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小岁时

10、过来

　　听见有人叫喊，司机再度打开前门，让追来的简慕风得以上车。

　　满满当当一车人，大多数是一中的学生，鲜少有人不认识他那张招摇过市的脸。

　　大家伙十分惊奇，交头接耳，讨论他为什么要坐公交车。

　　八卦天线无与伦比的元晓晓立时接到信号，凑在云蔓耳边嘀咕：

　　“简慕风平时不是坐出租车，就是家里有司机来接，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云蔓不清楚，也顾不上去管别人的私事，那两个红毛挤到人堆里，一时半会儿过不来。

　　她望了望后方，同样是没剩下缝隙可以挪动。

　　云蔓轻叹口气，心想就这样吧，兴许是她脑补过头了，那两个男的不是冲她们来的。

　　然而公交车没向前行驶多久，那两个红毛强硬地穿过人群，钻到了云蔓近处。

　　云蔓双手抓住附近的座椅，见此空出一只手，挽住另一边的元晓晓的胳膊，紧紧贴着她。

　　她们夹在人群中间，实在是退无可退。

　　其中一个头发较短的男生找她搭话：“同学一中的啊？”

　　云蔓和元晓晓一同望过去。

　　元晓晓一看他们就不是好东西，替她回了：“我们是不是一中的，和你们有关系？”

　　这段对话实属废话，她们身上绣着锦城一中校徽的校服足以彰显身份。

　　“当然有关系。”红毛痞气接话，“一中的都是大学霸，我们这不是想认识一下，和你们学习吗。”

　　他的同伴帮腔：“对啊妹妹，我们加个微信，改天找你补课。”

　　元晓晓觉得他们莫名其妙，脑子有坑：“谁要给你们补课，你们谁啊？”

　　云蔓也坚决表示：“我们不给人补课。”

　　“别这么快拒绝啊，我们加个微信，慢慢商量，我真的很想向你们这种学霸学习。”红毛说着又要靠近她们。

　　“我也是一中的，要不要我教你？”

　　简慕风带着尖冰的清冽嗓音在嘈杂的车厢里，穿透力较强。

　　他终于逆着水泄不通的人潮，从车头挤到中央，右肩上的墨色书包都变了形。

　　两个红毛暂时停下动作，回头瞧去。

　　头发更短的那个说：“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简少爷吗，听说你的成绩不咋样，在一中都是垫底，能教人？”

　　“人当然能教。”简慕风一手拉住上方的吊环，一手拽着书包肩带，倚仗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俯视，目色不屑又阴鸷，“就怕某些是畜生。”

　　“你他妈骂谁是畜生？”一个红毛急吼。

　　“谁急了就骂的谁。”简慕风下颌微抬，折角线条比险峰凌厉。

　　对方急得更明显，大有想上前拽住他的衣领，玩命揍一顿的意思。

　　同伴及时将他拉住，提醒：“别冲动，那可是雷哥都打不过的人，我们和他杠上，落得了什么好。”

　　红毛不得不收回手，愤然地骂骂咧咧。

　　一站靠停，附近有三四个学生下了车，挪出小部分站位。

　　简慕风率先朝斜对方，远离那两个渣子的空位走去，侧头喊：“云蔓。”

　　云蔓微愣：“嗯。”

　　简慕风简单表示：“过来。”

　　云蔓还没做出反应，元晓晓在简慕风和红毛之间果断选择了前者。

　　她推着云蔓靠过去：“走走走，他那边宽敞些。”

　　简慕风腾出一只手，给云蔓指向最近的座椅椅背，淡言：“抓稳了。”

　　云蔓点点头，双手抓牢的同时瞥向那边的红毛。

　　他们脸色难堪，口中脏话不断，但碍于简慕风，没有再凑过来。

　　又上来一批人，公交车依然拥挤，云蔓擦着简慕风的衣袖站，莫名感觉心安。

　　她对他说：“谢谢。”

　　车子再度启动，报站喇叭提醒乘客拉好扶手，简慕风压根没听清楚她说的话。

　　他稍微偏头，问：“你说什么？”

　　云蔓仰头盯着他如玉的侧颜，一心想传达谢意。

　　她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大声说：“谢谢。”

　　一中的蓝白校服是传统的运动风，领口有两颗纽扣。

　　简慕风嫌热，不曾好好扣过，眼下也是领口敞开，露出修长光滑的脖颈和部分轮廓诱人的锁骨。

　　他从来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可当云蔓靠近，女生独有的暖热馨香气息喷洒在他敏感的颈部，直是往领口钻时，他喉结上下滚动，指尖蜷缩，下意识想把扣子全部扣上。

　　简慕风抓紧吊环，手背隐有青筋凸起，面色转沉，冷漠无情地回：“不用谢。”

　　云蔓重新站好，被他骤变的态度弄得一懵。

　　她想起他前几天问过自己是不是只会说这两个字，莫不是他很讨厌这两个字？

　　可是除了谢谢，她还能说什么？

　　云蔓望着他，水灵的小鹿眼一闪一闪的，迷茫又无辜。

　　简慕风瞥她一眼，她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更加烦躁。

　　他腹诽一句脏话，错开眼说：“站好，不要乱看。”

　　云蔓赶忙收回目光，找元晓晓聊天。

　　元晓晓眼锋扫简慕风，贴着云蔓说：“他还挺仗义的哈。”

　　云蔓不知道被他帮过多少次了，颔首：“他人挺好的。”

　　简慕风火爆脾性深入人心，不可能一朝转变，元晓晓对他仍旧持保留态度。

　　她奶奶家更近，比云蔓先三个站下车。

　　分开前，元晓晓老母亲一般地叮嘱云蔓：“不管怎样，简慕风不好惹，你小心点儿。”

　　云蔓瞟向咫尺间距的男生，他是有些阴晴不定，她总是不知道在哪个点上，触及到他的逆鳞。

　　元晓晓下车后，云蔓默不作声，直到下一个站就是升平巷。

　　她对简慕风说：“我快要下车了，你在哪儿下啊？”

　　简慕风目不斜视：“下一个。”

　　云蔓稍惊：“我也在下个站。”

　　简慕风：“嗯。”

　　云蔓同他前后脚下车，窥见那两个红毛也下来了。

　　她迟钝地反应过来，简慕风似乎是有意跟着她。

　　双双站到公交车台后，云蔓不好意思地说：“今天麻烦你了。”

　　简慕风晦涩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红毛身上，他们故作走进一家便利店买烟，时不时往他们这边瞅几眼。

　　他不应反问：“他们之前来找过你吗？”

　　云蔓看向他视线所及的地方，摇脑袋：“没有，我不认识他们，你知道他们是谁吧？”

　　“九中的。”简慕风几个字回完，摸出手机问：“平时带手机吗？”

　　“啊？”云蔓跟不上他话题跳跃的速度，“不带。”

　　简慕风点进微信聊天界面，准备给她发自己号码的指尖顿了顿，思索后道：“如果以后他们再来烦你，你一时半会找不到手机给我打电话，就说……”

　　他停了半秒，咳嗽一声补充：“就说是我的女朋友。”

　　云蔓怔愣地回味两秒，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以后，惊呼：“这怎么可以。”

　　简慕风发出一串电话号码，掀眸看她：“假的，骗他们的，说谎都不会？”

　　“会是会，但是这个……”云蔓埋下脑袋，实在是难以启齿。

　　“老子一个没交女朋友的都无所谓，你怕什么？”简慕风瞧着对此万分抗拒的她，莫名来气。

　　“我们太小了，这么说不适合，要是传出去了，对我们都不好。”云蔓一本正经道，校园流言的威力不可小觑。

　　简慕风眼神冷硬而凶，看了她半晌，莫奈何地丢下一句：“反正我把招儿教给你了，爱用不用。”

　　云蔓双唇抿成一条直线，轻声说：“要是有下次，我会机灵点儿，往人多的地方跑，再找人帮忙报警。”

　　简慕风捏捏眉心，懒得搭话，她这种成天只和课本打交道的好学生就是涉世未深。

　　气氛坠入诡异的僵持，加上云蔓觉得今天太麻烦他，提出：“我请你吃东西吧，你想吃什么？”

　　简慕风盯向那两个没走的人：“不用。”

　　“要的。”云蔓坚持。

　　“我说了不用。”

　　简慕风没控制音量，加上声线天生凉薄，乍一听，像是气急败坏在吼人。

　　云蔓惊了小跳，条件反射地拽紧书包肩带，一声不敢吭。

　　简慕风回拢视线，将她浑身紧绷，诚惶诚恐的模样纳入眼底，暗叹这女生的胆量也太小了，兔子似的。

　　他松口：“随你。”

　　“好，你等我一会儿。”

　　云蔓去了最近的一家商店，考虑到平时在学校，他们男生似乎都爱喝饮料，拿了一瓶可乐和几样零食。

　　那两个红毛转了几圈就离开，他们并肩站到屋檐下，因风翻涌的晚霞弥散在街角巷尾，亮了两人的眼。

　　简慕风一手捏着糖，一手举高可乐，灌了两口。

　　云蔓嘴里含着一颗薄荷糖，百无聊赖地昂头，他凸出的喉结因吞咽接连滚动，野性而醒目。

　　再往上，他左侧额头还能寻见浅淡的伤痕。

　　云蔓把薄荷糖顶到左腮，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问：“你那里是打架打的吗？”

　　简慕风灌完一口可乐，侧眸瞥她：“我一天到晚闲到发霉，只知道打架是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云蔓否认。

　　简慕风挪了一步，半侧向她，轻抬眉梢：“那你是什么意思？”

　　云蔓躲避他犀利的视线，浅声说：“打架不好。”

　　简慕风一瞬不眨地看着她，扯唇：“你想管老子？”

　　云蔓双眼瞪圆，摇头摆手一块上：“不是不是，我只是单纯觉得打架不好，伤人伤己。”

　　简慕风耳畔响起上次在医院，她妈妈的那些话，重声问：“在你这种乖乖女眼里，是不是只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才是好的？”

　　云蔓脑中闪过他在文体广场上，肆意滑动的潇洒身姿。

　　她赧然地说：“没，你玩轮滑鞋很好。”

　　简慕风目光如炬，始终观察她，见她连脑袋都不敢抬起来，也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

　　他转向前方，回了她先前的话：“不是打架打的，玩轮滑的时候，被那群小崽子撞倒了，摔的。”

　　云蔓想他确实和一群小朋友一起玩轮滑，无意识地问：“真的？”

　　简慕风“嘶”了声：“老子骗你是……”

　　他没说完，卡顿在这里，云蔓扑闪长睫，试探性地接下去：“是小狗？”

　　这是小孩子爱说的赌咒，用在他们两个高中生身上，尤其是简慕风面前，云蔓说完就后悔了。

　　她立即转开头：“我胡说八道的。”

　　简慕风瞧着她在夕阳光照下，找不出丝毫瑕疵的侧脸，不由弯唇。

　　说她胆子小，好像有时候又格外大。

　　惹他发火，又不好发火。

　　简慕风灌了两口可乐，顺着她的话说：“嗯，骗你是小狗。”

　　云蔓偷瞄他，忍不住展颜。

　　她这次笑容的弧度比往常都要大，简慕风才发现，她粉嫩的唇边若隐若现两个梨涡，不算深，但生动软萌。

　　他偏头，想要仔细瞧瞧，云蔓顷刻收了笑意，抬腕看表，告知：“我妈妈快下班了，我必须要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下周见。”

　　简慕风顿时觉得无趣，讪讪收回眼，“嗯，下周见。”

　　云蔓掉头往巷子走。

　　如同第一次和她在升平巷遇上一样，简慕风远远跟在后方。

　　在能够望见她家单元楼的不远处，他接到一个电话，停了下来。

　　简慕风瞅完来电显示，速速划拉接听键，吊儿郎当的口吻：“肖女士，您有何吩咐？”

　　“还挺会阴阳怪气，是不是又皮痒了，敢跑去打架。”肖容英没好气道。

　　简慕风呵笑：“妈，您的消息怎么比老简同志还不流通，我打架都过去大半个月了。”

　　“我这不是忙吗。”肖容英理直气壮，“那我问你，你现在在做什么？老实交代。”

　　简慕风目送那个倩丽身影没入单元楼，不能更老实：“看妹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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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准确点说，是看您未来的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