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还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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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旸谷》开拍前，所有演员都参加了了为期一个半月的武术和体态集训。
处对象后的段清长记性了，他会经常带着零食饮料去看路七白。
先前录的那期恋综播出之后，“＃路七白恋爱”的词条直接顶上热搜前三。原本公司以为路七白也不算多有名气的大牌，没想到能在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
营销号功不可没。
受到网络舆论的影响，有人骂他是被包养的小白脸，有人说他耿直，还有不少感叹“老婆被人抢走了”。
没有狗仔确切地拍到过段清和路七白，即使拍到了也不敢随意上传——星河万象的公关和律师声名远扬，惹上了指不定要你赔的倾家荡产。
虽然局外人不清路七白谈恋爱的内幕消息，但是和他同剧组的演职人员基本上都知道了。
不会谁闲着没事去八卦路七白为什么是同性恋，他怎么傍上了大款。他们只知道好奇心会害死猫。
这次的演员还有个路七白的熟人，就是调侃他“恋爱小白”的那个女爱豆。
她叫管书寒，新生代中爱豆转演员比较成功的一类。演技灵动，可小家碧玉可大家闺秀，可以从偶像甜宠演到烧脑悬疑。
管书寒饰演长大后的任玄知，理论上来说，和路七白差了辈了。
“路哥，听说剧组会去桐悉山实景拍摄。”
“在西南吧？我还没去过，只在别人朋友圈见过。”路七白擦了擦额角的汗，顺手给管书寒也递了瓶矿泉水解渴。
“谢谢——小梁是那边的人，到时候请他当导游，我们公费旅游啊。”
“不错的主意。”
路七白从小仰慕祖国的大好河山，他幼时随父母见识过梅里雪山的日照金山，自此以后便一直渴望再去一趟西南。
他还听说如果能在桐悉山顶看到峨眉光的情侣就能长长久久，白首到老。他不信神神鬼鬼的，但是他想和段清一起爬山。*
“吃饭去吧，及时补充能量。”段清走过来，自然地揽过路七白的肩膀。
“狗粮管饱了属于是。”管书寒皮笑肉不笑，当了个大冤种。
剧组前往桐悉山取景时还未入冬，天气有些寒凉，正是给人触觉最舒适的时候。
段清推了能推的工作，不能推的就转线上，收拾好行李和路七白一起去了桐悉市。
剧组提供的酒店房间条件相同，具体住哪间都是演员随机抽签抽出来决定的，一间房间最多住两人。
段清没要豪华总统套房，而是选择了住在路七白隔壁。
路七白手气好，抽了个单人的湖景房，拉开窗帘上阳台，往外就能眺望到湖光山色。
他从行李箱中拿出剧本，坐在阳台的藤椅上边晒太阳边背明天的台词。
风略过平静湖面，将祝福带给他乡异客。
别人春季嗜睡，路七白一年四季都能睡。这会儿被暖融融的阳光哄得犯困，他把剧本“啪”往脸上一盖，靠着椅背睡着了。
他难得做梦，飞渡镜湖，身处一片森绿之中。他低头看了看己身，穿得一身素白，在草丛中格外扎眼。
路七白向前望，向前走，由于下裳的长度他还没适应，被绊了几个趔趄。待他站安稳了忽然看到段清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段清同他一样，古装扮相，风度翩翩，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①
“段清。”路七白远远喊了一声。
但是段清没有理睬他，只是微笑。
他看上去像魂魄形态，无法触摸，无法交谈。
段清正在一步步远离，一步步消散。
路七白被两旁伸出的藤蔓紧紧缠住，一阵头晕目眩。再次清醒时，他还在这片山野间，段清消失了，出现了一只白虎。
白虎仿佛丛林中的使者，来为路七白指路。
路七白跟着它，穿行于其间。
到了路的尽头，白虎纵身一跃，独留路七白一人面对悬崖瀑布，停下脚步。
这里就是桐悉山飞泻而下的瀑布。
路七白离得近，被跳起的水花溅湿了头发和衣衫。
美人与自然惺惺相惜。
就在他放松时，他倏然感觉后背一股推力，前胸一股拉力，都想要将他送入万丈深渊。他拼命地挣扎反抗，可根本无济于事。
“你跨不过鸿沟，也跨不过命运。”
有个悠远的声音不停在路七白耳畔回响，如同梦魇般，挥之不去。
“不......不......”路七白艰难地喘息着——他不希望人生在世是为谁而活，即使是在梦里。
如果他所期盼的企图击倒他，那就毁灭掉它吧。
路七白被无形的手拽下悬崖，他的眼睛还来不及闭上，就已坠入轮回道。
现实中的路七白一个激灵，抖落了剧本，惊醒过来。
段清悄无声息地坐在他旁边看手机，桌前摆着蒜蓉龙利鱼和蘑菇豆腐——到饭点了。
“睡眠质量真可以。”段清不是阴阳怪气，完全就是羡慕。“刚才做噩梦了？”
“是。我梦见你消失了。”
段清给他夹菜的手一顿。
“还有呢?”
“我被人诓了，跳瀑布下去了。”路七白收好剧本，用免洗液洗手过后开始吃饭。“没一件好事。”
“梦与现实相反。现在我陪着你，在你眼前。”
“谁能肯定相反呢?也许梦发生在平行世界，另一个我正在过这样的生活。”路七白一旦胡思乱想，脑子就处于被占线状态，所以他必须定期清理脑内产生的废物。
吃饭是一个好方法。
食不言寝不语。等两人都安静下来专心吃饭的时候，路七白抓紧时间扫除那些稀奇古怪的思维。
“好吃。”
没有什么事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人能吃饭和睡觉，真是幸福的事，路七白心想。
桐悉山生态太好，这个季节仍有不少蚊虫嚣张跋扈。
路七白早上五点多就起来做造型，结果受尽虫子们的折磨，才俩小时手臂上已经有几个非常明显的红疙瘩了。
他可受不住这些“祖宗”的教训，提起道具剑就往门派庭院里走，去晨练一会儿，回来再吃早饭。
段清必然和他一块儿晨练，顺道四处走走逛逛呼吸呼吸山上的新鲜空气。
路七白集训成果丰硕，加之他本身有舞蹈功底，还时常和楼下的大爷大妈一起打太极，舞起剑来有模有样，刚柔并济，甚至还能挽个流畅漂亮的剑花。相比之下，段清就好比老大爷遛弯，就缺手里盘俩核桃。
晨练结束，郭昕妮拎着一袋热气腾腾的菜包找过来。
“早饭。”
“谢谢。”
“段总吃包子吗？”
“来一个垫垫饥，我过会儿去吃面。”
路七白坐在石凳上吃包子，这个视角正好可以看到桐悉瀑布的一角。
瀑布隐匿在雾霭之中，让人恍若置身仙境。
路七白却心生畏惧。
他在梦境中坠崖的失重感太过真实，仿佛切身经历过一般。仅仅是一瞬间，他所有的情绪都没办法再继续隐藏。
“其实桐悉瀑布还有个鲜为人知的别名。”段清在他身旁坐下，“叫‘天国入口’。”
“怪瘆人的……”
“上世纪有一对情侣在这里殉情，当地人为了警示后人才特地取了这个名字。”
“你怎么知道？”路七白对段清的故事半信半疑。
“刚才溜达的时候碰巧和几个阿姨聊了几句。”
“真的？”
“假的。”段清到哪儿都爱捉弄路七白，但有时效果适得其反，“一个梦而已，没有困扰的必要。”
“嗯……”
路七白无法用言语形容，他心中的不安正慢慢动摇着地基。他觉得那不单是一个简单的梦，那是他的过去与未来。
从早忙到晚，从月初忙到月底，剧组在桐悉的取景终于到了尾声。
最后一场关于桐悉山的景就是郁春慈与宣灵均在瀑布前的离别。
这里是他们师兄弟两个幼时常来的地方，受气了、伤心了就来散心。
郁春慈撞破宣灵均魔族刺客身份，一时之间难以释怀，此时喝了两口才来，正处于微醺状态。
“你要走就走，别那么废话。就当师傅这些年心血付之东流，再没你这个徒弟。”
“......你喝醉了。”宣灵均语气平淡。
“我怕清醒的时候杀了你。”
路七白为追求真实醉感，确实喝了一小杯白酒。他的酒量可不好，眼一花，脚一滑，踩到颗石子。
石子“骨碌碌”滚下悬崖，路七白也差点摔下去。
“卡——小路你小心点。先休息一会儿，等你稍微清醒些再拍。”
导演心有余悸，和路七白搭戏的梁琼霄同样被吓了一跳。一旁的工作人员赶忙上前扶住路七白，拿毛巾擦了擦他被打湿的面颊。
路七白没有惊魂未定，他反而愈加平静——刚才很奇怪，他在恍惚间看到了另一个路七白。他站在悬崖边，向下望，只看到谷间弥漫着的茫茫的白雾。他闭上双眼，缓缓向前倒去。
他在找死。
一个又一个的场面和梦境重合。
为什么？
天国的入口，他只能想到这种解释。
“你还好吗？”梁琼霄关切地问道，及时制止了路七白继续想下去。
“还好，就是头有点晕。谢谢。”
桐悉山的所有戏份拍摄完毕之后，制片人给所有人放了一天假。
路七白自觉精神状态不好，婉拒了管书寒和梁琼霄的爬山邀请。他约段清在古栈道见了一面。
古栈道修在悬崖峭壁上，向上不见顶向下不见底，恐高症患者望而却步的程度。
“怎么约在这？”
段清想象中情侣约会的正常地点应该是山麓的古镇，或是一起爬上山巅看日出日落。
“好让你永生难忘啊。”路七白拉起防晒服的拉链，“不过你别想多，我找你的目的不是为了玩。
“我这大半个月噩梦连连，我担心我是不是得什么心理疾病了。”
他的梦太奇怪了，已经不局限于在瀑布前那种死法了。他梦见自己以各种方法死去，段清从始至终只能目睹他的死亡，而无能为力。
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梦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他在过的生活，他在不同的时间里不停地死去，仿佛陷入了轮回一般。
“有没有可能，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不属于这你还能属于哪？别多想，你可能只是太累了。如果你想，回去之后我可以带你去找我的心理医生咨询。”段清将手搭在路七白的肩膀上，捏紧了又松开，“工作压力大了一定要和小郭或者我说。”
“……我知道了，谢谢你。”
路七白的心中仍然存有疑虑——他选择向段清隐瞒一部分真相，如果事情真的开始变得复杂起来，那他希望段清不会受到牵连。
夜间，路七白再一次惊醒。
原因无他，又是因为梦。
这次到不能算是纯粹的噩梦，有人托梦给他，让他去泉边，看清自己的身份。
醒来之后他就彻底失眠了。他受不了在床上辗转反侧，换了衣服起床，拿上手电出了酒店。
既然有人托梦，那他就去一探究竟。
周遭阒寂，夜色浓重，山上只有斑驳树影与蝉鸣，小兽都入睡了。
路七白到了桐悉瀑布的下游，瀑布自上而下汇聚在这里。
听说，这里因形如明镜故而得名鉴湖。②
路七白晃了晃手电，观察四周，除了水还是水。
梦越来越离谱，他也越来越荒唐，竟然真的会受其指引，跑到这来。
他顺着光，俯身向湖底看下去。
湖中没有鱼，只有他的倒影。
“我又不是纳西索斯。”路七白嘟囔。
湖中的倒影开始随波而动，缓缓地，一张模糊的脸出现出现在路七白眼前。
没有那么可怕，路七白能肯定他不是真实的，大概是幻觉。
“我很高兴你没有害怕。我就是你，可以是过去的你，也可以是未来的你。”
“......”路七白沉默。
“可惜的是，我不能让你觉醒，那样你又会死。”倒影竟用一种哀婉乞求地语气对他说，“请你，好好活着。”
语毕，一切又消失。
路七白还来不及思考，一股力就将他拉进湖中——梦中的那股力。
“救......”
他是头先入水，冰凉的湖水刺激他的肌肤，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越挣扎越痛苦，他的心脏开始止不住地疼痛。
路七白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被湖水洗去了记忆，或者说被倒影带走了记忆。
他可以拼尽力气游回岸上，但是他忘记了许多事情，比如他为什么会上山，为什么会掉进水里。
山风吹得路七白瑟瑟发抖，他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下山。
他自诩胆大，但此刻却十分害怕。时间、空间的概念都被模糊了，他怕自己忘的事情越来越多，到最后甚至忘记了至亲至爱。
段清房里的热水器坏了，准备借路七白房里的用。
他知道路七白早睡，于是轻手轻脚开了房门没开灯，用手机手电筒那点微弱的光照着。他没有夜盲症，在黑暗中能看到床上的被子被掀开一角，明显没有人。
这么晚了他去哪？
正想着门外有人进来了。
是路七白。
他开了灯，木讷地看着段清。
“怎么浑身湿漉漉的？”
或许情况和之前拍《红木偶》类似？
路七白没有解释，只是心头一热，落下泪来。
他抱住段清，抱得紧一点，再紧一点。
“对不起，对不起……”路七白拖着哭腔，不停重复，“可是，我没有忘记你。我没有忘记你，段清。”
几天后，私人心理诊所内。
路七白躺在沙发上，呆滞地凝视着天花板上悬着的水晶吊灯。
“路先生，您的各项心理指标都很正常。建议您在睡前听一些轻松的音乐，这有助于入眠。”
“谢......谢谢你。”
路七白心中松开很多——他容易开导自己，容易想明白，现在过得很好这就足够了。
他出了诊所看见段清拎着一盒蛋糕候在车边。
在视线相触的一刹，两人会心一笑。
“恭喜你，重获新生。”
这是一个远远的、他永远不会听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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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
伊尔玛知道路七白和段清分别丢失部分魂魄之后。
伊尔玛:不得了不得了，这年头机器都有个性了——路七白他们现在各旁生出几个独立人格啊？
助理:保守估计有两个。不过问题不大，不同的路七白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互不干扰。
伊尔玛:下回打死我也不写这种狗血剧情的代码了。
伊尔玛：还有，下次多招几个人帮我给程序改错。再这样下去，我恐怕要被管理会给褫夺职位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还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