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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保安 ...

  •   第六单元:笔仙

      第三十九章保安

      本田菊不为所动,只是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等待着王光正的后文,说实在的他也不算意外这点,稍加思索便知道王光正的确没有骗他。迄今为止,所有关于眼睛的用法确实都是王耀教给他,王耀告诉他的。而且王耀骗了他这么多,也不欠这一桩。

      道士的语气循循善诱:“我不仅可以教你控制它、让它成为你的法器的方法,还可以教你解除同生共命,让你成为一只自由的僵尸,毕竟被王耀控制的滋味不好受吧。”

      “那么,是为什么呢?”本田菊一阵见血地问着,他不觉得王光正提出的这些会没有条件:“伯父,您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呢?”

      “你很聪明。”王光正流露出赞许的神情:“或许,你想诛仙吗?”

      本田菊当即就知道了那个“仙”可能是谁,他们共同认识的那个仙是谁。

      “你被王耀为了私欲从死亡中强行唤醒,变成了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僵尸,还受他用同生共命控制,为他驱使,我只问你一句,你恨他吗?”

      本田菊迟疑着,照王光正这么说,他确实觉得理论上来说他应该恨王耀,甚至这些言语就像是一个引子,点燃了他心中对王耀的埋怨,有怨吗?是有的。他复生至今,跟着王耀的步调行走,被施加了诸多他不愿承担的责任、愧疚、情感,而他本来就不必被施加这一切。但是要说到恨,他似乎是不恨王耀的,更准确来说是爱怨大于恨。

      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王光正牵着鼻子走,尽管王光正提出的这些条件都能解决他当下的困境,但是就他一路走来所见王光正的为人处世,似乎这个人并没有如他的外表一样值得信任。况且,王耀是王光正的亲子,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王光正要杀了王耀,于是他沉默了一会儿,表现出一副思考的样子,才谨慎地问道:“那么,您作为他的父亲,是为什么要杀他呢?”似乎是已经默认了王光正的问题。

      “不完美的作品就要毁掉,难道不是吗?”王光正继续优雅地喝着茶,宛若市井中的真仙:“我的儿子应当是一个真仙。”

      “难道他现在不是吗?”

      “他现在?”王光正眼神流露出几分讥讽:“充满七情六欲的伪仙,何况手上还沾染了人命。”

      本田菊这才惊诧:“你说什么!?”

      “看来他这也隐瞒了你。”王光正没有言明,摇头笑笑:“那么,要考虑和我合作吗?”

      本田菊再度沉吟了一会儿,起身向王光正鞠躬:“请容晚辈拒绝。”

      这回诧异才轮到王光正。

      “毕竟您也没那么值得信任,不是吗?”

      “看来我们今天这场谈话是要不欢而散了。”王光正似乎也没多加煽动什么,只是合作破裂,他对本田菊也没什么好脸色,仿佛本该就是这样似的。

      “虽然如此,晚辈仍然有求于您。”

      王光正瞥了一眼本田菊手中的盒子,本田菊打开盒子,盒子里正是封印着郑三的笔,而王光正当即则流露出厌恶与不屑:“你想解开它?”

      本田菊点头:“除了杀王耀以外,其余的条件晚辈都会尽力达成。”

      “果然鬼就是鬼,即使是僵尸也只会和脏东西呆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就是害死你的鬼呢?”

      “即便他曾害死了晚辈,寻仇也是晚辈的私事。”

      “不通人情的鬼物,罢了,”王光正摇了摇头,已经对本田菊颇为不齿:“我不可能放它出来,你死心吧。”

      本田菊没有办法,只能起身离去,离去的时候恰好撞上一个神情恍惚的少年,少年连着说了几声抱歉,如果不是少年还有体温和呼吸,本田菊甚至都不知道他和这少年谁更像死人一点,少年摇摇晃晃地坐在了王光正的摊位上,左顾右盼,一脸警惕,这才小声和王光正说:“道,道长,我感觉他又来找我了……”

      王光正有意无意地向本田菊的方向多看了一眼,本田菊则神色如常地离开,他刚刚似乎有看到,少年的眼下有一颗显眼的泪痣。

      王光正对少年的脸色则和缓许多:“一鸣小同志,你不要紧张,慢慢说。”

      在解决完少年的事之后,他这才长舒出一口气,拿出手机拨打了睽违已久的亲生儿子的电话,他微微颤抖着,似乎是因为激动,似乎也是因为兴奋,他说话语速极快,为了防止对面的人挂断电话:“王耀,我这里有你一直想要的本田菊的一魄。”

      本田菊仍然对着毛笔苦思,若是打电话给王耀,他肯定也知道解决方法,但是他此时不是很想暴露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跑了王耀会是个什么反应,可能王耀会生气到跳脚吧。想到这个画面便立刻有了实感,竟而回忆起当年王耀和张明学大骂三百回合的场景,他严肃的神情稍有缓和,不自觉地唇角勾笑。

      不知不觉间他又再度走到了学校附近,此时保安正在校门口附近巡逻,见本田菊在门口徘徊,不耐烦地赶人:“回去回去,暑假学校不进人。”本田菊则从这个声音中听出这便是上回用帽子盖着脸的保安,想说声抱歉,却发现此人也正是前一天晚上他所面善的那位。

      而保安见到本田菊,初时不耐烦,待仔细看过后,才大惊失色,不由得脱口而出:“本田菊!”

      “您认错人了。”本田菊微笑着说道,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亲和更多。

      保安惶惶:“不会错的,你肯定是本田菊,你来找我们复仇了对不对,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对不对,毕竟就剩下我一个了,剩我一个了。”

      “这位先生,现在是白天。”本田菊指了指天色:“若我是鬼的话,也不敢白天出来游荡。”

      “不对!我有神器,我根本不怕你!”他根本没听本田菊在解释什么,说罢就冲进保卫室拾掇出一堆家当来,什么十字架罗盘大刀墨线都有,还有用瓶装的红色液体,他甚至还看见了xx牌萘敏维滴眼液。

      本田菊终于想起了这个有点疯癫的保安是谁,是他十年前的“好友”——齐斋。他倒是想知道这十年里发生了什么,能让齐斋害怕“本田菊”害怕到如此程度,便径直走进了保卫室,齐斋那一套东西都往他身上招呼,结果当然是什么用也没有。本田菊空着双手以示自己无害,还指了指太阳照耀下他的影子。

      齐斋疑神疑鬼地看着他:“你真的不是本田菊?”

      “我不是,我叫王二狗。”本田菊眼一闭心一横说出了那三个字的名。

      齐斋如释重负一般瘫倒在了椅子上,十年过去,齐斋改变了许多,本田菊自然也改变了许多。

      “那你还真的挺像他的。”

      本田菊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或许,我可以听听你和这个‘本田菊’之间的故事吗?”微微笑着以示亲和。

      齐斋再度警惕地看着本田菊,本田菊为了让他放下戒心,还承诺道:“我略懂一些道术,或许能帮到你。”说罢,还装模作样地掏出了一张符纸,交给齐斋检查,齐斋正检查着,只听本田菊念了几句咒语,符纸竟然燃烧起了蓝色的火焰,在他面前化为了灰烬,他顿时就相信了本田菊,开始讲起十年前的事。

      “我和本田菊原来是朋友,十年前因为一些小小的误会,反正他没想开就跳楼了。”

      本田菊的内心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告诉他:“不是这样,绝对不是这样。”他忽略这个声音继续听齐斋讲了下去。

      “他们死的那几个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未至说完,齐斋谨慎地看了一眼四周:“是那个叫王耀的历史实习老师来了后,噩梦开始了。”

      言语、文字总带有引导的意味,即使是客观公正的史家,也难免在其记录中暗含其感情色彩,春秋笔法即为言此。王耀在讲到春秋历史的时候只是顺便讲了一下春秋笔法,即指寓褒贬于言语之中,说完他还看了一下台下的学生们,有些百无聊赖地在课本上乱涂乱画,有些确实在认真笔记,有些则在传小纸条折纸飞机。

      王耀对高三五班的同学笑着,声音突然提高:“那么老师我呀,就直白许多。”

      “老师,您直白什么?”

      “我很讨厌欺负别的学生的学生,他们都很坏,你们不觉得吗?”

      此时班级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他们都不约而同想起了本田菊的死,那些刻意被忽略的细节在这句话的提醒下被无限放大,本田菊下课之后总是被那几个同学叫走,本田菊身上带着伤,本田菊的校服里掉出烟头被那几个同学指出,还要告诉班主任……

      王耀确确实实是在笑着的,同学们看他也都还是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只是有一些人则开始不安地搬动桌子或者椅子,企图遮蔽过王耀的声音。他没有说的后半句是,当言语或文字的主人在一个群体内有一定影响力时,就可以操纵群体的思想,诱导群体的趋向。

      然而王耀的声音在这群体之中愈发明显了:“受害的人连未来都没有,而作恶的人却还光明正大地生活,有的还可能有家庭的庇佑,他们会参加高考,可能考个不错的成绩,未来进一家不错的企业,还有幸福美满的家庭,终其一生幸福地活着。”

      “踩踏在别人的尸体上活着。”

      “太可恨了!”立刻就有底下的学生附和道。

      “当然,老师我只是想到这么一茬,大家把课本翻到第二十六页。”

      话语的种子播撒下去,经由听众的内心丰富成长起来,形成了观点和成见,于是,一场针对齐斋、霍思成、丁杉、蒋武的冷待和无视悄无声息地展开了。本来,霍思成、丁杉、蒋武三个人是一个小团体,如果班级的社交能够分层,他们三个人大概可以因为家境分到最上层去,总有一些男男女女聚集在他们周围聊天说笑。

      齐斋和本田菊原本因为宅的爱好大概就是无人问津的底层,当然,自本田菊的日记被霍思成他们等人发现,而被他们作为变态“重点关照”时,也没人觉得他们三个人是错的,甚至连齐斋都加入了“重点关照”本田菊的群体,获得了以前从未受到过的关注,也很是蹭了一波好处。

      本田菊死了,他们也并不觉得是自己的错,谁让本田菊是个喜欢自己哥哥的变态,还把这种变态的心思写的那么肉麻,他是不正常的,少年们总是热爱指责排挤这些不正常来凸显自己的正义,因此,不正常的对立面就是正义,本田菊的对立面也是正义。

      他们向是以帮助同学的正义自居,而随着王耀的话戳破了那浮于面的正义,他们便在班级里又成了“坏”的代名词,吃着鲁迅先生所说的“人血馒头”来享受自己未来光辉灿烂的人生。于是聚集在团体周围的人越来越少,他们时常能隔着很远听到那些窃窃私语。

      “他们杀了本田菊。”

      “就是他们逼死了本田菊。”

      “靠近他们就会被欺负吧。”

      诸如此类这样的话。

      而当他们再度靠近时,这些话便迅速消散,留在同学眼中的只有畏惧和兼有的隐隐鄙夷。到后来一传十十传百,愈演愈烈,他们四个在学校中的出现几乎成为了孤岛,组长会故意漏收他们的作业报告给老师,老师们也常点评他们学坏了,明明以前是很好的学生巴拉巴拉,更不必说原先那些欣羡、向往的目光全都消失,没有人再愿意与他们交流,也没有人再愿意与他们说话,而他们也一步一步滑进了泥潭。

      最先出事的就是丁杉,他向是那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性格,既然大家都说他学坏,他就越来越频繁地与外校的学生打架,三零五中学虽然算不上顶尖,倒也还是一所不错的高中,那外校便是校风极差混混横行的学校了,丁杉在外校打架的时候被人用砖头开了瓢,120是恰好路过的王耀叫的。

      齐斋记得很清楚,那天他和其他两个人一同劝丁杉不要再在校外惹是生非,赶紧毕业拿证才是要紧,丁杉只是说那场是别人给他下的战书,他必须得去,最后几个人还是放心不过去看,只看到满头是血的丁杉躺在120的担架上,丁杉看到他们三个时眼里迸发出惊人的光,更是高喊着:“是本田菊,是他,是他回来报仇了!”

      那天还飘着小雨,王耀撑了一把黑色的伞,甚至穿了一身的黑衣服,像是参加谁人的葬礼,显得十分肃穆,他就站在丁杉担架的旁边,还关心地说道:“丁同学,你是不是被打昏了头了?本田菊早就死了呀。”

      齐斋听到这句话毛骨悚然,他再去看王耀,隐隐约约察觉有些不对劲,却看到王耀对他笑着,一如既往灿烂阳光的笑,王耀那张漂亮的脸更是增添了不少亲和之意,他以为王耀要说什么恐怖的威胁的话,王耀却说的是:“你看,你朋友们也来看你了,好好治疗。”

      那天之后齐斋再也没见过丁杉,后面有说是举家搬去了美国,正好遇到了□□火并,也有传说是丁杉被打成了痴呆,全家倾家荡产为他治病。

      齐斋觉得王耀的笑容很可怕,他从没觉得一个人还可以笑得这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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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章: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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