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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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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越收拾好行李箱,正准备出门,走到玄关换鞋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
“喂?”祁越一手扶上门把手,另一只手松开行李箱的拉杆,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小祁啊,不好意思,上回我跟你说的那个角色,已经有了更合适的人选了。下次有别的合适的角色,我会优先通知你来试镜的。”手机听筒传来沙哑的中年男声,是赵导。
祁越微微一怔,忽而掌心传来刺痛,他猛地将扶在门把手上的手缩回,身体却僵在了那,仿佛被一盆冰水兜头浇醒。
他又一次被放弃了。
“为什么?”祁越问道,
赵导沉默了片刻,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上回我安排你和投资方见面,原本是希望你能说服投资方同意用你,可你转头就把人得罪死了。小祁啊,你听我一句劝,即便是沈砚那样的一线明星,见着那些资方至少也是以礼相待,你倒好,直接给人踹地上了。”
“他难道不该挨打吗?”祁越听见的声音冷得像一块浮冰,“我拒绝这种肮脏的潜规则,有错吗?”
沈砚,是他的前男友。
“小祁,人要懂进退,能屈能伸方能成大事,你欣赏你的演技才给你这个机会。”赵导的语气像是在说教。
“不需要这种机会,我不会和没有原则、出尔反尔的人合作。”祁越直接打断赵导的话,说完便挂断,顺便拉黑。
他不会给这些人第二次耍他的机会。
当初,明明是赵导当场定下自己的角色,信誓旦旦地说,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个角色。
转头把他买给投资方,他只是拒绝了投资方的不合理要求,他有什么错?
等了那么多天,只等到一个被换掉角色的消息。
如果当初没搞定投资方,为什么要那么笃定地和他说那些话?
他最恨的就是不守诺言的人。
祁越松开行李箱的拉杆,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发愣。
“叮——”微信弹出一条房东发来的消息。
是催房租的。
原本祁越接到了这个男二的角色,房租自然不成问题。
但现在,他没钱付房租了。
房东又紧接着发来几条消息。
“小祁啊,你怎么还不交房租啊?”
“你要是不租了,和我说一声,我得租给别人。”
祁越盯着手机屏幕,打下“不租了”三个字,却怎么都发不出去。
这是他住了六年的地方。
玄关处放着两双情侣拖鞋。
浴室洗手台上放着双份的洗漱用品。
到处是情侣同居的迹象。
可实际上,六年里,只有前三年是和前男友沈砚一起住的。
沈砚走的时候,收拾得干干净净,什么回忆也没给他留下。
最温柔的人,离开的时候最决绝。
在之后的三年,他近乎偏执地陷在过去,想要将一切还原。
拖鞋一双是崭新的,一双穿过了的。
牙刷只有一支是用过的。
就连无名指上的钻戒,都是他重新定制的,原来的那个,被他扔掉了。
这些都是他给自己制造的幻觉,仿佛沈砚从没离开过。
可手机上弹出的一个消息彻底打碎了这个泡影——沈砚现身A市机场。
他们都在A市,可又那么遥远。
内心深处始终不愿承认的事实裸露在祁越眼前,他与沈砚之间早已隔开一条鸿沟,一切都不能回到原点了。
他想,是不是该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了?
祁越低头看着屏幕,额前的碎发戳得他眼睛有些干涩地生疼,似乎有什么模糊了视线。
他终于按下了发送。
祁越将手机塞进兜里,他环顾四周,拿出一个垃圾袋,将自欺欺人的拖鞋、牙杯、牙刷全都丢进垃圾袋里。
他拉着行李箱走出屋子,和煦的日光下,无名指上的钻戒熠熠生辉。
祁越这才注意到,钻戒忘记扔了,他走到垃圾桶前,摘下钻戒,准备扔进去,却被一个大爷叫住:“哎,小伙子,你这个不要了?不然就给我吧,能卖不少钱呢!”
祁越缩回手,将钻戒攥在手里,低声呢喃:“是啊,能卖不少钱。”
他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钻石贬值虽快,但好歹能解燃眉之急。
他没理大爷,径直走出小区,找了个酒店住下。
洗漱完,他将钻戒放在灯下看,钻戒内环刻着:qy&sy。
明明是一个赝品,他还是能看得那么入神,甚至,有点舍不得卖掉。
也许是时来运转,第二天,他就有了不卖掉钻戒的理由。
“您好,祁先生,感谢您对《基变偶不变》节目的支持,恭喜您通过海选,节目不会收取任何费用,请您于10月23日下午5点前至怀宁苑门口检录,并参与节目录制……”
祁越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微微一怔,半晌才想起来,这是他上个星期在网上报名的一个综艺,根据海报介绍,节目组分为两个阵营——直男和gay。
直男的任务是找出gay,将gay淘汰,即可瓜分1000万奖金。
gay的任务是淘汰所有直男,留到最后一轮,可以瓜分双倍奖金。
最初只是出于猎奇的心理报名,没想到能录上,说不定是一个机会呢?
很多人都是上真人秀火了一把,也许他也可以,就算没火,成了获胜方,还能瓜分双倍奖金!
想到这,祁越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看了一眼余额,决定坐公交去,幸好酒店附近有直达怀宁苑的公交车。
他等了十分钟,公交车才来,车门伴着气鸣声开启。
偌大的雨珠落在他的脸上,他提起行李箱上了公交车。
将近一小时的公交,坐得他胃里一阵翻腾,呕吐感涌上喉咙又被数次压下。
就在他快忍不住的时候,车停了,外头的雨也停了。
他一手提起伞,一手拽着行李箱,飞快地下了车,大口地呼吸雨后的新鲜空气。
路口有一群人在棚下等着,还有摄像机,大概是就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
一位穿着白衬衫的年轻人笑着朝他走来,伸出手:“祁先生,你好,我是《基变偶不变》的导演林叶,欢迎你加入我们。”
祁越回握了一下,却见林叶微笑着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些。
“你是我们本季节目唯一的gay,只要你把其他人淘汰了,你就能独吞2000万。”
耳畔的私语如一道电流窜入他的脑海,他整个人愣住了,双腿僵住在原地。
他的确是冲着名利来的,但是他没想到难度与收益双双飙升。
林叶打量着这位穿着普通黑色T恤、休闲长裤却依然帅气的选手,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吧!”
祁越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目光呆滞地点了点头。
前面有工作人员领头,祁越拖着行李箱跟在后面,走进院子,他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
他要怎么做才能留到最后呢?
装直男?
这还不简单?
他的演技,连“影帝”沈砚都“赞不绝口”呢……
祁越似是摆脱了满身的颓废,他眨了眨眼,目光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狡黠。
工作人员将人带到院子门口,转过头,便瞧见祁越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险些陷了进去,她轻咳两声道:“请进吧。客厅有个抽奖箱,抽到哪个房间,就去哪个房间休息,对了,现在已经开始录制了。”
从进入院子的那一刻起,祁越已然“忘我”。
祁越冲着镜头莞尔一笑,露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双手负在身后,探头探脑,活跃得像个高中生,雀跃地走进房间。
他抽到的是4号房间,房间在别墅二楼尽头。
看向窗外,清澈见底的湖水映入眼帘,清风拂面,有片刻舒缓。
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祁越揉了揉眼,再次看去,那抹身影已然消失。
他好像又出现幻觉了。
难道还是忘不掉沈砚吗?
祁越想到沈砚,演出来的轻松一下子随风散去。
沈砚总是能拨动他的心弦。
他不禁叹了口气,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掩盖着那双满是失落的眼眸。
外头的广播响起:“请到场的玩家到一楼客厅集合。”
祁越在行李箱里找出一个黑色鸭舌帽,戴在头上,低调地来到客厅,坐在沙发的边缘处,略微低头拿着手里玩,表情被笼罩在阴影里。
人陆陆续续来齐,在沙发上看似随意地就坐。
林叶拿着话筒走了过来,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欢迎大家来到《基变偶不变》,相信大家对游戏规则已经了如指掌。我就不赘述了,接下来,让我们欢迎特邀嘉宾——沈砚!”
台下的玩家皆是目瞪口呆,原本生疏的众人一下子有了话题,客厅一下子热闹起来。
“沈砚?他怎么会来这个节目?他可从来没参加过综艺!
“是啊!他去年就斩获了最佳男主角奖,怎么会……
别墅的大门缓缓打开,明亮的灯光照亮了屋子,如松柏一般挺拔的身形逆光而来,每一步都走得沉稳笃定,似乎带着别样的魔力,整个环境都安静下来了。
所有人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传闻中的影帝。
包括祁越。
祁越一阵心慌马乱后,飞快地收回眼神,压低自己的帽檐,微微侧过身。
他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窘迫,紧抿嘴唇,一阵不安似藤蔓一般缠绕着他的心脏,令他喘不上气。
不合时宜这四个字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们不该这样重逢。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里。
“大家好,我是本季节目的独家侦探沈砚。”沈砚的目光温和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嘉宾,声音低沉而温柔。
即便祁越低着头,他也能感受到那束灼灼目光。
一阵揪心的疼痛自胸口蔓延开,如同无休止的烈火,焚烧着他的躯体。
这么多年,他依旧半点长进都没有,沈砚一定很失望吧?
沈砚话语一顿,扶了一下戴着的金丝眼镜,继续用平淡的语气叙述着:“我会在直男和gay两个阵营中选择一个加入,并将协助将这个阵营取得胜利。”
镜片上蒙了一层雾,让人看不清情绪。
话音刚落,屋子里拊掌如雷震,欢呼声此起彼伏。
无论其他十一个人因何而来,沈砚的出现,无疑是给这节目添光溢彩,他们或多或少能蹭到一点。
此时安静不语的祁越与喧闹的人群,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你怎么了?”坐在祁越身边的金发男生见他神色恹恹,便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问道。
祁越勉强打起精神,笑了笑:“没事,可能是赶路有些累了。”
此时他应该表演得积极活跃,轻松融入这个集体,不显得自己另类,但沈砚的出现,打乱了他的步伐。
在沈砚面前,他好像失去了表演的能力。
挫败感郁结在胸口,令他有些喘不过气。
温润的嗓音如同一泓清泉抚过他的心间,无形之中又令他平静下来。
“明天节目组会给大家发布任务,明晚就会进行第一轮投票。大家今晚好好休息。”沈砚一身高定白色西装、质地优良的绸衫,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沉稳地走下讲台。
众人鼓掌欢送沈砚直至他消失在门口。
祁越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砚的背影,光影流转间,灯光洒落在他的肩头,如画卷一般温柔美好。
他清醒地认识到,之前想斩断过去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三年的分离,没有将沈砚从他的世界剥离,恰恰相反,被埋藏的感情如同发酵的酒,愈加醇厚。
即便酒坛密封着,祁越还是被浓烈的思念熏得睁不开眼。
他就像一个喝醉酒的人,在一个名叫“沈砚”的陷阱旁逡巡。
祁越忍不住想,他对沈砚念念不忘,沈砚呢?他怎么想的?他们还有希望……重新开始吗?
“你没事吧?怎么哭了?”金发男生扯了扯祁越的衣袖,关切地问道。
原来不知不觉间,祁越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祁越很快地拭去眼泪,笑着道:“没事,被风吹的,我先去寝室休息了。”
“你在哪个寝室啊?”金发男生问道。
祁越说道:“4号。”
金发男生笑着道:“巧了,我也是4号,我们一起上去吧。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宁川。”
“你好,我是祁越。”宁川友好地伸出手与祁越轻轻一握。
但两人刚走到楼梯口,宁川就被节目组叫走去备采。
祁越只能自己上楼。
回到房间后,他走到窗边,拿起水壶,往玻璃杯里倒了一杯水,想平复一下复杂的心情。
正当他准备喝时,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是沈砚。
他缓缓放下水杯,往楼下看去,瞳孔一缩,玻璃杯从他骤然脱力的手掌中跌落在桌上,一些水洒落在桌面上。
祁越急忙抽出纸巾擦拭桌面,目光却没有离开沈砚。
他似乎在和导演林叶交谈。
因为只能看到背影,看不清神情,祁越的呼吸急促起来,微微侧过身想要看得更多。
倏忽间,林叶和沈砚很快地抱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