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雪缝山》灯似

4、第 4 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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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城郊给乔小姐准备了一栋别墅。”沈望月看向乔溪，“没什么人能打扰到乔小姐，好让你不用顾忌地做事。”

　　乔溪却是看都没看沈望月，她径直上了沈鹭的车。

　　沈望月脸色微僵，却仍旧是赔着笑。
　　乔氓看了眼沈鹭，视线若有似无地从沈望月身上掠过。

　　“你也回去吧。”乔氓开口道，“小溪会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
　　沈望月听乔氓这样说，忙附和道，“乔小姐看着便不同于常人，我自然不担心的。沈某就不在这儿打扰乔老先生您清修了。”

　　沈望月上了李叔的车。
　　车门刚刚关上，一直带着笑的脸陡然沉了下来。

　　“去半麓山的别墅。”沈望月阖上了眼，握着拐杖的手轻轻摩挲着，面上一道一道的皱纹堆在一起，让人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李叔的车先开下了山。
　　沈鹭关上了车窗，正欲跟上李叔的车，却听到后座的人开口道。

　　“等等——”
　　声音清亮，像是刺破云雾的一只百灵鸟。

　　沈鹭微微偏头，他看向后座。

　　乔溪坐在后座中央，抬眼对上了沈鹭的视线。
　　她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立在肩头的小鸟，“不去什么别墅。”

　　沈鹭微微抬眉，稍有些不解地看向乔溪。

　　只见面前的人的指腹从小鸟的背上抚过，一根白色的松软鸟羽便被她捻在了指尖。

　　沈鹭有些诧异。
　　看着的人捻了捻那鸟羽，鸟羽便化作一束金光从车窗缝隙冲了出去。

　　他虽知道这世上有些超出常人认知的事情，却是不曾见过。
　　第一次见到，难免有些惊讶。

　　乔溪微微挑眉。
　　用眼尾余光看向沈鹭，一副，瞧见了没，我可是个厉害人物的模样。

　　沈鹭的讶然一闪而过，看着面前的人，反倒觉得有意思超脱常人的可爱。

　　见开车的人并没有她预料中的表现，一时觉得有些无趣。乔溪扬起的嘴角微微放下，她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圆润的指甲噼啪地戳着屏幕。

　　片刻后，乔溪伸出手去，将手机递到了沈鹭面前。

　　手机上是备忘录的截面，备忘录中，写着一个地址。

　　沈鹭认得那个地方，那一条街上多是美食，许多渝城知名的饭馆都在那条街上。

　　沈鹭点了点头，开口时语气算不得多么恭敬。

　　“你是沈家的客人，你要去的地方我说什么都是要带你去的。”

　　乔溪却是没有再和沈鹭说话，她靠到了软垫上，大有一副不想开口的架势。
　　沈鹭见状也不再自讨没趣。

　　那辆明黄色的，十分张扬的车便缓缓往山下开去。
　　车内很安静，只有偶尔刮到树枝时才会发出一声响。

　　乔溪偏头看向车窗外。
　　如今所走的路，她曾走过许多许多次，可每一次都是撞入一片雾里，重新回到了山顶的大屋。

　　立着那一条山界越近，乔溪心中名为紧张的情绪便更浓。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不自觉攥紧了手掌，圆润的指甲抵在掌心，不疼，却有钝钝的压迫感。

　　那一刻两人合抱粗的常青树，由远及近，在乔溪的眼中越来越高，也越来越葱绿。

　　绿意从乔溪的眼中穿过。
　　她松了一口气，紧握的双手也缓缓放平，掌心当中，有两道浅浅的月牙形压痕。

　　终于离开了青山。
　　乔溪眨了眨眼，好似这样便能驱赶眼眶中突兀的热意。
　　立在她肩头的小鸟似乎是察觉到了小主人的情绪，扑闪着翅膀飞了起来，绕着乔溪的脑袋转着圈。

　　有细小的绒毛飘落，像是一场只下给乔溪看的雪。

　　乔溪笑，伸出手将小鸟接在掌心中，她转过身去，透过后玻璃看向被远远甩在身后的青山。

　　也不知看了多久，知道青山在乔溪的眼中只剩一个朦胧不真切的山头，她才转过身来，打量着四周。

　　宽敞的街道，高耸的大楼还有络绎不绝的车流。
　　这些乔溪只在手机里看到过的画面，直直闯进了她的眼中，让她有些应接不暇。

　　乔溪的反应被后视镜全数捕捉。
　　沈鹭只需微微抬眼便能将后座上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并没有说什么，饶是乔溪表现得像是从未下过山一样。

　　沈鹭对山中的沈家并不是十分了解，只隐约知道，他们家的人，大多是在和非常人所知晓的东西打交道。

　　而他爷爷，生平多么倨傲的一个人。

　　渝城首富，整个华国都名号响当当的人物，对着沈家这么个小姑娘，也得低声下气，好生照顾着。

　　沈鹭收回了视线。

　　乔溪并不知道前头的司机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也不在意。

　　车子停在了路边，乔溪推开车门，刚跨出去半个身子，便又想起什么似的，探头看向沈鹭。

　　“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看一圈。”

　　也不等沈鹭回答，乔溪钻出了车子，关上了车门。

　　车门关得有些重，震得沈鹭的心脏跟着一起跳了跳。
　　他失神片刻，也推开了车门，在街尾的一间便利店买了个打火机。

　　沈鹭站在马路边，脚跟贴在花台边沿。
　　他并没有抽烟，只是把玩着新买的打火机。

　　即便街上人极多，沈鹭也能一眼看到乔溪。

　　她同街上的人不同。
　　倒不是说乔溪漂亮到让人移不开视线，而是乔溪身上有一股沈鹭从未见过的气质。

　　是超然脱俗的，像是山中清雾，不属于这繁饶尘世，所以那样惹人注意。

　　“走吧。”
　　乔溪只在一间炸肉店前转了一圈，便回到了停车的地方，她对着站在不远处的沈鹭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当司机。

　　沈鹭笑了笑，他垂眸将手里把玩的烟盒打火机收进了口袋里。

　　“去当时发生惨案的地方。”乔溪坐到后座上，从一旁放着的背包里翻出个厚厚的本子，认真地找着什么。

　　沈鹭听到乔溪要去的地方时，微微一愣。
　　他大概知道一些。

　　出事的人还很年轻，正因为年轻，才包揽下熬夜运送花灯的活。

　　沈鹭微微垂眸，没有说什么，驱车往那天货车翻倒的街上去。

　　同这美食街不同，那条出了人命的街道上用白色警戒长条围着，空无一人。

　　偶尔有人从围栏外经过，也都是神色凝重，步履匆匆，连看都不敢看一下。

　　沈鹭将车停在了相邻的街道上，他探过身子，看向乔溪。

　　“因为是命案，街上有警察守着，我先去……”沈鹭本想说他先去同警察刷个脸，出事的怎么也是他们沈氏的员工，他这个纨绔少爷，多少也能说上两句话。

　　可不等沈鹭将话说完，乔溪已经自顾自地下车朝着有三两个人守着的路口小跑了过去。

　　沈鹭看着乔溪的背影，愣了片刻，才推开车门跟了上去。

　　就在沈鹭以为乔溪要被守着的警察好好教育一顿，会灰头土脸地回来找自个儿时，却见那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伸手拍了拍乔溪的肩膀。

　　两个人凑在一起似乎在说些什么，乔溪脸上还带着笑，显然是认识这个警察的样子。

　　沈鹭正疑惑着，却见乔溪转过身，对着他摆了摆手。

　　“诶，你——”乔溪微微有些卡壳，她不记得面前这个身上缠了鬼气的男人叫什么名字了。

　　她顿了顿，才继续道，“你知道那天那个司机在哪里吗？”

　　沈鹭摇了摇头，他看向一旁那个高大的男人，“他被警察保护起来了。”

　　“有些程序没走完。”那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伸手挠了挠头，“小溪，有些程序得走完了，我们才能去接那个司机。”

　　“乔嘉泽。”乔溪伸手戳了戳男人颇为健硕的胳膊，微微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这么耽误事儿呢，我一定给爷爷告你的状。”

　　乔嘉泽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他苦着一张脸，“小溪，那些手续烦琐，我也没法子——”

　　“而且我给你出主意了。”乔嘉泽伸手指了指沈鹭，“在渝城，有些事儿，他们沈家人说话可比我这个妖异院的普通员工好使多了。”

　　乔溪顺着乔嘉泽的动作看向沈鹭。

　　沈鹭张开双臂，颇有些无辜道，“我现在的确不知道他在哪里，不过你如果想见他，我可以想办法让你们见一面。”

　　乔溪眨了眨眼，决定把沈鹭的命名从司机改成有那么一点用的司机。

　　“那辛苦沈少爷了。”乔嘉泽咳了两声，“我和你一起去吧，也不算不合规。”

　　沈鹭点了点头，又有些迟疑地看向乔溪，“她……”

　　乔嘉泽顺着沈鹭的视线看向乔溪，而后摆了摆手，瞬时揽上了沈鹭的肩，带着他往马路对面走去。
　　“小溪做事向来不喜欢别人看着，走，我们先去找那个司机。”

　　沈鹭不着痕迹地挣开了乔嘉泽的手。
　　他极不喜欢旁人的触碰，面上却是不显，反倒是笑着应了一声。

　　走到车前时，沈鹭回头再次看向了对街。
　　方才和乔嘉泽一起守着的两个人正一左一右蹲着不知做些什么。

　　不过眨眼的工夫，乔溪的身影便模糊了两下，而后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沈少爷？”乔嘉泽倒是不客气，他自顾自地拉开了副驾车门，大大咧咧坐了进去，见沈鹭仍旧站在车外，探出个脑袋看向他，“忘了介绍，妖异局乔嘉泽。”

　　沈鹭看向乔嘉泽，探出半个身子的人手里还拿着一张名片，看着倒不像是伪造的。
　　只是妖异局，沈鹭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乔嘉泽见沈鹭接过了名片，咧开嘴露出两排白牙，“沈少爷，我看你一身鬼气，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妖异局呀？”

　　乔嘉泽的笑还没在脸上定格，便看见沈鹭松了手，自个儿的名片飘飘悠悠地落在了沈鹭脚边。

　　沈鹭抬眸看向乔嘉泽，脸上一直带着的，温和的笑，消失了。

　　转而是眼里难以忽视的冷漠狠厉。

　　乔嘉泽愣了一瞬，等他再去看沈鹭时，那一抹狠厉已经不见了。

　　沈鹭坐进了车里，音色有些冷，像是淬了冰，“不好意思，我对什么妖异局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