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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驿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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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血战,那些刺客死的死,逃的逃,虎贲亲军伤亡也颇惨重,一片车乘狼籍,遍地浮尸,人仰马翻的惨状。
自从刚才做自由落体运动被蒙恬及时制止,又立刻让她做了个抛物线运动,丢到他怀里。她一直不敢去看他的脸色……现在倒是一百个希望他忙着处理现场,不要关注到她。偷偷瞥了一眼仍是紧跟在他身后的雄飞的表情,已经不是用战战兢兢能形容的了,怎么看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他突然转头朝她瞪了一眼,她赶紧低了头,刹那间心跳漏了好几拍。
刚好一个审问刺客的虎贲军官讪讪的小跑到他身边,“启禀王上,几个活口都……咬舌自尽了。”
“混帐!要你们何用?”他用剑指着那跪地军官的额头。
“属下该死。”
“拉下去。”
两个虎贲侍卫冲了上来,拖住那哀号着“王上,王上,饶命啊……”的军官。卡擦一声钝响后,就没有了动静。顿时一片死一般的静寂。刚才还在忙着清理战场的军士,侍者全都停了手,每一个心里都忐忑着,生怕下一个死的将是自己。
她自是大气也不敢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人情世故她虽然不懂,也没有笨到这样的时候在上前凑个热闹。
他倒是没有再瞪她,眯着眼扫了身后的雄飞一下。
“属下护驾不周,请王上降罪。”雄飞那壮硕的身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心里大叫不好,早晨是她威逼利诱着雄飞和小红两个帮她暗渡沉仓的,本来打算到了黄陵扮个小宫女,给他个惊喜,现在是‘有惊无喜’不说,还要连累雄飞受罚。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的,她回去怎么跟小红交代。
他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他有几种习惯性动作她心里一清二楚的,一是眯眼,这是生气,二是咬牙,代表很生气,咬牙的后果就是嘴唇跟着微微颤动,看上去更加削薄。
“你的确好大的胆子。”
她心里清楚,一定是把自己偷跑来的帐算到雄飞头上了,雄飞够义气,一声不吭的认下。她又有什么理由再做缩头乌龟。只觉得脑子一热,扑身冲了过去,跪挡在雄飞身前,“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要求来的,要罚就先罚我吧。”
怎么他的反映跟《尼罗河》里头那个曼菲士王全然不同,并没有心理矛盾一阵,最终放了剑抱她起来,那狭长利刃的尖端在她鼻尖前颤动着……看来是她中漫画小说的毒太深,如今追悔莫及了。她仓皇的抬起头,沿着向上倾斜的剑身,望向他的脸……
只见他额角青筋猛的跳起,转过手中的长剑,哐啷一声扔在雄飞面前。
雄飞粗壮的脖子剧烈起伏着,两眼一红,伸手去拾那横在尘土中的剑……
蒙恬见状大惊,慌忙跪了下来,“王上,当下正是用人之际!等到黄陵再处置不迟啊!”
虎贲亲军跟着纷纷跪了下来。所有仆从都跟着跪了下来。
他扫视了一圈儿,深压了口气,“这条命,先给你记着。”
“谢王上。”雄飞答的干净利落,直到他转身离开,仍是直直地跪着。
她咬着唇,跪在地上,血污,灰尘沾染了小宫女专用的裙。深深懊悔于自己幼稚的举动,她不是那个被奉为神祗的尼罗河女儿,也没有夕梨那样的勇敢果决,不,事实上那些统统是编造的,真正的局势根本不是她能控制的了的,即使她知道他的心为她牢牢牵挂着。
众人各自匆忙的进行手头的工作。蒙恬上前来,轻轻拉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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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突袭使得兵力残损了大半,无法再分散出一部分,送她回咸阳。随行的车辆多被火箭烧坏了。她一路上就这样被追风驮着。等车队到了驿馆,已是深夜。
驿馆负责接待的官员,早已急的如团团转,整个队伍匆忙的落下脚,负责分配房间的小吏见她一身宫女打扮,合指着几个真的宫女,“你们四个去南面的丙字厢房。”
她有些木然的立在那里,正考虑该怎么应答的工夫儿。一个浑厚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她是跟寡人的。”说罢迈着阔步朝正寝殿去了。她朝天翻了个白眼,只得灰溜溜的跟着走。
那小吏跪地应着,自不敢再问什么,只是目光一直跟她进到门里。
这里只能算个驿馆,说不上是行宫的。条件比起咸阳宫自然是简单了些,大家被路上那场突袭搞的个个精神紧张。除了赵高,随行的宫人侍者都换成了驿馆长备的。赵高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中午被惊吓的厉害,这阵子还没有缓过来,面色如土,瑟瑟的缩在墙角。大家都退下去休息的时候,当班的还有一个,那就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靠在另一个墙角的她。
他坐在席上,出神的思索着什么。眉间不时的微微颤动着。
一个宫女轻步走了过来,“王上,热汤已准备好了,请您沐浴。”
他“恩。”了声,赵高忙着向前伺候,却见他的眼神是落在她身上。那太监立刻知趣的缩了回去,木头雕刻一样立在原先的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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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着手轻轻解开他的袍服的束带,替他褪了下来,安放到一旁的高几上。她的工作真的跟个小宫女一般,门外的宫女或许也没有看出她是位身份高贵的夫人,只当是随行伺候的,隔着帘递了件白丝缔的睡袍进来。
他已入了水,低垂着眸子继续思索。
从下午到现在,两个人还没有说过一句话。她只觉得无比尴尬的,想主动打破着无声的气氛,却比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难开口。小心的打量了他一眼,他表情木然,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她吸了口气,倒宁肯他像昨天晚上那样气势汹汹的,至少发作之前,让她有点心理准备也好。真是越来越难琢磨他的心思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他心里一定不爽,里面还绝对少不了她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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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她喃喃的启齿,“我不该任性要跟来的。”
他抬起眼,幽深的黑瞳对上她的视线。淡淡的说了句:“你没出事就好。”
她眨了眨眼,百思不得其解,看他白天一怒之下要杀雄飞的样子,现在态度温和下来,反倒不追究她的责任了。还以为自己会被小小的虐一下,像昨天晚上那样……想起在灞河边那一幕,禁不住脸红起来。
“进来。”
“噶?”
“到水里来。”
要洗鸳鸯浴啊?那要发生点什么可是很平常的事情,第一次不也是在骊山汤的嘛……考虑了下,还是褪了衣服下了水,没有温泉池,是个大黄杨木桶,不过足够容纳三四个人了。
她整个身体没在水里,只露出个脑袋,水温很舒服,泡的人懒洋洋的。她也学他的样子,闭上眼睛,把头倚靠在桶沿上。只是时不时张开眼睛,偷偷瞄他。虽然现在这个身体不怎么丰满,也是活色生香的嘛,想他早晚要色眯眯的过来抱她。到时候她再欲拒还迎,半推半就……
万没想到,他兀自起身,出了水。简单的擦了身子,翻起帘子,向床榻走去。
留她一个人在水里泡着……这个鸳鸯浴洗的冷冷清清,她在水里左右游了一会,终觉得很无趣,也上去,没有合适的睡服穿,只好从胸口围了个大巾。
隔帘望去,见他平躺在床榻上,似乎已经睡着了。她光着脚丫子,轻轻走了过去,摸摸索索的上了床。
他闭着眼,气息均匀,看来是真的睡了。只是他躺在外面,似乎意思是要让她到里面去,她刚要翻越过他的身子,冷不丁被一只大手勾住腰身。
“呀!”她顺手捶上他的胸膛,嗔怪道:“你诈尸啊!吓死人了!”
他哼笑了几声,手由紧勾着改成轻轻摩挲她的背。
她乖巧的躺在他身上,缠过他的一缕黑发来把玩。他亦扶着她柔顺的发,温柔的问。“今天吓到了么?”
“唔,是有点,张……”她吞了下口水,“那个刺客,的确好恐怖!”被他甜言蜜语一哄,又找不着北了,差点顺口说了张良二字,话说回来今天行刺的也应该不是张良策划的那次,那是秦末的事儿。只是这石头砸安车,误中副车的情节类似,怎么她这么倒霉刚巧在副车里……
“恩,你倒还机警。”说罢以手拖起她的后脑勺,他两道目光直射向她的瞳孔,她凝凝的望着他的眼睛,也是啊,不知道什么原因,自己那时应激性是挺强的。看来她是满有潜能,呵呵一笑,“我厉害吧!说时迟,那时快就拿剑抵挡了起来,”那肌肉男足有两米多高,只让她一个弱小女子来抵挡……要不是她来古代见了几回死人,胆子大了些,哪里做的出这样的事。
“哼,厉害?看的我心惊。”
她吐出一截舌头,其实她是很后怕的,现在想想还是出了一身冷汗,埋了头在他颈窝里,瑟瑟的缩了下,“谁叫你们离的都那么远,我不用剑挡他怎么办……”
他闭上眼,双臂紧紧地箍着她的身子,“没事就好。”
安静的由他的心跳轻轻鼓震着耳膜。想想今后还有那么多场刺杀等着他,虽说到最后都是有惊无险,那也不是一般心理承受能力忍受的了的。她咬着唇,考虑要不要提醒他。组织语句的工夫,头顶上传来他微微的鼾声。轻轻在他生了一点青色胡茬的腮边落下一个香吻,只听他迷迷糊糊的说:“睡吧……明天,赶路。”
没有来由的一阵心动,如果她有能力守护他该多好,好好的,爱护他,像一个妻子对丈夫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