觉得一股热气蹭得涌上来，直冲天灵盖，含糊地应答，掏出手机付钱。
　　初晚打开二维码，递过去。

　　“小姐姐。”
　　他输入数字，笑得谄媚：“你是这儿的老板？”
　　“之一。”
　　初晚指了指墙上挂的员工照片，“我跟朋友合伙开的店。”
　　“女强人啊。”
　　男生试探：“你有男朋友没？”
　　初晚背对着他，阳光透过衬衫勾勒出轮廓，前凸后翘，美得令人心神荡漾。
　　“没有。”
　　她抓起手机查看未读消息，打诨：“你多大？”
　　男生心脏扑通扑通地砸，紧张的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十八。”
　　初晚扭头，上下打量一遭，意味深长地问：“成年了？”
　　“...没，差两个月。”
　　啧。初晚挑眉，那就没意思了。

　　...
　　...
　　忙活一通，送走顾客，初晚关门眯了一会儿，闹钟一响，她一咕噜爬起来换衣服。
　　出门的时候，碰上正在锁自行车的何雪薇。
　　她喊：“宝贝，去哪儿？”
　　“回趟家，拿上次给客人画的稿子。”
　　钥匙在指头转个圈，初晚摇曳着腰肢走出小巷。
　　活像个妖精。

　　夏天的夜晚热闹的很，树上的知了在叫，路边坐的人在吵，到处都喧嚣。

　　初晚摸出钥匙，开门，摁亮玄关处的灯。
　　坐在沙发上的少年抬头。

　　初晚一愣，刚迈进来的脚急匆匆地收回，抬头看了眼门牌号，确认没走错。
　　“你谁？”
　　少年站起来，乖巧地喊人，“姐姐好。”
　　“......”
　　初晚只有初璟这个亲弟弟，化成灰她也认得，绝对长不成这么帅的模样。
　　于是她重复一遍：“你谁？”
　　丹凤眼眯起，红唇微抿，警惕的模样像吐着芯子的蛇，漂亮又危险。

　　气氛一时凝固。
　　少年张口，想解释：“我...”
　　楼道里传来阵“噔噔噔”的脚步声。
　　初璟跑上来，兴冲冲地喊：“姐？！”
　　初晚深深看他一眼，转过弯儿来，“...同事？”
　　“昂。”初璟把门带上，介绍：“这是我室友，许念深。”
　　初晚了然，收起戒备，淡淡地瞧一眼少年，微微颔首，算打招呼。

　　她问：“俱乐部放假？”
　　“放了一天，教练让我们出来买日用品，准备开始封闭训练。”
　　“哦。”

　　初晚拿了遗落的绘纸，热的口干舌燥，到客厅找水杯。
　　许念深仍旧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紧紧相扣的双手出卖他此刻的局促。
　　屋里除了初璟收拾东西发出的轻微响动外，无人说话。
　　初晚没有缓解气氛的习惯，手掌撑着桌子喝水，目光却始终停留在他那儿。
　　不得不说，小男生简直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一张线条凌厉的脸，薄唇，高鼻梁，眼尾有颗痣，又纯又欲。皮肤白皙，指关节泛着粉，大长腿很瞩目，可惜看起来有点偏瘦，估计他们这个年龄的小孩儿新陈代谢快，初璟也是，吃再多也长不胖。

　　沉默延续。
　　许念深终于坐不住，起身到屋里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有...这箱子怎么上锁啊...我搞不懂。”
　　紧接着，屋里一阵乒乒乓乓。
　　初晚洗干净杯子，放回原处，穿鞋离开。

　　到楼下，她习惯性地摸口袋，发现钱包不见了，应该是随手放在卧室的某个地方，于是折返。还没掏出钥匙，门自内打开。
　　许念深拿着藏蓝色的钱包，看样子是想追上来。
　　“谢谢。”
　　初晚接过，指腹不小心擦过他的掌心。
　　许念深手指蜷缩，舌尖舔了下唇，绯红的唇色泛着水光。
　　“嗯...我们打算去美食街吃晚饭...姐姐...一起吗？”

　　初晚听到这个称呼，应激似地抬眸，晲他一眼。
　　外面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总是揣了拐着十八个弯儿的心思称呼她“小姐姐”，油腻的很。
　　唯独他，嗓音清澈，人也干净，认认真真地叫“姐姐”，有种说不出来的...纯。
　　越是这样，越是别扭。
　　对于这种涉世未深又与身边人有关系的男生，她向来避之不及。
　　“不了。”
　　初晚拒绝，转身离开。

　　...
　　...
　　何雪薇送走最后一个顾客，把椅子搬到院子里，翘着二郎腿吹风。
　　初晚回来的时候，从巷口的小卖部买了两支巧乐兹，递给她一支，然后拆了包装，站在一边吃。
　　“找个地方休息啊。”
　　初晚摇头，“久坐屁股会变大。”
　　“......”
　　何雪薇骂：“就你欠。”
　　初晚嘿嘿地笑。

　　大学认识那会，初晚已经是学校里小有名气的美人。或许有学生没听过她的名字，但只要提起美术系留着黑长卷发的女生，大部分人脑海里立刻就能浮现出她的脸。
　　与传统的审美相悖，初晚的长相第一眼看上去就只能想到“祸国殃民”四个大字。
　　尤其她的身材，完全不符合当下流行的白幼瘦，但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顶多算是微胖。

　　何雪薇羡慕死了，目光落在她胸口，流丨氓似地吹了声口哨。
　　初晚翻个白眼，“滚。”
　　何雪薇随即正色道：“最近怎么没见追你的那个大学生？”
　　“不知道。”
　　初晚无所谓：“我又不缺男人。”

　　这话说得倒真。
　　她素来不信人间有真情，又放任自己留恋在情爱中。

　　何雪薇把雪糕棒丢进垃圾桶，正儿八经地介绍：“我认识一个小弟弟，恰好是你喜欢的类型，长相斯文，性格乖，在A大读金融系，今年二十。年下小奶狗，心动吗？我给你引荐。”
　　“不是你亲戚朋友吧？”
　　“漫展认识的，加了微信一直没聊过。”
　　初晚颔首：“行，等我有时间吧。”

　　两人吹了会儿风，何雪薇照例出去跑步，初晚在店里玩手机。
　　关注的游戏微博号弹出新动态，标题写着：NG新赛季选手定妆照。
　　初晚点开，一条条地翻看评论。
　　她不玩游戏，因为初璟才开始关注电子竞技，从网上的只言片语中不难发现，网友们对NG的这些新选手有强烈的不满。
　　没一会儿，词条被顶上热搜，简直是骂声一片。
　　初晚懒得搭理这些“疯言疯语”，她一想到白天那个男生在自己耳朵边上唠叨初璟的坏话，便气不打一处来。
　　关了手机，到楼上住宿区洗漱。

　　敷面膜的时候，何雪薇回来，把她的手机捎上来。
　　“有人给你打电话，响了好久。”
　　初晚先洗脸，拨回去。
　　“你弟弟落了衣服在家里，明天没事儿给他送过去。”
　　命令似的语气，还没等她搭话就挂了。

　　初晚对初涛的态度早就习惯。
　　姐弟俩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初晚原本判给母亲薛梅，可惜没几年薛梅病逝，初涛把她接回来养着。他工作忙，压根顾不上她，仅有的耐心都给了初璟。
　　初晚也不需要这种粉饰太平的父爱。
　　她打小便很有自己的主见，做事特立独行，比如高中在成绩不错的情况下坚持读美术，考了国内屈指可数的美术大学，毕业之后拒绝了高薪岗位，跟何雪薇合伙开了家纹身店，生意一直不错。

　　但是——
　　纹身店女老板，经常穿吊带短裙，男朋友换的勤，而且年龄越来越小......
　　种种因素加起来，造成家里众长辈对她印象差到极点。
　　不伦不类。
　　不务正业。
　　不洁身自好。
　　这是他们给出的一致评价。

　　初涛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初璟身上，没料到他压根不擅长学习，幸运的是今年被俱乐部挖去打职业，据说能赚不少钱，初涛这才肯松口。不过每次谈起这件事，他还是会把错误都归在她身上，认为是她带坏了初璟。
　　对此，初晚无话可说。

　　她给初璟发条消息提前告知，然后趿拉着拖鞋，进屋睡觉。

　　...
　　...
　　树上的知了和鸟叫声混杂在一起，比闹钟还嘈杂。
　　初晚顶着一头鸡窝似的长发坐起来，愣会儿神，慢悠悠地洗漱。
　　收拾完下楼，何雪薇正捣鼓她在二手市场淘来的收音机：
　　“第六号台风‘烟花’将于29号下午在景南区登陆，请市民们做好应对准备...”

　　“早饭在餐桌上。”
　　“不吃了，我去给初璟送衣服。”
　　初晚照着镜子把长发扎起来，脖子后面汗津津的，风扇一吹，格外凉爽。

　　她先回家拿了衣服，把初涛准备的地方小菜也带着。
　　约的车没办法开进小巷，她提前出门，在路口等着。
　　上了车，报上地点。
　　她合眼休息会儿，平复天气带来的烦躁心情。

　　NG俱乐部在郊区，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步行十五分钟才有地铁站。司机师傅开着车还问她是不是给错了地址。
　　到了地方，初晚给他打电话，初璟正在训练，没办法下楼，让工作人员帮忙迎接。

　　“请问是初璟的姐姐吗？”
　　初晚点头。
　　女生红着脸，小声又雀跃地说：“你比照片上看起来还要漂亮。”
　　初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