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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陌生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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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的疼痛感让林冬郁睁开了眼睛。虽然睁开了眼睛,但是周围一片黑暗,他还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这已经是他受伤后第二次从昏厥中清醒过来了,为什么伤口反而比第一次醒来时还要疼?!
卖肾的事情因为自己的受伤而被取消,刘敏洁所代表的启德集团愿意付给他10万元,做为将这件事私下和解的补偿。10万元么……,太少了……,但是即使他把那个女人送上法庭,他又能得到什么呢?
“你在想什么?”
在林冬郁听到低沉男人声音的同时,也感到有人在轻抚他的脸颊。他吃惊的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不料过大的动作牵扯了腹间的伤口,使得他在瞬间疼歪了脸。
男人因为他的莽撞显得很愉悦,轻笑出声。
林冬郁想要问清楚男人是什么人,嗓子却干哑的发不出声音,只好呆呆的看向对方的位置。
“要喝水吗?”
男人温柔的问。没有等林冬郁回答,床边就响起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声,接着病床‘咯吱咯吱’的缓缓升起小小的角度,一杯散发着些许热量的杯子放到了他的手心。
水的温度刚刚好,林冬郁将整整一杯水全部送进嘴里,他觉得有些不够的舔舔干裂的唇。
男人似乎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得很清楚,接过水杯,带着笑意说:“喝得多了等下可就要辛苦了,毕竟你的伤口还没好。”
男人坐的位置靠窗,淡淡的月光从他的背影里投射过来,让林冬郁看清屋内的摆设似乎并不是医院的病房所有。
林冬郁轻轻清了清嗓子,些微的牵动到了伤口,令他皱皱眉。
“这里是……?”
“这里是我家。”
男人的口气很轻松,甚至带了点理所当然的感觉。
“那个请问你是谁?能不能开下灯?对不起,我……我对你的声音没有印象……”
自己怎么会在这个的地方,林冬郁确定他绝对没有听过男人的声音。因为受伤而昏睡的时间太久了,令他的时间感有些混乱。
“你不认识我。”
男人的声音里掠过一丝苦笑。
虽然男人给人沉稳可靠的感觉,但是从莫名的地方醒来以及四周触目可及的黑暗,都令林冬郁不安的感到有些害怕。
“那个……,你能不能送我回医院,我们完全是陌生人……”
“完全是陌生人?!”
男人的这句话低哑且带着威胁。
他怎么了?!明明是男人刚刚才说的自己不认识他呀。
黑暗中林冬郁看到男人的身影不断的向自己靠近,强烈的压迫感与恐惧感让他全身僵直的靠在床垫上,一动也不敢动。
接着,他的双手被牢牢的压制在身体两侧,什么东西碰上了他的嘴唇,湿润而灼热……
“你……你在干什么!啊!!!”林冬郁想把男人推开,无奈随意的乱动牵引到伤口,强烈的疼痛感让他使不出一分力气。“住……住手!好疼……”
“可恶!”
男人一听到林冬郁喊疼,立刻离开了他的嘴唇,低声咒骂着放松了钳制他的力量。粗鲁的从床头找出两片白色的药片,塞到林冬郁嘴里。
“张嘴!”
听着男人的命令,林冬郁迟疑的张开含着药的嘴,男人将装满水的杯子直接送到他唇边。
“吃下去了吗?这是止疼的药。”他解释道。
“嗯。”,林冬郁见男人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心下稍宽,刚刚是他一时糊涂吧。
‘咯吱咯吱’的摇床声再一次响起,“你老老实实睡觉,不要乱动,我不会害你的。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被人像小孩子一样叮嘱,让林冬郁不禁想起自己对待儿子时的态度,忍不住微微翘起了嘴角。
“笑什么?睡觉!”
男人坐回背窗的位置,轻轻抚顺贴在他颊边的头发。
也许是药力的作用,林冬郁自然的闭起眼睛,逐渐有了睡意。
“我们真的不认识?”
黑暗中,林冬郁竟然觉得男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错觉,一定是错觉。
“你不老老实实的睡觉伤口一个月也养不好。”
男人的口气虽然很差,但话语里带着一分关心。
林冬郁渐渐的觉得自己不再害怕这个男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说了让你睡觉听不懂话吗?”
男人严厉责备的口吻,在双亲去世、长期疏于被人管的林冬郁听来反而有些亲切。
“告诉我你的名字就不问了。”
林冬郁得寸进尺的讨价还价。
“风,唐瑞风。”
在林冬郁昏沉沉的睡意正浓时,男人低沉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醒来时窗外仍是黑漆漆的,林冬郁无法判断是否又过了一天,但是身上的伤口已经明显的不再剧痛了。此刻急需解决的问题并不是弄清楚日期与时间,而是由下腹部不断传来的一阵阵涨痛与急迫感。林冬郁睡眼惺忪的打算自己爬起来,却因为身上紧裹着的薄被而没能如愿。
“你干什么?!”
仿佛随时能掌握住林冬郁一举一动的男人怒吼着出现在房间内。
“我才走了一会儿你就不老实,想要什么不会叫人吗?”
被斥责的有些茫然的林冬郁呆呆的盯住那一团叫做唐瑞风的黑影。
“那个……我不是想要什么东西。”
“那么你是想离开了?”
唐瑞风的话听来令人有些冷酷。
“啊!我……我……”
林冬郁不好意思说下去。
没等他犹豫不定说还是不说时,唐瑞风真的像一阵风般飞身将他扑住,牢牢的搂在怀里。
“我不许你走,不许走,不许离开我一步。”
林冬郁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双手被男人的体重压在胸前。
“你等等,快放开,我只是去解个手,解手!”
唐瑞风迟疑的将铁臂微松,林冬郁忙从男人强壮的令人羡慕的臂膀里挣脱出来。
“我抱你过去。”
没等林冬郁反对,唐瑞风将他从床上抱起。好高,因为担心自己的挣扎会被放松而跌至地上,林冬郁只好微缩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你能不能出去等我?”
“怕什么,这么黑我看不到你的弟弟的。”
被唐瑞风一语道破担心的事,林冬郁的脸一直红至耳后。
“你……”
“不快一点,我就去开灯了,你不是一直嚷着让我去开灯的吗?”
多么过分的人,林冬郁对他的好感在此刻一路狂跌,直降至零。但是身体内的那种压迫和急切已经让他没有选择。
这已经不光是羞耻的问题了,还有唐瑞风那种好像在对待所有物般的理直气壮,都让林冬郁为之气结。
再被抱回床上后,林冬郁忍不住问道:“我是被你关在这里了吗?你能不能送我回医院?
“伤才好了一点就想做怪,在我这里养着不也一样。”
怎么可能一样,他们根本就是陌生人啊!除了名字以外他对于男人的一切一无所知,包括自己被带到这里的理由。
想到自己声明两人是‘陌生人’时男人对待自己的方式,林冬郁小心的选择了措辞。
“这里虽然是你家,也许条件也十分的好,但是在这种环境下我是没有办法安心养病的。最基本的能不能请你让我看看你的相貌,以及告诉我你的目的,可以吗?”
“你为什么要卖肾?”唐瑞风不答反问。
啊?这和自己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这是我的私事吧。”
“如果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黑暗中林冬郁甚至能看到男人的脸上挂着一抹奸笑。
“我需要钱。我和妻子离婚了,需要付给她一大笔赡养费。”林冬郁撒了谎,他觉得如果说出自己是因为活不久了才去卖肾,一定会让人感到同情,他不需要这种同情。
“真的?!”
林冬郁听出唐瑞风声音里的愉快因子,他是在幸灾乐祸么!
“等伤好了,你还会再卖肾吗?”
其实林冬郁自己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25万,如果爷爷和阳阳节省着用也许足够生活十几年的了,但是钱毕竟是个死物,现在物价又飞涨的这么厉害,谁能够保证十年后会是个什么情况。而且阳阳能够考上大学的话……
“应该会吧。反正肚子上已经开过一刀了,再开一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唐瑞风久久的没有开口,林冬郁自嘲的笑了。
“我需要保证家人的生活,在尽短的时间内酬到钱,除了自己,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给你钱的话,你会不会去出卖自己的□□。”
男人的声音里压抑着什么,让人听起来很不是滋味。
“我不懂的意思。出卖身体里的器官和出卖□□有分别吗?一个是卖一样少一样,一个是卖一天少一天,都是被人瞧不起消磨生命的勾当。”
“你需要多少钱,我借给你。”
林冬郁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没办法还的。”
“我买你!”
唐瑞风气得七窍生烟,借他钱他不愿意,一定要用买的!只要一想到林冬郁出来卖的样子,想到他支离破碎的躺在手术台上,怒气就不可遏止的无法忍受……
“你想好个价钱,我买你一辈子!”
紧随着杂乱的脚步声,门被‘砰’的一声甩开,又缓缓的合上。
不讲信用的男人……,不是说好了要把自己被带到这里的原因告诉他的么。还有,他们非亲非故,甚至彼此互不相识,他为什么要借钱给自己。
瞪大两眼看着黑压压的天花板,这个唐瑞风,走了也不留一盏灯。
不知道爷爷和阳阳怎么样了,虽然骗他们说自己出公差,可也好几天没打电话了。阳阳没有哭闹吧,惹得爷爷心烦这一老一小又会吵的不可开交了。林冬郁想像着爷爷吹胡子瞪眼的古怪模样,和儿子抹眼泪的厉害本事,忍不住笑出了声。阴历六月初九便是阳阳的生日了,给他买点什么才好呢……
林冬郁对父亲的印象仅局限于那口黑色的棺木,也许棺材的颜色也不是黑的,只是天色太早,看不清罢了。爷爷狭小的院子里挤满了杂七杂八的人,父亲沉睡的棺木被抬的高高的,自己走在那下边。那时,他未流过一滴眼泪,因为死亡不是幼小的自己所能理解的。他对于父亲的死,从不像妈妈那样觉得痛苦,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父亲再也不回来了。
记得与妻子刚分居的那段日子里,阳阳也是每天哭喊着要妈妈,妈妈。那种强烈的感情甚至让他相信,只要妻子平静下来,他们三个人依然可以相依相存,幸福快乐。不久以后,儿子淡忘了他的妈妈,独自幸福快乐着。
小孩子都是自私的吗?
“阳阳,你什么时候会忘记爸爸呢?”
林冬郁高高的举起双手,明明脉搏还跳动的那么有力,明明结实的□□上还散发着热力,怎么会死。
他还有很多话想对妻子说,还有很多事想要教给阳阳。他想要取得事业上的成功,想和朋友一起喝酒,想陪着爷爷幸福的安度晚年,想看着儿子笑着走进大学,想要走遍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他还有许多许多幸福的梦。他的一辈子,只有二十七年。
林冬郁放下手捂住了脸,让眼泪流淌出来。
房门被唐突的打开的时候,枕头与被子都已经被泪水打湿了,林冬郁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哭得红肿难看的脸,忙拉起薄被直盖到头顶,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
“林冬郁?”
轻声呼唤的声音是那个摔门而去的唐瑞风。
“怎么睡成这样子,也不怕把自己闷坏了。”
男人边嘀咕着边将林冬郁身上的被子整理好,又看了看他的伤口,最后坐进了窗旁的椅子里。
林冬郁不知道男人为什么又回来了,也不知道他象现在这样陪着自己度过了几个夜晚。他们真的不认识吗?为什么他会如此无微不致的照顾素不相识的自己。
他说要买自己应该是个玩笑吧,还是说男人是同性恋,林冬郁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魅力让人一见钟情,甚至不眠不休的看护了他整个晚上。
还是应该问清楚的好。
林冬郁感激男人的存在,因为他一直陪在床旁,才让自己没有了那么厉害的绝望感。刚刚去洗手间的事情也是,如果没有他的帮忙,自己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个……,谢谢你一直照顾我。”
“啊?你没睡着啊!”
男人象是被林冬郁突然开口吓了一跳,有些不高兴的嘟囔道。
“没睡着还捂得个蚕蛹似的,不怕闷死。”
他从自己的专属座位上站起,走到房间的另一端。
“把眼睛挡起来点,我要开灯了。”
本来就怕被他看见哭红了眼睛的林冬瑞,忙用胳膊挡起脸,紧接着有些耀眼的白光从脸颊处穿了过来。
“你既然不想睡了,等一会儿便吃点东西。”
林冬郁点了点头,他确实饿了,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
“今天是几号?”
“12号。”
那么他倒在病床上已经快三天了。
室内的光线已经不是那么刺眼,林冬郁一点一点的将手臂移开,除了自己所躺的病床与整个房间的搭配不协调,其它的一切家具摆设都说明主人的生活很讲究品质和品味。
男人是把自己连同医院的病床一起搬到这个房间里来的么,他吞吞口水突然想到。
“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唐瑞风一直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空,突然回头问道。
林冬郁觉得自己把唐瑞风称为‘男人’是个错误,因为他不过二十出头,比自己最初预想的年轻了十五岁有余。
野性、狂傲不羁,健硕的身材以及一双令人无所遁形的锐利眼神,都不似他这个年龄所会拥有的。
“你指的什么事?”
“钱。”
唐瑞风说的婉转,让林冬郁稍稍思考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你是同性恋?”
烦躁的扒了扒自己的头发,唐瑞风粗鲁的说:“你管那么多干嘛,回答我的问题。”
一下子切入正题,林冬郁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不是早就下定决心,只要能赚钱干什么都行。
“我不是同性恋……”
唐瑞风一挑眉,耐心的等着他说下去。
“没和男人做过那种事,不知道能不能成……”
林冬郁不是想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只是认为不把情况说清楚,到时候真的不行也不能让唐瑞风拿着这个做借口来反悔。
唐瑞风觉得他说的都是废话。他要是同性恋,自己早把他弄家里来了,还用等到这时候!能不能成也是自己的事,难道他还想当1号?!做梦吧你!
“先给你100万,不够以后再说。”唐瑞风霸道的下了决定,不容置喙。
见林冬郁点了头,唐瑞风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几乎都要乐翻了。自己念想了五六年的事成真了,能不高兴吗?!
“你喜欢吃什么,我去厨房吩咐他们准备。”
“米粥就可以了,牛奶面包也行。”
“好,我去去就回。”
看着唐瑞风的宽阔背影,林冬郁此际思绪已经乱成一团麻了。自己平静无波的生活了二十七年,而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俨然超出了他的想像范围。难道他还要在临死前体验一次当同性恋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