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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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浩淼也很意外。
金福娣向来连话都不敢跟他说，今天不一样，大大方方指使起他来了。
还“金多孙”——那不是她从来只敢唯唯诺诺、任其宰割的混蛋养父吗？
那个老混蛋每次找她，不是要钱，就是要钱加羞辱。常常通过一个电话，就能把她逼得无地自容，躲起来哭。可即便那样，她也从不敢有一句怨言。
现在，她就这么大胆地，直呼了他的姓名？
以上想法一闪即逝。
在“淡定旁观”的气氛里，唐浩淼更倾向于静观事态的发展。
金福娣的联系人列表很短，打开就是“恩人金爸爸”、“恩人金妈妈”和“恩人金弟弟”，末尾是个含蓄的“唐先生”。
唐浩淼没有多想，点“恩人金爸爸”。呼出，再把手机递过去。
不料，米旋儿只是垂眸看了看亮起的屏幕，神情中有点好奇，却没接。
仿佛这不是手机，而是什么稀奇玩意。
唐浩淼忽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触。
就好像……他刚才明明是在公司里，正准备开会的，却转眼回了自己的这处偏宅，然后，目睹着这一幕幕的发生。
他脑子有点乱，却又隐隐觉得，也许是老天在启示他，想要他“看见”什么。
因此，小金反常的要求，他没有试图反抗，统统照做。
米旋儿不肯碰手机，他也就顿了顿，耐性极好地问：“按免提？”
姑娘的明眸略显迟疑，似乎在消化什么陌生词汇，然后才点点头，表示同意。
唐浩淼按捺着疑惑，把扬声器打开。
正好，电话那头接起。
油腻松弛的老男人声，自以为幽默地传出来：“哟，这不是我们家的摇钱树福娣吗？大白天找我干嘛，转钱给我花？”
唐浩淼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却见米旋儿抬起手，在他摊平的屏幕上点了下。
唐浩淼：？？？
他以为小金要回家，打电话给金家人招呼一声，请他们来接——他还在想，她怎么那么有勇气？
按照金家人以往对她的风格，怕是她一提要回去，就会被当场骂到死。
倒是没想到，她不说话，反而……
这是什么意思？
正想着，那头吊儿郎当开口就要钱的男人，忽然发出“咔！”地一声，好像喉咙被谁捏住。
而这边，米旋儿露出了愉快的表情。
唐浩淼：？？？
……从不知道，她还有这么好看的模样。
这时，手机外放又传出“啪！”地一声，引回了他的注意力。
听起来像是一耳光。
唐浩淼：？？？？？
一个女人在稍远一点的背景里，吓了一跳似的，惊叫道：“老金？？？你干什么？？？”
外放里，连续传出“啪啪啪啪啪！！！”。
过了好一会儿，油腻男人金多孙声音颤抖着，咬着牙，哭腔骂道：“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吸人血！干脏事！鬼都不如！！我他妈要扇死我自己！！！”
他一边骂，一边啪啪自扇，还一边哇哇吃痛大叫。
音效立体环绕，众人大受震撼。
唐浩淼还没缓过神，又听外放里一阵窸窣响动，那个女人凑近许多，声音刺耳叫喊道：“老金你疯啦！别打了！谁在给你打电话呀？——哟，是她呀……”
然而，话没说完，她也哽住。接着一声抽泣，尖叫道：“老金老金！我也不是人，打我打我！”
那头果然传来一串密集响亮的噼里啪啦，伴随各式痛哭嚎叫，也不知是谁打了谁。
众人大白天见证奇迹，默默把目光转向米旋儿。
唐浩淼：“……”
现在他是真觉得，“老天”有话要告诉他了。
但老天的嘴替，米旋儿却一句话也没说。
听着外放里那一串热闹的响动，她愉快地抿了抿小巧漂亮的嘴唇，显然十分满意。
她隔空投送给金多孙的，是一个见者有份、能相互传染的气氛，“良心发现”。
唐家这些曾为难过金福娣的人，也会无人幸免被传染。
现在气氛已传达到位，没有遗憾了。
睽睽众目下，米旋儿转过身，朝外走去。
仍在等个单聊机会的唐浩淼：“………………”
从来都是他想来时来，想走就走；现在轮到小金这样对他，他忽然感到，被在意的人不告而别，原来心里会这么难过。
几秒愣怔后，他挂断还很热闹的电话，动身追出去。
看到正在走出前院的纤薄身影，唐浩淼顾不上以往的矜持，也忘了富家子弟的体面，大喊一声：“小金！”
米旋儿站住。
唐浩淼大步冲到她面前，看着眼前这个明艳动人的姑娘，心中升起复杂的悔意。
这是他三年来，唯一一次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
不喜欢人家，却把人家的时间买断，放在自家某个角落里，充当他空虚时的活体看板。
他是付了很多钱出去，也曾希望不辜负她的青春，给她安排了一堆周边服务。
但他也知道，那些钱，没进她的手；安排的服务也没给她带来享受——就刚才李保姆的表现，很能说明一切。
可退一万步，假设他转出去的钱都进了她的账户，为她安排的这些人，都好好履行了工作职责，他就不算辜负她了吗？
连敖欣妍都知道，这个女孩“爱他”，或者说，曾经爱他；但他呢，是从一开始，在明知这些生活里没有阳光的人，为了留住偶然遇见的一点善意，会多么赴汤蹈火的情况下，仍无所顾忌地把她带了来。
知道她日渐喜欢他，倾慕他，后来质变成爱，他也假装看不见。
——爱这种东西，在唐浩淼的这个层级，属于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跟玄学一样珍贵的奢侈品。
连父母的爱都不能多求，更别说别人。
像金福娣这种纯粹的爱，他可以想见，这一生，大概是再遇不到的了。
他却随随便便装瞎了事。
……现在她要走，孤零零一个人，又能走哪儿去？
唐浩淼的良心如锥刺一般，却说不出心中所想的“要不别走了”或者“你去哪”这种话。
姑娘心意已定，也已经不爱他了，强留就是在继续耽误人家。
于是，他抬手，朝远处打了个手势。
这处房产的物管跑过来。
唐浩淼朝他伸手，那人立刻意会，郑重从身上拿出一张卡片。
唐浩淼扫了一眼，转手把卡递给米旋儿，说：“拿着，我稍后就去激活——然后你可以用它……”
突然，远处一声失魂落魄的呼喊，打断了他：“浩、浩淼哥！是那张，可以透支一千万的黑洞卡吗？”
专注看着米旋儿脸色的唐浩淼，被这喊话里的急切，搞得眉梢动了动。
敖欣妍这会儿是真急。
她刚才答应跟那保镖去后院逛逛，提前看一看自己将来的资产，心情也算不错。
逛完后院又想逛前院，刚开始那保镖还有点犹豫，一副怕节外生枝的表情。
但那毕竟是普通人，哪儿受得住她的女主魅力？
多磨两句，再加上一句“你不怕我真生气了，将来浩淼哥怪你？”的女主人暗示，哥们就招架不住了，一路做贼似的，陪着她往前院走。
现在想想，真是老天有眼，让她心血来潮要蹚前院——这不，刚绕过来，就撞见唐浩淼递卡。
——上辈子，不记得有这一段。
当然，上辈子唐浩淼在处理这件事时，她也不在场。
但肯定是没有的。
要是有这张卡，金福娣她的养父母也不至于那么对她，更不可能为了区区几千块，就把人卖了。
但不管上辈子有没有这回事，这辈子都不行！
那张卡的知名度，是小圈子里人人皆知的。金福娣要拿着它，能叩开的，就不是一般资源的门；更要命的是，那既然是唐浩淼的资产，四舍五入，就是她的啊！！！
惊涛骇浪的情绪，冲昏了她的大脑。一时间，又把“温良恭俭让”的皮肤抛到了脑后。
她失声叫道：“什么人要花那么多钱呀？她去买矿，都能买好几个了吧！唔……”
心里还有千言万语，她却被身边的保镖一把捂住了嘴巴。
保镖似乎还怕她挣脱了冲过去，干脆用他铁一般的胳膊把她夹住，捂嘴捂得她差点翻白眼。
末了，在丝毫不能动弹的敖欣妍耳边，他轻轻说道：“得罪了，敖小姐。但我不得不提醒你，老板这人，当他非要做什么事的时候，别人越劝，他就越要做——而且，是加倍的投入那种。一旦做完，他还会对之前劝过他、但没劝住的人，非常嫌弃——我建议您，不要冒这个风险。”
他的话很到点上；主要是力气很到点上。
于是，敖欣妍怔了怔，就放低了声音。不甘地“呜呜”两声，不跳了。
单是拿一双悲伤的眼睛，远远地看着。
这头，被她声嘶力竭遥遥相喊的唐浩淼，一次都没朝她回过头。
他始终专注地看着米旋儿。
但不过，昔日女神的喊话，一定程度上，也给他开拓了点灵感。
他对好奇看着他手中卡片的姑娘说：“对，你拿去买点好的资产，用来维持日常生活，你们家里人也不会为难你。”
他顿了顿，接着说：“如果不会买，我安排个靠得住的人帮你；如果这些不够，你跟我说。”
不远处，随穿堂风听到这番话的敖欣妍，直接腿一软，瘫在了保镖怀里。
感觉大脑被痛击，心被掏空。剩下不管他们说什么，她一句也不想听了。
保镖：“……”
正好捂着她的嘴巴，夹着她轻轻转过身，然后无声无息，把她原路夹回后院去。
耳根子清静下来。
唐浩淼从未如此期待，有人从他手里接过这份好意和歉意。
这仿佛是一副沉重的十字架。
如果她不接受，它就会永远背在他背上。
但米旋儿只是垂睫看着，并不伸手拿。脸上除了好奇和欣赏，也没什么多余的欣喜或感动。
她的确欣赏这张卡。卡面上的花和卡号、文字，不是掐金丝就是掐银丝的，精致又高级。
人间原来有这么漂亮的东西。
唐浩淼的诚意，她也感受到了。觉得如果金福娣知道这一幕，她的感触，应该不会像离世时那样痛苦吧。
但她不会收这张卡。
原文里没有这个剧情，她也不想跟原书主线里的人物，再有什么现实层面的牵扯。
更何况，神官下凡时，系统配给的车马费都很优厚。
她不缺钱。
想着，米旋儿扫了一眼“玲珑”。器物区，果然多了个漂亮的小乾坤包。
显然是周辰丢她下来时，偷塞的。
她的钱和其他差旅物品必定也在里面。
米旋儿抬起眼睛，对上唐浩淼藏不住急切和愧疚的眼神，摇摇头说：“不了。”
说完，她微微晃了晃手腕。
唐浩淼这才发现，她腕上戴着一只从没见过的手串。
它莹白温润，小巧漂亮。
就像眼前人……
下一秒，他却感到一股温柔又绵密的力量，从头到脚笼罩住了他。
他想继续劝说的心，静了下来。
姑娘转身往外走。唐浩淼想追的，却发现，自己双腿不听使唤。
不仅他，前院里，所有因他一个眼神，就能替他做事的众人，个个都想替老板拦下米旋儿。
但他们也都统统定在原地，只能用眼睛巴巴地看着。
小姑娘纤薄的身影，又一次远离了他的瞩目。
她走出唐家这座别墅的前院，经过道边一棵粗壮的景观树时，身影被挡住。
这一刹那，唐浩淼似乎看到，一蓬白色的雾光在树后散开。
尽管理性层面他不愿相信，直觉却告诉他——借着那团雾光，她已彻底消失。
不会再从树的另一侧出现了。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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