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区》寒蝉公子

11、最终的选择

　　在那之后，亦修每个月例行的电话中，她装做漫不经意地说出了这件事情。
　　虽然知道亦修已经失忆，已经不记得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种种，她还是尽量选择最低调的方式告诉他。

　　长久的静默后，他轻轻问道：“姐姐，你爱他吗？你爱殷南逸吗？”
　　“我也不太明白那种感觉，也不太想弄清楚。只是觉得如果太在乎生活的细节，就会忽略掉美好的阳光，也无法细细体会温暖和幸福。”

　　电话的最后，亦修仍然例行地问亦凌：“姐姐，你现在幸福吗？”
　　凌如往常一样回答：“恩。”
　　他又总是像自言自语似的喃喃：“这样就够了。”

　　没想到结婚的日子这么快就到了，看着日历上益发临近的数字，亦凌有点不敢相信。
　　“怎么，后悔了？”南逸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不是，只是没料到这么快。”
　　“快吗？我都差点等死了。”

　　凌好笑的瞪了他一眼，“有这么夸张吗？”
　　“当然了，我还希望就在明天呢！”
　　“我们是不是应该准备了？”
　　“准备什么？”
　　“结婚的事情啊？总要买房子啊，还有装修什么的，婚礼也是，我还没考虑好怎么办呢？好苦恼啊！”
　　“房子啊？我早就买好了，就在巴黎，风景也不错，再过几天就装修好了；婚礼办两次，这里举行一次西式的，回中国举行一次传统的。”
　　“啊？你什么时候做的啊？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

　　“南逸，谢谢你。”亦凌感动的说，他那么在意，她却不紧不慢的。
　　“如果把后面那三个字换成另外三个字我会更开心。”
　　“你就想吧你，你都没对我说过，还敢要求我说？”凌不服气的说道。

　　殷南逸只是笑笑，并不回答。
　　“结婚之前，陪我去看三个人吧。”
　　“你该不会要说是你的爸爸妈妈和弟弟吧？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他们都是你没见过的人。”

　　公墓。
　　“妈妈，我来看你了，还有我的未婚夫，你觉得怎么样？”
　　“伯母好。”南逸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他是很好的男人呢，结婚后我一定会很幸福的。”
　　“是的。”

　　“殷南逸！”亦凌无奈地说，“你能不能不要打断我的话？”
　　“我也想跟伯母说说话嘛。”
　　“他虽然是个很好的男人，可是最近却不知道为什么，让我越来越生气了！”
　　“啊？不是吧？”南逸委屈，“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您请。”

　　凌得意的小小笑了下，“不过我总是很快就消气了，他很顺着我。”
　　“以后我们就要定居在巴黎了，能回来看你的机会也很少呢，你自己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们走了。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就托梦来告诉我吧。”

　　“原来是来见你妈妈啊，剩下的那两个该不会也住在这里？”
　　“不是。”
　　“哦，那就好，我以为今天要见的都是不同世界的人呢。”
　　“他们住在其他的墓园。”凌微笑着说。
　　“……，于亦凌，你是故意整我吧？”
　　“没有啊，他们不在同一个墓园，我也没有办法啊，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算了，接下来去见谁？”
　　“萧澈。”
　　“那个吸毒过量而死的歌手？”
　　“他不是吸毒而死的，他是为了爱情而死。”

　　“我来了，萧澈。你在那边有没有找到心璇呢？你们有没有过着幸福的生活呢？”
　　“这几年发生了好多事情啊，我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再过不久就要结婚了，也就是我旁边这个人，不比你差吧，呵呵。”
　　“我把你曾经对我唱的歌练熟了，虽然没有你唱得好，你就勉为其难的听听吧，这个世上也只有我会唱这首歌了。”

　　床前没有沙丘怎么我会跌荡飘流
　　抬头没有跹秋怎么我怕放下两手
　　如好景都似梦游为何惶惑依旧
　　如伸手不见尽头叫这世界退后
　　明明灭了灯影怎么你我昼夜分明
　　明明藏住了钟表怎么每秒扑地有声
　　时分针请你忘形为何摇动不停
　　离终点不远路程暂时别要乍醒

　　我想知如何令雪地花开 如何赤足走过
　　茫茫深海超乎奇迹以外
　　我想知如何叫记忆删改
　　如何以两手将水深海阔缓缓推开
　　让这路途内记住如何被爱

　　抬头没若天空怎么我会拍翼飞翔
　　床前还没有开花怎么到处泄露暗香
　　如好景不会漫长为何迎面风凉
　　如伸手不见下场暂时让我冥想

　　我想知如何用爱换取爱
　　我想知如何令雪地花开 如何赤足走过
　　茫茫深海超乎奇迹以外
　　我想知如何永远不分开
　　如何趁意足心满的一刹缓缓淹盖
　　让我被埋在深海不知后来

　　唱到最后，亦凌也渐渐开始哽咽起来，萧澈啊，你真的很傻你知道么？那样固执、决绝地追求着已经消失的爱情，为什么不让自己活得轻松点？
　　像她一样逃开不好吗？
　　萧澈，你告诉我，到底是你的选择正确，还是我的？
　　如果做那样的选择，会比现在的我更幸福吗？不顾一切的选择爱情，才是最正确的吗？

　　“凌。”
　　“恩？”听到南逸的呼唤，亦凌掉过头去，蒙胧的视线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温暖的拥抱。

　　“最后要见的，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老师。”
　　“是叶若天吗？”
　　“恩，可以说如果没有他，于亦凌已经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了。当我最困惑无助的时候，他给了我建议；当我最贫乏彷徨的时候，他给了我方向；在我最失落盲目的时候；他给了我希望。”

　　“他还是我们的媒人呐！要不是他教你弹钢琴，我们怎么会遇见，这世上又怎么会多一个叫于亦凌的钢琴家？其实他才是最好的伯乐，我是在你发光的时候发现了你，而他是在你还蒙着灰尘的时候就发现了。”
　　“咦？他墓前怎么有人？”

　　亦凌惊讶地走过去，发现站在他墓前默默流泪的老人居然是他的管家。
　　老人笔直地站着，双手交叠着压住衣角，依然是谦恭的姿势。
　　看着这样的他，凌没来由一阵心酸。

　　“李伯！”
　　老人立刻抬起手抹了抹眼角，转过身来向亦凌微微欠了欠身，“亦凌小姐，你来看少爷吗？”
　　“恩，很久没来了，好想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亦凌还是忍不住掉下眼泪，“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特别容易伤感，您不要见怪啊。”

　　老人也跟着流泪，“小姐是少爷唯一的朋友，你能来看他，他肯定很高兴的。”
　　“是啊，他总是很开心的样子，好像随时都挂着温和的笑容。”
　　“恩，你们这么久没见了，说说话吧。”

　　亦凌凝视着墓碑上依然笑容满面的男子，轻声道：“若天啊，我终于实现了约定！现在的我忙着到处演出，你的曲子也得到了很高的评价，有几首被评为最温暖人心呢！”
　　“是不是很高兴啊？我现在也过得很好，还有了未婚夫。”
　　“你的钢琴我一直很爱护的保管着，说真的，真的很感激你。”
　　“你的信我一直带着，每次演出前我要看一看，有安定剂的效用哦！”
　　“不用问我也知道你在天上过得很好，你这么好的人，不可能不受到大家的喜爱啊，我会一直想你的，你也不要忘了我。”

　　临走时，亦凌忽然有了个想法，她急忙倒回去拉住老人，“李伯，以后跟我们一起生活吧！”
　　“啊？这怎么行？”
　　“您现在一个人住在若天的那幢房子里吧？跟我一起到巴黎去，那里有他的钢琴，我会每天弹一首他的曲子给你听的，就像以前他弹给您听一样。”
　　老人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我回去收拾行李。”
　　“您不用着急的，我们在这里举行了婚礼再回巴黎，还有很多时间。”

　　分别之后，亦凌不好意思地向南逸道歉，“对不起啊，没有经过你同意，就擅自要让他跟我们住在一起。”
　　“没关系，反正家里也需要人照看。”
　　“那，婚礼先改在中国举行，你也不反对吧？”
　　“恩，无所谓啊，我父母都在这里，先在中国举行，他们反而更高兴吧。”
　　凌勾着南逸脖子，亲了亲他脸颊，“谢谢你。”

　　婚礼这天，除了双方的家人外，还有各个国家的记者。
　　亦凌穿着传统的汉服，全身冒汗，“希望今天不要出什么错。”
　　亦修静静地陪在她身旁，等下他要负责把新娘送到新郎面前。
　　主婚人的音量虽然不算小，但是这么多嘈杂的声音混在其中，弄得亦凌昏头昏脑的。
　　远远的飘来主婚人要求新娘上前的声音，亦凌扶着亦修的手，努力镇定地向前走。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的时间，她终于走到南逸前面，但是却有股力量阻碍着她。
　　掉过头去，发现亦修正紧紧拽着她的袖子，凌只得小声提醒，“亦修，你该放手啦！怎么你比我还紧张吗？”

　　“姐姐，我们走吧！”
　　“啊？你在说什么呀。”亦凌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们走吧，离开这里！”亦修突然提高声音，吓了亦凌一跳，也让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你在说什么？……亦修你恢复记忆了？”

　　记者们对这个突发状况也十分好奇，纷纷开始猜测两人的关系。
　　南逸却突然笑了起来，“不好意思，这都是因为我跟小舅子没有商量好的缘故，实际是上我要在婚礼结束后对老婆唱一首歌，结果他误以为是在婚礼前了。”

　　“啊？你要唱歌？”亦凌疑惑，到底是怎么回事，亦修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开玩笑，难道他一直都没有失忆？
　　“没办法只有提前了，下面我要唱一首已去世的萧澈的遗作，《Death end》。”
　　亦凌急忙制止，“你疯了吗？干嘛唱这首歌？这是萧澈写给连心璇的歌，不能随随便便向大众透漏。”

　　“难道你想要跟亦修私奔？你想要全球的记者都报道你跟他的姐弟恋？”
　　“你……都知道？”
　　“恩。”

　　记者们的注意力成功地从亦修身上转到南逸身上，并且对他刚才的言论很感兴趣。
　　结婚终于落幕，亦凌迫不及待地找到亦修，她要把事情问清楚，“亦修，你是不是没有失忆？”
　　“姐姐，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太紧张了，以为南逸哥是要在婚礼前唱歌罢了。”
　　“真的吗？可是南逸他好像并没有要唱歌的准备啊！”
　　“是真的，不信你再问问他。”

　　南逸此时也跟着进来，凌急忙问，“刚才你真的有要唱歌的打算？”
　　他看了看亦修，后者正努力的眨眼，他只有无奈道：“是啊，没想到亦修居然给我捅娄子，我差点被他气疯了。”
　　“你看吧，我就说是嘛。姐姐，你现在用不着担心我，只要自己好好过生活就行了，你就那么想要我恢复记忆吗？那我从今天起开始好好回想得了。”
　　“啊？不用了！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用不着逼自己恢复记忆。”
　　“恩。”

　　看着亦凌和南逸相谐离去，亦修苦笑。
　　我不会奢望你记得我的一切，
　　不会奢望你一辈子爱着我，
　　只是请你在我离开的日子里，还能想起我这个人的存在，
　　偶尔就好，
　　那样，我就会祝福你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