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如故》恋恋不可忘

4、第4章

　　咚咚咚。

　　长安抬起头，就看到顾嬷嬷领着一群宫女走进来，手上还托着盘子。

　　长安见此连忙站了起来。

　　对着顾嬷嬷微微侧了下身子。

　　顾嬷嬷缓缓避过，对着长安点了点头，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几乎被认为是草包的长安郡主如今的礼仪却丝毫不差于那些几十年如一日的宫廷贵妇。

　　“郡主，这是太后命令制衣局连夜赶制的，早在知道郡主要回来的时候就特地命人为郡主设计最新的服饰和首饰。”

　　长安看着前方站着几乎三排的宫婢，每个人手中都托着一个盘子，房间都站不下，甚至有的宫人都站在了门外。

　　手中的盘子满满当当，从衣服到首饰应有尽有。

　　长安看了眼顾嬷嬷，顾嬷嬷只是笑着看向长安，眼中带着鼓励。

　　长安不禁走向前，看着这艳丽的服饰，忽然间有点不适应了，曾经她是喜欢穿着华丽，还爱戴玉佩首饰，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戴在身上，只是如今她却是知道其实以前不过是自卑罢了，因为内心自卑，所以才渴望用外界的东西来衬托自己的地位，毕竟她虽是郡主，但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郡主，所以她渴望通过外面的打扮告诉世人，不让世人小看她，但是如今她却明白了，只有内心的充实方能真正的让自己站立于人前。

　　“郡主如今变得不一样了。”

　　顾嬷嬷观察者长安，看到她的喜怒不形于色，颇为感慨的说道。

　　长安听着顾嬷嬷的话，摸着金钗的手顿了下。

　　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语气淡淡的说道。

　　“人总会长大的。”

　　“阿瑶小姐要是看到郡主如今这个样子相比也是会很欣慰的。”

　　“阿娘。”

　　长安不禁颤了下，低着头，轻声呢喃。

　　阿娘，如果她还在，她又会怎么样呢？

　　长安不知道，阿娘这个词也是很陌生，只是从姨母和一些其他人的口中，知道她的阿娘是一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知书达理，一言一行皆是女子典范，她和她一点也不像。

　　顾嬷嬷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长安目光爱怜了起来，她转移了话题。

　　“郡主不喜欢吗？”

　　顾嬷嬷看着郡主虽在看，但是脸上的表情未变，若是以前，长安应该早就是兴高采烈的奔向衣服首饰那里了。

　　只是如今。。。或许当年的长安，才是活的最简单开心的吧，很容易就能看出她所想，而如今的长安周身蒙着一层雾，却让人看不透了。

　　顾嬷嬷眼中有着怜惜、伤感等等复杂的情绪。

　　“不，我很喜欢，宫中出品皆是精品，怎么会不喜欢呢，只是如今我这个年纪在这样打扮恐怕会有点不伦不类吧。”

　　长安微微一笑。

　　话说完，顾嬷嬷才反应过来。

　　好像所有人都将时光误以为停留在十年前了，长安还是那个十六岁的少女，而忘记了如今她已经二十六岁了，还是个寡妇，寻常和她一样年纪的，孩子都十岁了。

　　看着眼前的女子，穿着素净，头发简单的挽起，一束头发垂在右肩，其余的披在身后，脸颊上有着几缕碎发，称的整个人很是温柔，虽说已经十年了，但是若说她十六岁恐怕也不会有人不相信。

　　任谁看见，都只得叹一声好一个世家贵女，好一个温柔似水。

　　若是当年长安郡主就是这样，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在太后眼里，无论郡主多大，都是娇艳的花，只属于绽放在最高枝的红梅，经过严寒之后依然会绽放最美丽的风景。”

　　长安听到这会心一笑，脸上笑容也有了温度。

　　“嬷嬷，请帮我谢谢姨母。”

　　“奴婢想太后更愿意听到郡主亲口说，这些年来太后很想您。”

　　顾嬷嬷没有说太多，当年有着太多的不能、只能，到了如今这个结局，已经是所有人经过了最大的努力才能换回的。

　　“长安知道，姨母这些年还好吗？”

　　长安有点迟疑，还有着淡淡的害怕。

　　她是在乎的，在乎自己连累了姨母。

　　“好，再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如今娘娘成为了南齐最尊贵的太后，能不好吗？”

　　“姨母她，是我连累她了。”

　　顾嬷嬷听着这话心里所有的怨气也消失了，看着眼前的长安，叹了口气。

　　“当年的事情谁是谁非谁又说得清，这十年谁过得都不容易，只是如今却不必再说。终究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郡主，太后这一生唯一在乎只是你和陛下。”

　　顾嬷嬷看着长安，心中补充道。

　　比在乎自己还在乎。

　　顾嬷嬷见事了便退下了，有些事终究只能当事人想通。

　　长安看着几乎摆满房间的华丽衣服和首饰，心中很是酸涩。

　　长安双手撑着桌子，脸上带着苦涩。

　　她错了，其实一直都是她对不起姨母，顾嬷嬷不说她也知道，姨母怎么可能过得好呢？

　　这十年她虽在北燕却也知道南齐内斗不乱，皇位之争几乎是如同水火不容一般，尤其是五年前先帝驾崩，并没有留下遗诏，而这几乎让众皇子反目成仇，而身为三皇子的端王实力在这其中并不出众，前有元后之子，后有继后之子，中间还有手握重兵外戚的皇子，作为母族几乎没落，只能和柔妃相互扶持的端王何其艰难，早年柔妃还有盛宠，还能帮衬着端王，但是却因她直接彻底失去盛宠后，在这后宫之地，柔妃自己本就艰难，又哪能帮助端王，若不是众皇子从来就没有把端王放在眼里，皇位之争从一开始就将他排除在名单之内，又哪能在那连续几年的宫变中保全自身，从而在众皇子自相残杀后，成为仅存的皇子，一下子成为最有权势之人，逆风翻盘彻底掌握南齐。

　　可是即使如此，姨母在一切结束后依然想的是接回她。

　　她怎么不知道她当年的离开是如何的屈辱，同时也牵扯着多少人的利益，齐彦刚掌权，就要接回她，这期间遭到多少声音自不必说，朝政的不稳，压力何其大，可是他们还是撑住一切压力将她接回来。

　　长安的眼泪慢慢滑落。

　　自己就是一个白眼狼吧。

　　长安忽然笑了，只是眼泪还在低落。

　　慈宁宫中。

　　太后听着顾嬷嬷的回话，想到长安，脸上闪过疼惜。

　　“太后，郡主已经回来了，以后您就不用再担心了。”

　　顾嬷嬷轻轻地为太后揉捏着肩，满是心疼。

　　太后右手握住顾嬷嬷的手。

　　“哪能放心啊，养儿九十九，长忧一百岁啊，长安回来了，可是哀家总觉得我的长安好像在十年前是不是就消失了。”

　　“太后。。。”

　　“挽袖，我看到长安的第一眼就好像看到了阿瑶，永远那么端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可是那不是长安啊，长安本应该是一个肆意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娇艳女子，可是如今却仿佛经历了世事沧桑，仿佛灵魂早已离开了人世，只留下一个躯体一般，可是她才二十六啊，她的未来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不该这样啊，不该的，这十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忽然想到什么又道。

　　“也对，这十年能经历什么呢，在阎罗皇身边能过什么好日子呢，每天恐怕都是提心吊胆的。”

　　太后一想到这心里就痛。

　　“我当初不该屈服的。”

　　“太后。”

　　顾嬷嬷半跪在太后面前。

　　“当年那样做是唯一能保全郡主的方式了。”

　　“可是若是我再求求情，或许。。。”

　　“宁贵妃不会同意的，宁大将军也不会同意的，太后身后要保护的人不只有郡主，郡主她也明白。”

　　太后忽然间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气。

　　是啊，云芳公主死了，她可是宁贵妃之女，护国大将军宁武的外孙女，二皇子的亲妹妹。

　　即使宁贵妃和宁大将军或许没有那么在乎云芳公主，但是再怎么说，也是他们的亲人，云芳公主的离世，让他们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他们一定要长安付出代价，又怎么可能会罢休，况且这里面还牵涉了多少其他，所有人都要她偿命，所有人都要她死。

　　“太后，您做的够多了。”

　　顾嬷嬷看着太后心疼的说道。

　　太后的头上早已有了白头发，或许早在郡主和亲的那天太后就有了白发，这也是当初为何陛下会同意接回长安的原因，太后过得太苦了。

　　他可以不在乎长安，但是他不能不顾及太后。

　　在太后的心中，这一生最重要的只有两人，一个是陛下，一个是长安，每一个她都尽力去护着。

　　当初宁贵妃说只要太后愿意跪在她脚下亲自为她沐足，她就好心饶长安一命，明明知道不可能，太后还是接受了这个屈辱，只是为了长安。

　　只是最终不过是宁贵妃的玩笑话。

　　后来太后跪在乾清宫门前三天三夜，差点直接送了一条命，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长安的命，只是希望先帝能饶过长安。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当时根本就不是太后能决定的，长安郡主的生命她们根本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