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姬》泼墨

1、第 1 章

　　丁丁无限狐疑的跑到我办公室，我正捧了黑咖啡喝。因为不适应那股酸苦，我的五官统统皱到一起。丁丁看着我痛苦的表情，忍不住嘲讽：“这可不是‘自讨苦吃’的现身说法？”我懒得理她，倒杯白水簌过口，绕回办公桌前再接再厉的看文件。
　　丁丁也不走，坐在我对面长叹数声。“丁丁你这会儿且饶了我，今天我不把这批文件准备好，下个月我一定流落街头。如果你不介意，届时能否收留我？”丁丁马上站起来：“笑话！为朋友两肋插刀是可以，要我出钱？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她迅速退出去，带起一阵香风。我深深吸一口，继续看文件。可是那些字竟然在我眼里跃动，半小时过去仍不知所谓。我想一想，终于还是拨了丁丁的电话。她并不惊讶，只是叹口气，问：“你这又是何苦来？”
　　我第一次见到paul是朋友的聚会。一帮人津津有味的谈论我闻所未闻的所谓艺术电影和我听着完全不着调的爵士。我了无生趣的坐在一边，突然有个人问我：“玛姬，你喜欢哪部电影？”我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当然是《东成西就》，笑死我了哈哈哈……”然后我听见身边有个声音，带着笑意道：“我高中时第一次看那部片子，肠子几乎笑碎掉。”
　　所以人不信缘分是不行的，我这样同丁丁讲：“我活到25岁，满大街都是男人，可是惟独这一个，我第一次看见他就觉得亲切。”丁丁粗暴的叫我收起那套红楼梦理论。
　　其实我以前不相信我还会爱上什么人。丁丁说：“你是谁啊？你是最美丽智慧的玛姬，甚么样千头万绪的烂摊子扔给你都变的井井有条。你居然爱上一个人，却没有办法搞定他？！”她说的是真的。我甚至怀疑哪怕我跳到paul的床上去，他也会温柔的请我下来。
　　我认识paul两年，天文地理到童年趣事都聊过，全世界都知道我被这个男人吸引，丁丁说：“你看看你，吃一顿饭，那秋波一五一十递过去，也不管旁人受得了受不了，”停顿一会儿，忍不住狠狠道：“那男人是不是瞎子，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连我都快醉倒在餐桌边。”
　　paul实在是个高深的男人。我学了亦舒的调调写情书给他，蓝紫色墨水，用粗粗的笔写在雪白信笺上“天热了，昨日去开会，步行，在闹市中过马路，忽觉後脑冒汗，只得脱下外套，热浪与人潮都使我精神恍惚，我思念你。”他回我短信，一个笑脸，不知所谓。
　　夜里我辗转反侧，不知道是冲到他面前告诉他“我深爱你，请你接受我回应我”好，还是继续这样明示暗示，不要逼他太紧连朋友都不能做。那一刻我觉得心酸，原来，我不介意他如何待我，只是因为我根本不能没有他。
　　假期丁丁怕我胡思乱想，拉我去海边渡假。南方冬天的温暖明媚，白的沙滩，碧的海水，清澈的天空，傍晚的时候，西边的小山镀上一道金边。我躲在房间写另一封信“周末，我站在露台观景，深觉辜负了那样美丽的蓝天白云，我应当与你穿上薄衣游遍所有海滩，并且留下我俩欢笑，那麽，后人偶而驻足树荫，也可感觉到我俩曾经拥有的欢愉，我思念你至深。”丁丁看到，一把揉烂扔到垃圾筐里：“玛姬，你还不明白？！他要是爱你，根本不用你写这样肉麻的信；他若不爱你，你抄给他整本情书大全也没有用。”我仰起头看着丁丁：“他到底爱不爱我？”丁丁不出声，她递张纸巾给我。那天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人可以在不知不觉中落泪，不受控制。
　　深夜十二点的时候我还独自再沙滩上漫步，远处有情侣在放烟火，一明一暗，远远有欢笑传过来。海水蔓延上来，又退下去，不动声色，象我心里没有出路的感情。丁丁不知何时来到我身后，她轻轻拍我的肩，递给我一只电话：“拿去，我见不得你这副哀伤的样子，活象有人欠了你100万。”“如果有人欠我100万不肯还，你应该递给我一把刀而不是一只电话。”丁丁朝我翻个白眼。
　　即使在午夜，paul的声音还是那样清醒冷静，他说：“哦，玛姬？”语气如同在办公室里和同事谈论下周工作计划。我定定心神：“paul，你听海的声音。……听到了吗？”他沉默一刻，道：“听到，很动听。不过夜深了，你早点休息。”我不是没有花招的人，但在他面前，我手足无措，连呼吸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拿着电话，也不出声，我不知道他是无可奈何还是不忍心。很多时候，我多希望他残忍一点，不要给我希望，那样也许我会得到解脱。
　　再哀伤日子也还是要过的，我夜里睡不好，白天用咖啡提神，喝得多了又影响当天的睡眠，恶性循环下去，衣服的尺寸倒整整小了一号。丁丁说我因祸得福，去掉10斤赘肉，我不屑：“一点素质也没有，这叫‘衣带渐宽终不悔’。”丁丁骂我犯贱。我与paul见得很少，我寄情工作，忙得上气不接下气，在两口气之间思念他，再思念也没有时间忧伤。
　　那天是paul的生日，我正犹疑是否该送件礼物，他的电话来了。我笑：“怎么，要礼物？按我们的交情100块以内你只管开口。”他也笑：“不是，只想问你今晚能否赏面同我吃饭。”我的心雀跃起来，那种感觉仿佛是儿时盼望春游的兴奋，太久不见，我快被自己对他的思念溺毙，即使有根稻草，我也毫不忧郁的抓牢。晚饭后他带我去跳舞，我听到歌手轻轻唱"I don't want to talk about it,how you broke my heart……if you stay here just a little bit longer,will you listen to my heart?"我把头轻轻靠过去，他手的温度从腰间传过来，一曲终了，我靠在他怀里不肯起来。他轻轻道：“玛姬，玛姬，你别这样……你应该知道你在我心里面是什么。”我抬起头来望住他：“那我是什么？在你心里！”他凝视我，手抚过我的长发，沉吟半晌，道：“记得小时侯玩游戏，大家猜黑白分拨，我心里觉得，你和我是一伙的。你明白？”
　　不，我不明白。我只知道我渴望他的拥抱亲吻，痛恨他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比方。但这不是他的错，即使他不爱我，也不是他的错。
　　我有幸遇到一个有原则有宗旨的男人，可惜我没有运气拥有。谁能拥有一切呢？那天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paul，茫茫人海里，我们各自寂寞生活，而我终将克服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