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小岁时

5、开学

　　简慕风凉淡的视线最后在自己的衣角上停留一秒，纯棉布料，比较容易起皱，那里被云蔓抓出了两道褶子。

　　他捏着那处，理了理衣摆，面无表情地问：“什么事？”

　　云蔓声音低低柔柔，让人很难抗拒：“想让你帮我保管一本书。”

　　她现在书包里有一本书是绝对不能让云梅发现的。

　　她原本打算回家后，趁云梅不在，把书妥善地藏起来，怎料出了这茬子意外。

　　云蔓手脚不便，云梅很有可能会为她拿书包，到时候随便翻一翻就找出来了。

　　这个节骨眼上，除了近在眼前的男生，她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可以托付。

　　简慕风听到“书”这个字眼有少许好奇：“什么书？不会是……”

　　他有意拉长尾音，不把话讲完，有点想知道一等一的好学生平常会看什么书。

　　搞得如此紧张，是有多少儿不宜。

　　云蔓赶快从书包里取出厚厚一本，递上前：“就是这个。”

　　简慕风单手接过，瞥完封皮和市图书馆的标签很是摸不着头脑。

　　“《发展心理学》。”他念叨书名，撩起眼皮，怀疑地看向云蔓，“这是好书吧，还需要躲躲藏藏？”

　　云梅已经在往楼上赶，云蔓没时间和他解释太多，眨巴着一双水润的大眼睛，用请求的语气说：“拜托拜托了。”

　　简慕风瞧她脸上尽是担忧之色，没忍心拒绝，保管一本好书而已，就算是小黄片，他都敢拿：“行。”

　　但他要去上厕所，总不能夹着一本书去。

　　简慕风随手把书放到旁边的柜子上，说：“我一会儿回来拿。”

　　云蔓大松口气：“谢谢。”

　　简慕风真的不想再听到这两个字了，敷衍地点点下巴就迈出了这间病房。

　　他没走两分钟，云梅就现身在了门口。

　　她火急火燎地跑到云蔓的病床前，关心：“都伤到什么地方了？”

　　“没有大事。”云蔓简单转述了一遍医生的话，再说了好心帮助自己的同学。

　　“好，等他回来，妈妈把医药费给他。”云梅回完，仔细地查看云蔓包扎过的地方，揉着她的右手说：“还好这只手没事，写试卷不是问题，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云蔓咬唇埋下头，直觉被她宽厚掌心包裹住的右手，史无前例的寒凉。

　　云梅的视线不经意转动，余光扫到旁边的柜子。

　　她定睛瞧了上面的物件两眼，立即松开云蔓的手，抓过那本《发展心理学》问：“这是你的？”

　　云蔓一个“不”字还没送出口，云梅就急吼吼地说：“云蔓，你现在处于什么阶段你不知道吗？你的当务之急是学习，是高考，是一直跑在那个狗杂种前面！

　　“这种和学习无关的书，你读来有什么用，能给你的高考加分吗？”

　　云蔓就猜到妈妈对她看这本书的态度是这样的，准备反驳，门口响起一道清越有力的男声：“阿姨，您误会了，那是我的。”

　　云蔓和云梅寻声望去，简慕风高大修挺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长腿快迈，几步走近，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诌：“这是我去图书馆借的，刚才去厕所，不方便带。”

　　“是你的啊。”云梅按捺下满腔怒火，把书交给他。

　　她的眼睛秒变成了扫描仪，上下打量简慕风，面上的惊疑和戒备愈来愈重。

　　云蔓小小缓口气，为云梅介绍：“妈妈，他就是送我来医院的同学，简慕风。”

　　“哦，真是谢谢你了。”云梅口头上这样说，目光仍然有厚重的堤防，很快便问他医药费的事情。

　　简慕风还算有眼力劲儿，看出这位母亲并不想和他过多交谈，更不想让他待在这里。

　　他给出医药单，收完钱便说：“阿姨，云蔓，我先走了。”

　　云蔓点点头，说：“再见。”

　　简慕风淡声应完就转身而去。

　　云蔓的伤势不需要在医院久待，云梅拿上她的包，执意背起她，缓慢地走出病房。

　　没走几步，云梅意有所指地问：“你和那位男同学怎么碰上的？”

　　云蔓微慌，一五一十地说：“就是在文体广场偶遇的，他在那里玩轮滑。”

　　云梅反问了两遍“是吗”，得到的全是云蔓的肯定回答，她才稍稍打消疑虑。

　　“小蔓，你是女孩子，一定要和男孩子保持距离，不然会影响学习，被人嚼舌根。

　　“尤其你瞧瞧他那张脸，生来就是祸害小姑娘的，你千万不能被他耽误了。”云梅严厉告诫。

　　云蔓压根没有往这方面想过，羞涩地回：“妈妈，我不会的，我就当他是普通同学。”

　　“对，成了同学那叫没办法。”云梅摇摇头，“假期可是拉开学习成绩的好时机，他又是看无关紧要的书，又是玩轮滑，以后能有什么大出息，咱们不能和这种人来往。”

　　云蔓把下巴耷拉在云梅的肩膀上，闷闷没吭声。

　　她脑中不由自主地闪过少年脚踏轮滑鞋，展开修长双臂，无惧无畏，一往无前的模样。

　　逍遥快活，张扬风流。

　　他是自由的风，亦是绚烂的光。

　　不会儿，母女二人接近电梯口，谁也不曾关注到，从斜后方过道走出了一个头戴鸭舌帽，全身黑色的男生。

　　简慕风无意偷听旁人交谈，只是在出病房后，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所处的位置人来人往，吵得听不清对方的话，便就近拐入了安静的过道。

　　怎料接完过来，恰巧听见母女两在聊自己。

　　简慕风瞅了瞅自己手上的书，再望向前面，温顺趴在妈妈背上的女生，眸光晦暗，言不明的深邃复杂。

　　——

　　云蔓被云梅送回家，进房间，第一时间拿出手机。

　　她在班群里找到一个昵称为“JMF”，头像为老城旧照的微信号，再一次点下“添加到通讯录”。

　　申请理由简单直接：云蔓，书。

　　简慕风通过是一两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云蔓左手有擦伤，指尖慢吞吞地敲打键盘，编辑早已想好的措辞。

　　云慢慢：【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等我有空了，会来找你拿书的。】

　　JMF：【嗯。】

　　云蔓都没想到，她的有空来得那样迟。

　　扭伤一般要耗十天半个月，云蔓左脚踝上的绷带在临近开学前一天才得以取下来，恢复正常的行走，但跑和跳仍然吃力，需要好好保养。

　　在这段时间，以防加重伤势，云梅严令禁止她单独出门活动。

　　开学前一晚，云蔓趁云梅去洗澡，再次上微信，打开了和简慕风的对话框。

　　云慢慢：【抱歉，我的脚伤没好全，这段时间都不能出门，明天去学校找你拿书吧。】

　　JMF：【嗯。】

　　云蔓往上划拉两人寥寥可数的聊天记录，发觉他只会回这个字。

　　不过他的头像不一样了，变成了另一张老城区的风景照。

　　翌日，新的一个月，气温无法感同人们定下的立秋，炙烤照旧从早到晚，绝不吝惜。

　　锦城一中离云蔓的家较远，她搭乘三路公交车前往。

　　早班峰，路上有些堵车，她到得算晚的。

　　刚身披烂漫的朝霞踏进校门，就有人从后面冲上来，展臂把她搂了个满怀：“云宝，我好想你。”

　　这么热情的打招呼方式，云蔓不用细瞧也可以确定是好朋友元晓晓。

　　“我也想你啊。”云蔓左脚没有好利索，被她扑得险些站不稳，全靠右脚支撑。

　　她受伤的事情没同其他人提过，元晓晓粘人精一个，和以往一样，挽住她的胳膊，整个人往她身上靠，没长骨头似的。

　　用元晓晓的话来讲，这叫吸收学霸的精气神。

　　当下的云蔓左腿不方便，欲要和她说说，侧方传来冷淡至极的男声：“她的小身板禁得住你压。”

　　云蔓和元晓晓具是一愣，偏头瞧，简慕风一张俊脸微微昂起，不显任何情绪，全黑书包甩到右肩上，迅速与她们擦肩而过。

　　好像适才那句话，仅仅是两个人的幻觉。

　　元晓晓站直身子，怔了又怔，不可思议地问云蔓：“他是在和我说话吗？”

　　云蔓望了眼不远处的男生，小声回：“也许是。”

　　元晓晓惊恐：“他为什么要和我说话？我和他又不熟。”

　　自高一那次吵架事件，简慕风的暴脾气人尽皆知，纵是他那副皮囊生得再精妙绝伦，她也不想去招惹，只怕他发起火来，连女生都揍。

　　云蔓垂眸看看自己的左脚，宽慰元晓晓：“他应该没有恶意，他人不坏，假期……”

　　“云宝，你帮他说话？”元晓晓的惊疑值达到顶峰，硬生生拦截了她的下文。

　　她和云蔓同桌一年，是整个学校最了解她的人，后者平时只有学习这一大兴趣爱好，除此之外的人和事都入不了她的眼。

　　元晓晓后知后觉地想到一点：“简慕风刚才也是在帮你说话！”

　　她这人咋咋呼呼，最好八卦，饶是她有意压了嗓音，近处的云蔓依然觉得刺耳和烫脸。

　　“不是。”云蔓下意识否认，视线躲闪，双手抓紧了书包的肩带。

　　元晓晓火眼金睛，将她紧张忐忑的小动作一览无余。

　　她轻撞云蔓的肩膀，挑眉问：“云宝，你和简慕风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云蔓记起假期那几次意外碰面，以及自己放在他那里的《发展心理学》。

　　她出声却是：“没，我们也不熟。”

　　晨间清浅的微风自后方吹来，拂过女生自然散发洗衣液馨香的衣衫，拂过少年蓬松有些许硬度的发丝。

　　送走诸多，送来诸多。

　　有速向前的简慕风踏过一地碎光，忽地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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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简慕风：是不熟，抱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