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听》舒幼

8、错题集

　　难以置信的，这句话在两个人之间掀起一阵沉默。

　　阮乔伸手抓了一下旁边的背角，很重的一下，又渐渐松开。

　　开口覆盖住耳边薄弱的呼吸声，她问出一句：“你这是什么意思？”

　　“软软。你成绩这么好，都不会作阅读理解的？”

　　他的笑意浅浅，低沉语调缓慢响起，萦绕在她耳边。

　　阮乔小声嘀咕，轻轻反驳：“我是理科生。”

　　但她语文成绩很好。

　　陈越妥协，温柔出声：“好。”

　　这一个字拖着腔，宠溺中笑意不减，他直直开口：“我的意思是，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你在我这里是可以排第一位的。”

　　陈越说，在每天的这个时间点都会有人来问价，但他习惯性把时间留给了阮乔。

　　有次中午，阮乔突然叫他，陈越生平第一次拒了别人的单。

　　不知不觉，她成为了陈越的特殊选项。

　　阮乔静静听着，没有任何回应。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胜过形形色色的人，也没有把握确认陈越的推心置腹到底是不是一时兴起。

　　良久，阮乔叹了口气，还是退了一步，“今天有点晚了，明天一起玩吧。”

　　陈越说好，又继而说：“给你唱了首歌，一会发过去。”

　　他们的聊天框已经很久没响过了，陈越其实后来给她发了很多消息，但阮乔把他标记免打扰，把一堆无关紧要的聊天窗口置顶，挡住了就能强制自己看不到。

　　他唱了一首阮乔怎么都没搜到的歌，陈越打字告诉她说是自己休息时间乱哼的。

　　第一次唱，陈越的声音混着自然噪音，落入她的耳畔。

　　阮乔把这首歌存到自己的收藏夹里，循环了很多天。

　　冉屿之前说，陈越其实挺缺钱的，当时她没问过，后来当事人主动提起。

　　十一假期过半，他向阮乔坦白自己只读到了初中，陈越不是沉迷游戏，他做这份工作也只想赚钱。

　　深夜，他对阮乔细细回忆起从前的点滴。

　　“当时就觉得在生存面前，其他的事情都太不值一提了。”

　　父母离世，照顾他的爷爷在十五岁那年也撑不住了，陈越孑然一身，太多地方嫌他年纪不够，无奈下，只能选择了一份没什么限制又来钱快的工作。

　　刚开始，他每天接到的都是甜蜜单。

　　在十几个小时，换数不清的老板，陈越对爱情这两个字眼都麻木了。

　　偏偏他的声音条件优越，也不乏有老板想进一步发展的，使劲砸钱续单。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陈越学会了逢迎讨好，暧昧拉扯，充分适应这个快餐时代。

　　大家给取所需的几年间，他赚到了钱，也看透了人性。

　　所以开始，他没觉得阮乔有什么不一样，用着对待所有老板的方式去对待她。

　　后来才发觉，她和所有人都不同，优秀且勇敢。

　　为了自己的理想复读，她的自制力难以想象得好，干净且努力的活着。

　　他给她唱过歌，一起看过电影，投屏时候，陈越看到她文件夹里的片子很多都是纯英没翻译的。

　　阮乔都看得懂。

　　暑假过后那段时间，阮乔去了学校，他把《怦然心动》这部电影又翻出来仔细看了一遍。

　　斯人如彩虹，遇上方知有。

　　“有的人浅薄，有的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阮乔就是特别美好的人。

　　猎猎风声在耳畔匆忙掠过，陈越哑声明显，“软软，等你高考后，我们见一面吧。”

　　“我去北市找你。”

　　……

　　阮乔成为了陈越的唯一变数。

　　他告诉阮乔，只要她想，自己就永远都有时间。

　　某次晚上，阮乔难得在列表翻到冉屿亮着的头像，感叹他难得不熬夜。

　　“你想和冉屿一起玩吗？”阮乔还没有点到邀请，先询问那边人的想法。

　　几秒后，陈越缓缓出声，语调稍平，“我只想和你一起。”

　　至于其他人，他没有太多兴趣。

　　国庆小长假七天，时间过得飞快，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她就要继续回学校上课。

　　陈越说，如果闲下来，可以给他打电话。

　　“我不怕被打扰。”

　　校园生活依旧是枯燥乏味，她在紧张气氛苦中作乐。

　　晚自习结束都是十点钟，她站在宿舍的阳台，和陈越通十几分钟的电话。

　　冷风入耳，伴随着他低沉悦耳的声音，“今天很累？”

　　阮乔拖着长音“嗯”了一下，“还好。”

　　她扶在有些生锈的栏杆上，慢慢转了个身。

　　听到陈越声音的那一刻，她已经很开心了，好似所有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你呢，今天做了什么？”

　　风撩动她的发丝，慢慢在空中飘荡，她伸手往而后别了别。

　　陈越沉思一阵，开口时语气里掺杂丝丝笑意：“工作赚钱。”

　　他说自己的生活同样无趣，只有两个人凑到一起，才有意义。

　　“给你买了巧克力和错题集。”

　　阮乔之前说，她的笔记本都快用光了，高考就是个很费笔墨的阶段。

　　陈越不知道她需要哪一种，只挑最贵的。

　　阮乔收到后，看着精致的页面，一时间有些可惜，毕竟它们是拿来验算过程的。

　　“越哥，下次不要买这么贵的，很浪费。”

　　听到她的话，当事人倒是没什么情绪，风轻云淡地笑笑。

　　“软软，我们现在并不能见面，但我想给你最好的。”

　　“我孑然一身，怎么过都行，但你不一样，我希望你永远开心。”

　　陈越只有些钱，他愿意对自己喜欢的人好。

　　其实他挺羡慕冉屿的，听说两个人住得很近，从小一起长到大。

　　陈越也很想去阮乔成长的地方看看，瞧瞧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她总说自己不够好，拿出复读的失败例子。

　　阮乔的压力很大，陈越听得出来。

　　浓浓黑夜，他总是耐心温柔，只言片语却有难得沉重的力量。

　　“软软，在我这里，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是很特别的存在。”

　　“你只需要努力读书，认真考试，在未来的十几二十几年后，不要因为自己的每一个决定后悔。”

　　他顿了顿，难得有了哑音，“也不要因为认识我而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