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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个洞【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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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金夕阳缓缓落入山后,众人脚下的青石砖亮起微光,本以为是普通雕刻花样且毫不起眼的石砖纹路串联在一块儿,形成壮观无比的大型法阵。
毕无谓甚至都没来得及惊叹,眨眼的功夫,跟他站在一起的其他人便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棵棵比铁锅口还要粗壮的树干。
脚下草木苍翠茂盛,头顶树叶层层叠叠,将天光遮得严严实实,恐怕就是白天也未必有多亮堂。
适应一阵这昏暗的光线,毕无谓从落叶堆中挑捡出一根趁手的稍硬树枝,树枝末端分叉,上头还有不少顽强保留的枯叶,用处很多。
密林之中人烟罕至,连条兽径都没有,最矮小的草本植物都有毕无谓小腿高。
毕无谓用捡来的那根树枝在前方敲打拨扫,这样做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驱赶带毒蛇虫,有什么危险也好挡一挡。
当然,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趁着还有一夕天光,早点找到可以攀高的地点。毕无谓听村里的猎人说过,若是在树林里迷了路,一定不可心急顶着夜色贸然摸索,要么就近爬树,在树上躲着等大人来寻;要么天亮的时候找到附近比其他树都要高大的树,攀到其冠上,眺望远方,先辨明方向,再前进。
早先毕无谓被坏人骗走时,也多亏这些经验,才能让他安然无恙长到这么大。
没走多远,毕无谓就找到了不错的攀高点。爬树对毕无谓来说小菜一碟,只是缺少固定身体的绳索,用来以防万一。手边倒也不缺藤蔓植物,费劲将它们扯下,去掉叶片也能将就当绳索用。
不过这不群山树木的高度跟观乡荒地里的小野林,可不是同等层次,还得多拧几根藤蔓充作粗绳,能够一边爬一边起到固定的作用。即使有藤蔓辅助,爬到一半高度的时候毕无谓也不得不停下,原因无他,天彻底黑了。
找树本就花了不少时间,还要准备简易的编织藤,留给远眺辨位的时间本就所剩不多。就算毕无谓精力充沛,但也只是个孩子,每爬上去一段距离他就得停下休息,以确保不会因为脱力而失手摔下去。
他还是有点小看了这棵树,不光高度是他从没爬到过的,粗壮程度也不一样,因而很难找到攀爬的借力点。
所以总体来看,花费的时间就更长了。
夜晚在林间赶路是极为不明智的,不光视野受阻,还容易被具有夜视能力的动物袭击,不如找个安全的高地休息,恢复体力等待天亮再向平顶山出发。当然,也不乏有经验丰富且胆大好胜的考生,一被传送到林中便就地生火,这会已经举着火把到处摸索情况的。
毕无谓目前所处的这个树杈其实就是个不错的过夜庇护所,枝繁叶茂的半高树杈在半夜可以躲避来自地面的威胁,还能拥有不错的视野,要是有其他人经过这片区域,他也能尽早看到。
就是不知道树上有没有蛇,得警醒一些。
将自己用藤蔓固定在粗壮的枝干上,忽略粗糙的树皮戳在衣服上有些扎人的感受,毕无谓勉勉强强能枕在手臂上趴着睡一晚。
在许多孩子还在林中笨拙地摸黑前进或是害怕地不敢动作时,他已经酝酿起朦胧睡意。
夜间寒冷,树杈上随风送来的不止有虫鸣,还有未知生物踩踏枯叶断枝的细微声响。虽说毕无谓坐了一天的蒲扇,略有疲惫,但此时也不敢完全松懈,听到有东西靠近,立马朝下望去。
一头四肢匍匐在地看不清形貌的小型野兽从这里经过,它似乎嗅到某种不同寻常的气味,在毕无谓所在这棵树下徘徊许久,抬头几经目光逡巡。
透过树叶缝隙,毕无谓无意间与野兽荧绿色的目光撞个正着,吓得他绷直了身子,是动也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喘。
野兽定定看向树杈许久,毕无谓也拿不准它到底是发现树上有猎物,还是只是目光恰巧在这一块多停留了一阵。
后来,野兽低下头嗅闻一阵,似乎是朝别的方向离开了。
好不容易松口气的毕无谓,刚活动活动因为紧张把树枝抱得太紧而泛起酸疼的手脚,就听到下方很近的地方倏然传来利爪刨挖树干的声音。低头一看,竟是那野兽去而复返,此时像是知道有东西在树上,兴奋地人立而起,两只前爪在树干上疯狂抓挠,猛瞪后腿试图跃上来。
毕无谓吓得浑身汗毛都炸起来,这野兽居然假装离开,试探树上的生物!
他连忙收紧身上的藤蔓,以确保自己不会在晃动中掉下去,同时也很担心这野兽要是上来了,他该怎么对付它。
刨挖许久,树皮掉下不少,好在这棵树长得扎实,野兽的举动对树的影响并不大。
毕无谓发现野兽上不来后,放心不少。
然而野兽不死心地在这附近来回转悠,似乎笃定树上的生物迟早会下来,只是耐何它不会爬树,不然毕无谓早就成它腹中餐。
野兽在观察树上的猎物,毕无谓也在观察树下的野兽。从野兽在黑暗中朦胧的轮廓来看,它极有可能是只狼,然而狼很少会单独行动,这就让毕无谓有些拿捏不准了。至少目前来看,他待在树上是安全的。
与其跟这野兽耗废精力,疲累之后掉下树,正中它的下怀,倒不如趁它上不来,好好在树上睡一觉,等第二天一早,精力充沛的时候再想对策。
天将熹微,一夜有惊无险,总算是平安度过。野兽时不时会离开,不久后再回到树下,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空空如也的肚皮提醒毕无谓该起床对付今日的考核了。
昨夜闭眼前他就想到个办法,就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毕无谓怀里有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只比婴儿拳头大点,分量也不重,原本揣在怀里是为了防树上的有毒蛇虫,毕竟光有树枝很难击退他们,石头造成的伤害就不一样了,还可以用来当打磨工具用。
天亮之后,狼型野兽便没再离开,始终蹲守在树下。乍听树冠上传来的断枝咔嚓声,还以为是猎物终于掉下来,一跃而起,兴致十足地抬头张望。大张的兽口边缘,尖锐利齿寒芒闪烁,却只等到几片飘零的落叶。
野兽正疑惑着,仰头发呆之际,有东西猛地扎进它嘴里!
那东西一头尖锐,像根竹签,野兽下意识吞咽,被狠狠扎穿喉咙,悲鸣过后“嘭”地原地消失。
树上的毕无谓举着手顿在那里,他这还有几根树枝矛叉没扔呢,怎么这野兽忽然就不见了?
保险起见,毕无谓还是在树上观望许久,中途假意下树又爬回去,树下也没有任何动静。
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树下有野兔停留,毕无谓用木矛扔它,有一支刚巧叉中兔子耳朵。兔子吓得肝胆俱裂,疯狂挣扎,兔子被固定在原地的途中那野兽也没有出现,后来还是毕无谓实在饿得吃不消,才决定下去捉那兔子。
可惜他快到地面时,那兔子已经挣脱小木矛,窜进草里便没了影。
安全着陆,毕无谓静静站了会,依然没受到任何攻击,悬着的心这才微微落下。
这会饿着肚子也不指望再爬到树顶,得首先祭五脏庙。
对经常挨饿的偏远山村孩童来说,学会辨认地上能吃的野果野菜,是重中之重。不过这里跟观乡相距甚远,物种群落完全不一样,要找到熟悉的可食用植物是有难度的。
当然,要是胆子大点,直接掰那些被虫鸟啃食过的植物吃也行,没准运气好不会碰上有毒植株。
毕无谓蹲到草丛里,不一会就拔起小酸根吃起来,这种小草根部有米粒大的球茎,能帮助他们积蓄养分应对天气变化,球茎部分可以吃,只是很酸,不能多吃,但也聊胜于无。
忽然,毕无谓听到有人在不远处大声呼喝。
仔细辨认似乎是在喊:“小贱种,你给我出来!我已经看到你了!”
毕无谓皱起眉头,心想这是谁家小囡,用词也太狂放了吧。
因为不想跟喊话的人碰面,又吃过酸根当早餐,毕无谓拉着藤蔓又爬回树上——他下来时把藤蔓解开套在他昨晚栖身的枝干根部,拉着垂下来的藤条爬树事半功倍,不一会就能到达昨晚费老鼻子劲爬到的高度。
有脚步声靠近,毕无谓透过树叶看过去,是个扎着羊角辫个头矮小模样软糯的小姑娘。
羊角辫行走间的步伐非常小心,也很警觉,或者说有点过度警觉,这就导致她一直在超出能力范围地戒备着周围,或许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的呼吸已经越来越急促大声。
从她凌乱的服饰及充血的双眼可以看出,她很可能一夜未眠,这个状态在林中可不是什么好事。
看她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毕无谓完全没法将她跟之前听到的那句喊话联系到一起。
好在,身处高处的优点是看得远,毕无谓瞬间做出判断。
羊角辫考生紧握手中骨刀,将后背紧紧贴在树干上,听到喊声迫近,不由闭上双眼举起武器。
正在这时,她感到有什么东西搭在了她的肩膀处,吓得她差点灵魂出窍,回身胡乱挥舞起骨刀,却只是划伤了树干,且这棵树上已经有很多不明就里的凌乱抓痕。
“呲,嘿!”毕无谓在树上小声招呼她,拎拎手中垂下来的藤蔓——就是这个枝条刚才碰到了羊角辫考生。
羊角辫意会,抓着藤蔓用了九牛二五之力才好不容易爬到毕无谓所在的树杈。
而就在他们刚刚用树枝掩藏好身形,追着羊角辫的五个小孩就来到了树下。为首的是个面有骄矜之色,颇有些大小姐派头的小丫头,其他四个孩子则都作狗腿子模样,替她在周边开路。
“奇了怪了,我明明听到这边有动静。”
毕无谓朝羊角辫竖起手指,羊角辫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大口喘气,赶忙闭上嘴巴。
好在树杈距离地面还有段距离,那几个孩子又并非修者,这才没有发现他们就在头顶。
只是这树毕竟被昨晚的野兽摧残过,靠近下部的树干上遍布交错可怖的爪痕,犹如一头发疯的野兽在此处留下的某种标记。
几个孩子一眼就看到这些爪痕。
其中一个瘦小的孩子有些害怕地道:“那是什么?会不会……会不会是昨晚我们碰到的那头、那头大怪物!”
听他这样说,另一个孩子也畏缩起来,猛地神经兮兮转身,看向草丛里:“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那大小姐模样的孩子似乎见多识广,看到树上这样的痕迹不由敛眉,低声道:“嘘,都住嘴!走!”
领头的发号施令,这几人便背靠背猫着腰慢慢离开到别处去寻人。
【谢谢】羊角辫考生用口型向毕无谓道谢。
等那五人真的走远,树上两人这才完全放松下来。
“真、真的很,感、感谢、谢你,我叫、关艾。”羊角辫朝毕无谓自我介绍,语带结巴。
毕无谓并未因此产生轻视之意,只摆摆手,道:“举手之劳,我叫毕无谓,很高兴认识你。”
“不过,他们为什么要追你?”毕无谓有些好奇。
关艾抿唇。
大概是这问题让对方为难了,毕无谓便把他要攀到高处辨认方向的想法讲给关艾听,打算带过这个话题。
毕无谓道:“你若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走。”
没想到上一个问题关艾并不是不愿回答,而是在组织语言来概括她的经历。
关艾先是点头同意,再简练地道:“我,她哥哥的,童养媳,偷跑测试,被、被发现。”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啊,原来是这样。”毕无谓挠头。
观乡人对买卖孩子的事情容忍度很低,即使家里揭不开锅养不起,宁可把孩子送给山神,也不会把他们卖掉。所以童养媳在观乡很少见,除非是家中亲戚亡故,托孤于他人,生活得久了自然就会成为一家人。
看那大小姐的态度就知道,关艾为什么会跑,肯定是那户人家对她很不好。
有人协助,毕无谓顺利爬到树顶,很简单就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并朝此前进。
不过,住在山中的人都知道,不管你再怎么认为自己走的是直线,如果不经常重新确认和修正方向的话,是很容易在树林里原地兜圈子的。
好在调整行进路线就不需要再爬那么高,只要找棵树冠相对稀疏的树,根据太阳移动的方向来定位就行。
关艾不是个爱说话的,尽管不会爬树,但她把随身带着的那把骨刀舞得像模像样,在旁积极帮忙砍掉有可能划伤人的植物,就是体力已经快要达到极限的现在也没有喊一句累。
毕无谓当然不至于放任一个女孩子累到昏倒,时不时会停下来休息。
只是食物还是个问题。
从昨夜到今晨,他们已经消耗太多能量,却还颗粒未进。
上午勉强还能收集到一些露水解渴,吃酸根不但不顶用,久了胃里还会泛酸水,更难受,不如不吃。随着时间流逝,毕无谓爬树的时候差点一脚踩空,这才惊出一身冷汗,意识到他们必须得弄点东西吃。
心想事成这种事不是谁都能办到,不过毕无谓的运气一直就没差过。
这不,肚子饿了就有只肥硕的山鸡从二人眼前飞过,还恰巧停留在不足半米的地方,歪头好奇地看着他们。
毕无谓和关艾立马站住不动,死死盯着山鸡,现在只要他们任意一个人飞扑出去,就有极大可能逮住今日大餐。
有着纤长美丽的大花尾巴的山鸡,似完全没有察觉身前的危险般,还在悠闲地梳理着羽毛,时不时低头啄食两下。
额角有汗珠缓缓流下。
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得再等一等,再……
“好哇!叫我给发现了吧,小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