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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梦里不知身是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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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我遇见他,在那个寂寥无声的夜里。
我不认识他,所以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一向这样毫不防备,在我的青芒剑刺向他的喉管时,他只是微微怔了怔,横手一挡,柔古长剑出鞘,剑锋只在月光下反射出一道凛冽的光弧就“呯”地一声落到了我的脚边,紧接着我的青芒剑就死死地抵在了他的喉间。他不再反抗,任由我以夺命的姿态与他相持,睁着一双漆黑闪耀地眸子默默盯着我。
“哼,天下第一杀手,浪得虚名。”
我邪佞一笑,利剑在他喉间割出一道血痕,对他挑了挑眉昭示我的胜利。
“如今,你该让出这个天下第一了。”
青芒猛地擦入他颈间裸露的肌肤,他皱了皱眉,依旧默默盯着我。我就是讨厌这幅姿态,讨厌任何一个人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倨傲不羁的姿态,就算眼前的是他,天下第一的娄清池也不行。带着一丝暴虐的快意,我故意绕过颈间的动脉,剑锋入肤一寸,他的痛苦就增加一寸,但却更加不得动弹,否则剑锋一转,必定一命呜呼。似乎看出了我的戏虐,他的眼里升起一层浓浓的雾气,是不是愤怒我不知道,但是我快乐,所有在我手下痛苦的人都能让我快乐。
在他的颈间划下一个五芒星,我得意地收起剑,看着他殷红不止的伤口,我满意地笑笑。
“这是我的标记,我要你记住,你,娄清池,这一辈子都在我席青燃之下。”
他抚着伤口直直地站在悬崖边上,夜风吹乱了他的发,千丈深渊之上,他衣袂飞扬,仿佛一只翩翩展翅却又摇摇欲坠的蝴蝶,下一秒就要化作这崖底的尘埃。
1、
千水崖回来已经几近天亮,客栈卧房的门隐隐开了一条缝,虽已疲惫之极,依旧惯性地将青芒握在左手,剑柄之上还有方才余下的体温和一点点不知何时沾染上的血渍。
推开门的一刻心脏却猛地一阵抽搐。
“你……”
房内地人靠坐在楠木的靠椅上懒懒地盯着我,漆黑的眸子恍如方才的夜一般静谧深沉,衣带散散地松落了一半,半片血渍污染的前襟扯开在胸前。不得不承认,这是我见过的最妖媚的男子,无论是眼神还是那江湖传言“艳冠天下”的脸庞都透着一骨子妖异,仿佛时时刻刻都在勾人魂魄,就算是浓妆艳抹了的娇媚女子都过犹不及。
我没有杀他,但我以为他已经跳崖了,毕竟传说中他是多么了不起一个翩翩公子,捏花取命,滴水穿喉,在他面前,生命如同蝼蚁一般微小而渺茫。如今一副狼狈不堪的负伤样,还被人刻上了记号,他若有一丝自尊,定不会再苟活在这世上。
毕竟,对于杀手来说,地位就是生命。
我嫌恶地靠在门上,左手却片刻不离青芒。
“我没亲手杀了你,你就自己来找死吗?”
娄清池勾动嘴角,无害地笑笑,眯起一双狭长而妖异的桃花眼,像极了一个温软如玉的贵公子。
我故意转过头去,我绝对不会被这人皮面具所蒙蔽。
“席姑娘你可知,你在我身上留下了什么?”
他微微扯了扯衣襟,完全露出颈间血肉模糊的五芒星。
我眯眼望着自己划下的痕迹。
“你若觉得耻辱,你大可以自行了断。”
“不。”
他拉过大片血渍的衣襟遮上颈间的五芒星,然后支起身子坐了起来。我猛地一惊,向后退了步却已经靠在了门上。
他已是快得惊人的站在我面前,仅仅一寸的距离,我清晰地看到他失血过多而发白的面孔,还有他浓密的睫毛下乌黑润泽的深瞳。就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到自己伤了这个人是多么侥幸,强大的内力包围了我整个周围。大概仅仅因为他的一时大意,才让我的剑有机会碰到了他的身体,又像他故意疏忽,让我在他的肌肤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但,最重要的是,我现在才发觉,方才没有杀了他是多大的失误。
细长的手指轻巧地抬了抬我的下巴,强大的压迫感却让我动弹不得。以屈辱的姿势直视他的眼眸,他的眼里除了一丝不苟的妖异之外,更是一分让我心悸的寒意。
“我要你嫁给我。”
2、
夏天一过武林中各项繁琐的大会、比武就相继举办。而所有杀手倒是乐得清闲,不是正派人士自然得不到武林正道的认同,即使私底下那些所谓的正派常常砸千万两的银子在见不得人的杀手身上。
亲王府的小厮送来了这个月最后一笔银子,青布袍子的小厮怯怯瞥了我一眼就匆匆跑开了,我拿起银子放在手中掂了掂就全然丢给了客栈外衣衫褴褛的叫花子。他连连道谢,我头也没回地走开。施人予善,却是杀人的银子,我讽刺地笑笑。
“江湖资讯,席青燃,天下第二杀手,女子的美艳容貌,男子的刚毅性格。暗杀夺命之术无人能及,仅次于冠绝江湖的娄清池,是几十年来江湖女子第一人。”
这几天常常听见有人念叨这些,我敲了敲微微发烫的脑袋,靠在床头擦我的青芒剑。毫不理会破窗而入,带着层薄薄面纱的男子。
娄清池不是话多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冷艳,他眼里的一切似乎都是微不足道的。这样的目光我也感觉到了。所以我不喜欢娄清池看我,在他眼下我感觉自己就像身边的桌椅。
我很清楚地明白娄清池不爱我。说起这个“爱”字我甚至觉得像在说笑话。
我们是杀手。
可他却天天出现在我房里,用看桌椅的眼光片刻不停地看我,噢,他还说了,他要娶我。
他靠着桌子坐了下来,摘下面纱,露出他那张举世无双的面孔。然后一个人默默坐到天黑。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是他的确没有敌意,我就权当他是空气。
而我,也自然而然习惯了这样一股特殊的空气。
3、
直到有一天,客栈小二送走最后一个食客,关上大门他都没有出现。这本不是我该多想的事情,但是和衣在床上躺下后却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眠。
今夜没有关窗,入秋后的晚风凉意袭人,我浑身瑟所,紧了紧裹着的被子,睁大着眼睛躺在床上。一边懊恼我是不是疯了,一边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瞥向窗口。
自懂事起,我就是一个杀手,忘记了是谁生了我,也不知是何人培养我。总之我就是一个无牵无挂亦无亲无故的杀手,十四岁的时候第一次有人夸我,夸我长得很美。于是我知道我是一个女杀手。即便如此,我从未觉得我是一个女人,自然不钟爱胭脂,不眷恋华裳,更不需要谁的怜惜,谁的疼爱。
我是一个杀手。
二更月明,秋风急急,他还是没来。我干脆和衣起身,靠在了床头。如此,我的心里却传来平生第一次的不安与躁动。我不肯承认这是担心亦或其他,只知道今夜我烦透了。
不知多少次盯着那敞开的窗口,依旧只是对面酒楼紧闭的窗柙。
“在等我吗?”
温润的声音突然而至,我着实吓了一跳。
照不到月光的桌边传来倒茶的声音,黑暗之中尤其的悦耳清脆。
“你……何时进来的?”
“刚刚。”
也对,他身形极快,我自然没有看见他。心中却是长舒一口气,我自然也不承认这是紧绷的心弦骤然的放松,还有……那么一点点喜悦。
“你在等我吗?回答我。”
温润夹杂着他独有的妖异的声音传到耳边。
“青燃。”
我没有回答他。我一向不同他说话。
“青燃……”
他却执拗地叫了一遍又一遍,一反常态。
我下了床,摸索到床边准备点灯,他却猛地伸手击落了我手中的油灯。
“别点灯。”
我“哦”了声,转身回床。
黑暗中,他却突然伸手将我扯入了他温软的怀中。我猝不及防,条件反射般推开,他却环起双手,越箍越紧。我呆然地在他怀中,听到他平缓的呼吸就在我的耳后,闻到他身上幽幽的暗香。
窗畔的风咝咝地掠进房内,吹起床边的帘子,我不知现在是何感受,心乱如麻,痛苦夹杂着喜悦,在我的心里四处撞击。
“林青燃,你为何总是这样……”
我蓦地愣了愣,继而就是铺天盖地的凉意,林青燃?原来,他不是在叫我。
在他的怀抱包围下,我这才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气味。
他喝醉了。
4、
小二的敲门声猛地将我惊醒。我撑着桌子站起身来,腰却因为趴在桌上睡了一夜酸痛难忍。
转头看到床上已经空无一人,被子工整地叠好在床边,窗户已经关好,房内还有心地点上舒神的龙涎香。
上前开了门,小二喜气地朝我笑笑。
“客观,今天林家大小姐大婚,林家包下这三天本城所有酒楼客栈食客和宿客花销,本店食宿全部免费。”
“林家大小姐?”
“是啊,本城第一美人,林青燃小姐。”
小二笑眯眯地去到隔壁传递喜讯。而我却整个人空落落的回到房内。
怪不得昨夜他那般反常,原来是心爱的人要嫁作人妻了。
我拔出青芒剑,取出白布一下一下地擦着剑锋。剑锋一斜,手掌上遍割开一条长长的口子,扔下青芒剑转身慌乱地找帕子,一眼就看到了床角的柔古剑,华丽的剑身不禁让我想起杀手口中传播得最广一句话: “玉面杀手,柔古清池”了,有多少杀手,剑豪,武林侠客拼尽性命,倒卖身家都想得到这把专属于玉面杀手娄清池的柔古宝剑,而它此刻却讽刺般地被他的主人遗忘在了我的床上,他真的是这般心伤,连这存亡与共的贴身佩剑都不要了吗?我愤愤然将柔古剑丢在了床头,起身翻开了衣柜准备打包走人。在我被这样没原由的愤怒击垮之前,我要离开,越远越好。
而最不想见到的人却最是不知好歹,突然出现在了我房内,还依旧满身酒气,一言不发地盯着我。
“你出去。”
我指指大门。他恍若未闻。
除了眼里有一层初见他时见到的不明所以的雾气,他与平常完全没有区别,但看着他一言不发,清绝的脸上毫无生气的模样,我竟然一下子就察觉,他已经醉了。这样想来,第一次见到他他也是这幅好死不死的模样,不知反抗,也没有喜悲,然后被我稳稳地控制在剑下,原来,也是因为醉了。
这样一想,心中却生涩地难受起来,他可是个天下第一是杀手,这副模样,还能杀得了谁。
将收拾好的包袱搁在床边,犹豫了片刻,还是在桌边坐下了。乘着他的醉意,我肆意与他对视,这还是头一次。往往我都会在他望向我时匆匆转过头去,佯装一副不小心瞥到他的样子,这样肆无忌惮还是头一次。
也是头一次觉得,这世上竟真有这样好看的人儿,仿若一只妖冶而冰冷的蝴蝶,不缺妩媚,更不少英气,举手投足都让人痴痴不能忘怀。
这样的人都是一副薄情的相貌,可他却偏偏是个不为人知的痴情种,于是我便自然而然地想到那位“林小姐”定是一等一的美人。
不知为何,昨夜起,心里总是酸酸涩涩。
“你要这样看我多久?”
他突然开口,我紧忙移开目光。
“你……没醉?”
他莞尔一笑。
“醉了。”
语罢便垂下眼去,露出一个苦苦的笑容。
“你可知道,她从小就是这样。对我的感受不管不顾,离不开我,却又要嫁给别人。”
我静静不语,我明白他在说谁。
“你可知道,我只待她好,她却浑然不知……”
“你可知道,我最害怕她哭,她却哭着求我放过她……”
他真的醉了。
5、
这一夜,我做了这一生最愚蠢的事情,但是仿佛只有那样,绞痛的心才能够缓和平静。
悄悄潜入林府对我来说简直轻而易举,而且今天的林府如此的热闹非凡。
林小姐果然是这世上难得一见的美人,尤其是化上新娘妆,穿着红嫁衣,更是美艳纷呈。我站在她面前时她竟是毫不慌乱,扯下红盖头,冷静而骄傲,这一刻我才觉得这果然是配得上他的女子,出尘绝世,傲然尊贵,如袅袅水波之上孓立的芙蓉,一朵芳华艳千里。
我将她带到我的客栈,她连红嫁衣都还没换下就被我带到他面前。
我看到他们四目交接之时他眼里复杂的神色,不是看桌椅的眼神,不是清高倨傲,甚至然我感觉到了卑微。让我难过的卑微。
将床头的柔古交给他,留下一句话,便推门走出。
“杀了她,或者带她走,别忘了,你是天下第一的杀手。”
他接过剑时我心里所有的慌乱与不安倾巢而出。我安静地站在门外,想走,却移不开脚步。
房内没有任何动静,时间被碾磨成了细沙,每一秒都摩擦在我的心上。
久到我的双腿几近麻木,我才听到房内柔古剑落地的声音,之后就是他拥她入怀的身影。我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勒到人窒息的拥抱。付诸一切般地恐惧失去。
罢了,这便是最好的结局。而我,只是身在梦里,不知是客,所以一晌贪欢而已。
整理好的包袱丢在了床边,没有行李,孑然一身地离开,乘天色灰蒙,无云无雨。来时一把青芒剑,去时依旧是它躺在我的手中。我席青燃生生世世都是一个人,无喜无悲,即使寂寞,也是偶尔。
走出城门之后顿了顿足,天也完全暗了下来,城门在身后不紧不慢地关上,也关上了城内所有烟雨繁华。
萧瑟的城外只有满眼盛开的野菊增添光彩,我低着头,成为这遍地秋色的唯一欣赏者,一分颜色,三分落寞。
我从未想过我会这样狼狈地离开,怀揣着让我耻辱的感情和伤痛。
我也以为这一生就是如此,我的命就是如此。
之后我独自一人去了长安,决意去看看这除了杀人外还没有好好驻足过的王府之地。顺便路过看了看招贴在城墙上的悬赏缉拿榜。自然也是意料之中的看到了我的画像,以及……排在第一的他。我不禁哑然失笑,画上的男子草草地画了一张胡瓜脸,凌乱的长发半遮了脸庞,眼睛半睁半闭,脸颊上还不明所以地画上了一些坠饰。除了腰间的柔古格外耀眼之外,即便是认识的人也看不出是他。我想就算他自己站在画像之前也定是在想,这丑八怪是谁?
草草找了个客栈住下,却很快就有“不速之客”登门拜访。破门而入的两个人一人拖着锦盒,一人持着红贴,见到我后,却蓦地跪在我面前。
“你们……”
“席姑娘,我们是替我家老爷来提亲的。”
“提亲?”
我一惊。
“是,我家老爷希望您做他的四夫人。”
“你家老爷是谁?”
“长安太守,林谦呐!”
隐隐约约从记忆中剥出这个人。林谦……林谦……不正是当年那个花一万两白银雇我去杀一个小小知县的人么?
“我家老爷说……小姐若是应了,这一百万两的银票便归小姐所有。”
托着锦盒的小厮将锦盒呈到我面前,打开盒子,正是一沓厚厚的银票。
这是买卖吗?城墙的悬赏榜上,我才值十万两而已。而在他这里我却翻了十倍。我暗暗笑了笑。
“我为何要嫁他?”
“席姑娘……小的们求您了,您若是不肯……我两的小命便……”
手托锦盒的小厮开始哆嗦,同每一个死在我手下的猎物一样,睁着恐惧的双眼,翘首期盼着面前的人能够饶过他们一命。那种恐惧我不懂,我从不会怜悯任何一个人或猎物。
因为我是个杀手。
但今天我却切切实实地疯了。
“何时迎娶?”
两个小厮惊愕地抬头望我,仿佛知道了自己必死无疑,而此刻却死而复生般地惊喜。
“老爷说若席姑娘答应,那就这个月末。”
“好。”
席青燃早已经同手下的那些猎物一起死去。席青燃没有感情。而此刻,我却是觉得无与伦比地绝望。
6、
月末那天,一直不肯露面的林谦来客栈接我,过了而立之年的身体有些发福,从头到脚满是奢华的装扮,想必在这集天下钱财为一处的长安也是数一数二的富豪了吧。
我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露出老练的笑意。
“今日我是来接夫人入府装扮的。”
坐上八人大轿,穿过整个长安街道直达太守府邸。
府内早已布置好了大红的厅堂和喜气的红灯笼,每到一处都洋溢着浓浓的喜意。喜娘张罗着在每间屋子的门匾之上都挂上了大红锦缎。见到林谦带着我进到府苑后一脸媚笑洋溢地打量我。
“美人,真是个绝世的美人。”
林老爷大喜,当月增加下人月钱十两,包揽长安城上下所有酒钱。太守府上下,锦缎华彩,人声鼎沸。
我穿上从江南锦华庄特意定制的大红嫁衣,喜娘在我的眉心轻轻一笔,点上一颗朱砂红痣。凤冠霞帔,彩衣霓裳。额上一颗璀璨的东海黑珍珠在暗红的烛光下流光溢彩,玲珑剔透,恍若这万般繁华的黑夜。
喜娘拿着桃木梳子梳理我身后的长发: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忙碌的丫鬟们终于摆弄好了新房的一切。跑上来和我这个毫无喜意的新娘说一遍又一遍恭喜。各人分派了一个红包后我便打发她们下去了。
新房外的后院里有一片荷塘,塘心是个小巧玲珑的亭子,四面环水,凌于袅袅烟波之上,成了这个巨大府宅里难得清净之地,也是唯一让我舒心的地方。
身后的华衣没有人托着,长长地拖到了地上,走过一道白玉石桥,却不知精致的亭子里早有了先占它的佳人。
她回头的时候我们都有些错愕。
眼前的女子盘着松散的发髻,灵动的眸子映出这湖心潋滟的波光,一颦一笑,一肌一容,尽态极妍。
她先动了动身子,让出了身边的一片空座,我犹豫了片刻便坐在了她的旁边。她靠在栏杆之上沉默地望着湖中片片快要消亡的荷叶,手指尖儿绕着发梢旋转,专心又似神游。许久之后,还是她先开了口
“听说表叔的新娘名字和我一样,我却没想到是你。”
我自嘲般地笑笑。是,这个名字也曾让我错愕。
“你爱他吗?你为何要嫁他?”
“难道嫁他一定要爱他吗?”
“你我都是女子,这辈子的幸福都在所嫁的男子身上。”
我不以为意,那是一般的女子,而我不是。我是个冷血的杀手,席青燃,不需要男子来怜惜。
我起身扯下额间那颗东海黑珍珠丢如湖中,多余的坠饰让我心烦意乱。待它稳稳沉入湖中之后我便转身而走,回到那骄奢淫逸的世界里面。
“青燃。”
林青燃的声音在身后想起,娴静而优雅
“清池和我之间不是爱情,只是之前他不懂。”
我顿了顿足,没有回头地离开,林青燃的声音还在身后隐隐响起,而我听得恍惚
“你有没有想过,清池或许爱你……”
7、
大红的喜堂。
我盖上了红盖头由喜娘牵着跨入堂内。
宾客纷纭的夜晚,莺歌燕舞,丝竹笙箫。
流霜落毕,吉时已到。
这一夜我的杀手人生便韶华胜极。过去的人过去的事情,过去的罪孽血腥也一并要在这一夜做个终结。
“一拜天地。”
喜娘扶着轻轻跪下在柔软的蒲团之上,颔首一拜。
“二拜高堂。”
林老爷和我皆无高堂,对着喜堂上的红烛,颔首再拜。
“夫妻交拜。”
喜娘扶着转向林老爷,透过红盖头隐隐看到对面的人微微叩首。我却僵直了身子,怎的都不肯动一下。喜娘急了,干脆按过我的肩,硬生生将我往下按。我猛地挣开她,掀开红盖头。在场的宾客顷时一阵骚乱,有惊叹地,有疑惑的,也有跟着起哄的。唯独看到坐在上宾位的林青燃安静地看着我。
“我不想嫁了。”
话一出,林老爷就脸色突变。
“由不得你。”
我我微微一笑。
“你以为你拦得住我?”
足尖点地,身子轻轻向上空一浮,却又突如然猛地心口一阵锥痛,重重摔回蒲团之上。
“你……竟然下药……”
“你以为到手的羔羊我会轻易放走?”
林老爷狡黠地笑笑,扯过我的胳膊硬生生逼我叩首,却在手刚使力道时突然“啊”一声松开了手。
一片枯黄的秋叶深深刺入了他的手背,喷涌而出的鲜血沾染上我殷红的嫁衣,除了血腥的气味外再看不见其他。
所有宾客目光愕然地盯着门口,林青燃在门口人影突现的时候欣然一笑,穿过人群离开了喜堂。
我从未想过他会来,我在这个人生命中连名字都是其他人的。
我也从未觉得他应该来,偌大的江湖,萍水相逢的两个杀手,了无纠葛。
有人认出了他腰上的佩剑,镶嵌着十颗耀眼璀璨的血滴石,玉面杀手,柔古清池。而当他整个人步入喜堂之后便是满堂的鸦雀无声。
男子妖异地美仿佛一只勾人魂魄的妖精,流苏般地长发披落在肩头,半遮着轮廓细致的脸庞,月白色的长袍在暗红的烛光下映照得熠熠生辉,从头到脚,都仿佛画中之仙般让人痴迷。他举着未曾出鞘的柔古指了指林老爷
“你若不想死,就离她远一点。”
所有人都一时惊怔,呆呆退后两步。
他转向我,扔掉我手里的大红盖头,然后松松扯开颈间的衣襟,露出一个五芒星的疤痕
“我说过,我要你嫁给我。”
我木然的站在他面前,对视他漆黑如夜的双眸,突然眼里一片温润,温温地液体滑落脸颊,甚至连我自己都在愕然,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流泪,原来是如此感觉,温暖又酸涩。
他神色一变,急急抹去我眼角的泪痕
“傻瓜,别哭,这么多人看着呢。”
擦去我的泪,他突然妖异地扫了林老爷一眼,拉起我的手便夺门而出。
仅仅数秒之后我便听到堂内林老爷咆哮般地大吼
“追!给我追!”
行色匆匆的夜晚,借着月光我看向他,他恰好也低下头来看我,温润如玉的眸子第一次有了熠熠的光芒。
“我们要去哪儿?”
我抬头问他,他突然停下脚步来,莞尔一笑,月白风清。
“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