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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鬼戏 ...

  •   两个人在天府市逗留了几天,本田菊问了很多有关父母的事,有关他死后之后的事,王耀便耐心地一件件说给他听,他说王光义和本田雫每逢清明年节会去给本田菊的墓烧纸钱,絮絮叨叨一些琐碎的事,比如本田雫一直胃不好,前些天又去了医院看病,又比如王光义一些工作上的事,他是记者,他会说现在电子阅读越来越时兴,他跟不上时代了。

      现在夫妻两个收养了李沐生,或许现在应该叫王沐生,为了照顾这个小家伙忙的不亦乐乎,本田菊听此驻足,十分讶异:“是他们收养了吗?”

      “是的。”王耀很肯定地回答。

      此时的两人正在不知名的小路散步,说些有的没的,本田菊面上顿现一种十分微妙的表情,似乎是悲伤,又似乎是开心,最终变成了释然:“我是不能与他们见面的,是吧。”

      王耀踌躇许久不知如何回答,他本来应该是十分果断地同样回答“是的”,就算本田菊现在有了心,而死人重生一事过于骇人听闻,就算为本田菊创造一个假身份,他们毕竟是最了解孩子的父母,而且不论怎么说,王耀都不能让本田菊与现世的人扯上过多因果······

      只是这简单的两个字如何也说不出口,反而是本田菊在说:“不用觉得十分为难的,耀君,毕竟论事实,我已经死了。给了他们虚幻的希望又让这个希望破裂,太残酷了。”

      王耀骤然有点心痛,握紧的拳又松开,难得正经地问道:“你想见他们吗?”

      “可以吗?”

      “可以看一眼,但是你没有身份证,我们只能开车过去。”

      本田菊怔楞了一会儿,随即面上则展露着一个浅淡的笑容,连带着眉宇之间作为鬼怪的戾气都消散不少,这是他复生以来第一次对王耀展露笑容,此刻恰好是春天,夜晚的路灯将暖黄的光镀在了本田菊的身上,如若神佛。

      王耀脸微红,不欲让本田菊注意到而偏过脸去,干咳了两声:“那么,我们明天就走吧。”

      王沐生今年三岁,但是他觉得自己特别特别了不起,因为他有两个爸爸和三个妈妈,虽然他第一个爸爸一直坚持让他喊哥哥,但是他就是觉得那是自己的爸爸。然后就是他的第二个爸爸,虽然他觉得他的第二个爸爸没有第一个爸爸好看,也没有第一个爸爸厉害,也没有他第一个爸爸年轻,但是这个爸爸会偷偷在妈妈三令五申不给他吃糖的时候给他买糖吃,然后和他一起被普通话不太标准的妈妈骂。

      说到王沐生的妈妈们,王沐生都很爱她们,他对第一个和第二个妈妈印象都不是很深刻了,很奇怪,他觉得自己是个很聪明的小孩,却不怎么能想得起来前两个妈妈的事,而第三个妈妈是现在的妈妈,妈妈很温柔,普通话不太标准,但是她要和自己认真说话的时候一定会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他隐隐约约记得第二个妈妈也爱这么做,而且第二个妈妈会和这个妈妈一样,说他是这个世界的奇迹。

      现在的妈妈偶尔会看照片,看着看着照片就流眼泪,王沐生知道眼泪代表一种很难过很难过的情感,他凑上前去,他认识照片上的人,那分明是他第二个妈妈,他惊喜地喊着妈妈,现在的妈妈却抱住他的小头颅,讲一些照片上的人的故事,说这个是他的哥哥。

      第二个爸爸也是哥哥,第二个妈妈也是哥哥,王沐生不太懂了,他觉得自己以后长大了大概就懂了吧。

      王沐生今天在幼儿园小班学了一首新的儿歌,哎呀,放学了,他牵起爸爸和妈妈的手,他唱给他们听:“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他看到路的转角处有一个他熟悉的背影,他想冲上去喊妈妈,又舍不得拉着爸爸妈妈的手,于是决定唱得更大声,要让妈妈听到。

      “要问燕子为啥来,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然后他的爸爸妈妈就哭了,王沐生问:“爸爸妈妈,你们为什么哭呀?”

      爸爸没说话,妈妈说:“是小沐生唱得太好了,哥哥最先学会的儿歌也是这一首呢。”

      王耀和本田菊驱车回山中道观。

      良久,本田菊才说:“他们现在过得很好呢。”

      王耀没有回应,他用眼睛的余光看见本田菊的肩膀在稍稍颤抖,他也听见了小沐生唱的儿歌,那是王耀开玩笑教着本田菊学会的第一首中文儿歌,他看见他的二叔和二婶的眼泪,那一刻,他恨不得冲上去告诉他们,本田菊回来了,他回来了,但是理智,这该死的理智又胜过了他的冲动,他知道阳间的人和阴间的人牵扯过多的下场,他也知道本田菊······其实已经不算他们的孩子了。

      毋庸置疑地,本田菊是个死人。

      他心烦意乱地在这黑黢黢的夜里开车许久,寂静充斥着夜晚,同样充斥着这个不大的车厢,蓦地,本田菊拽着王耀的胳膊,道:“快停车!快停车!前面有人!”

      王耀急停了车,这才发现前面站着一个用手电筒打着闪光求助的人,王耀堪堪在将撞上的时候才停下车,那人灵活地躲了一下侧身到一边,待到车停下时敲着车窗:“您好,我在山上出了点事,现在没有办法回去,可以帮帮我吗?”

      王耀犹豫地摇下车窗,与对方互相努力辨认了一下,霎时那人拘谨礼貌的语气就变成了:“哟,老王,你小子还活着呢?”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当然还活着呢。”

      “你不是从院里辞职以后就彻底失联了吗?那个暗恋你的小李要结婚打电话给你都不接,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谁暗恋我?”王耀震惊地看着面前他的前同事周海生,背后灼灼目光似乎要把王耀烫出两个洞来,随即周海生听见一句阴测测的话从王耀背后传来:“在下还不知道,原来耀君的情感生活这么丰富。”

      王耀立刻回答:“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他很生硬地转着话题:“不说了,上车吧。”

      周海生一边拉开车门一边啧啧称奇:“你小子这么多年像不会变似的。”

      “毕竟我没结婚没孩子没买房子不用还房贷而且还住山里。”王耀记得走的那年周海生刚有了一个女儿,现在算算也有七岁了。

      现在轮到周海生生硬地转着话题:“这位是?”

      “我弟弟王二狗。”

      “他朋友本田菊。”

      两个人默契地异口同声,却又给出了迥异的答案。

      “哦!日本人啊!”周海生当然不会信满嘴跑火车的老王。

      “还是说说你怎么变成这样?”

      周海生自顾自地摸出一包烟点上,车厢内顿时烟雾缭绕:“嗐,别提了,真倒霉,跑调查把车开到半山腰,看车实在上不去就下来爬山,我想着就跑一个小调查爬个山能有什么事,没想到这山挺陡,差点下不来,回头还发现车抛锚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

      “是啊,我也纳闷呢,这领队好好的为什么让我一个人来跑调查。”

      王耀抬眼看向镜子,镜中的周海生印堂发黑,人是还活着,却和阴间之人产生了极深的因果,他微微皱眉,倒也不意外为什么周海生有如此霉运,当阳世的人与阴间产生因果的时候,就意味着本身也就越来越往阴间靠近,即所谓的死亡。

      本田菊也看了一眼,他看到缭绕在周海生周围的黑线,层层叠叠几乎如同蚕茧一样把他包围着,独那蚕茧尚未织到头顶,还留着生气,估计也是周海生逃过一劫的关键。

      只是下一次就再也说不定了。

      周海生抽着烟眯眼十分享受,顿时又嫌车中沉闷,像想起什么事似的:“哎,老王我和你说个玄事儿。”

      那是发生在一个月前的事情,当时渝市考古研究院组了一个调查项目,周海生是其中一个业务员,主要调查项目相对来说也轻松一些,他还有时间可以回家陪老婆孩子,不然一回家总是听老婆抱怨他不回家,甚至两人还为此大吵了一架。

      渝市山地多,山也陡峭难爬,一不注意就不知道从哪儿能掉下去,他们这日爬完一座山以后发现时间太晚,就寻思着在当地老乡家凑合一晚,现在村里网络通信什么的也很发达,说明来因又付了点钱,调查队就在村长家里住下了,其他人都很疲惫,早早睡下,偏偏周海生又在微信上和老婆大吵了一架,山间夜冷,就披了件外套在外散步,听到咿咿呀呀唱戏的乐声,也算是民俗的一部分,便过去凑了个热闹。

      热闹没凑到,主要是一个人也没有。

      但是周海生却被那戏吸引,这唱的是一场嫁新娘的戏,新娘子不愿意嫁给村中恶霸,嫁人前一夜顾镜自怜,曲调哀怨,恰唱到:“郎君啊,可愿带奴回家?”

      此刻本来空无一人的场地却沸腾起来,一片叫好,而周海生也下意识附和着叫好,新娘的脸由哀怨顿变为了欢喜,脸谱也由哭转笑,顿时人声消失,而他不知怎么感到毛骨悚然,那新娘一步一步下了戏台,他想跑却动弹不得,新娘揭开脸谱面具——

      本田菊听得兴起,周海生却戛然而止,不由得问道:“然后呢?”

      周海生用手电筒自下而上给自己的脸打光,衬着他那发黑的印堂,更不似活人。

      “我醒了!哈哈,没想到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鬼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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