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昌平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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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喜欢这里，咸阳‘牛马市’之后的‘人市’，这偏偏又是去咸阳宫南门的必经之路，在这里交易的是些不能称做人的奴隶。那污浊的气味比起牛马的腥臊，更让人难以忍受。
“快些过去。”孟贲吩咐驾车的家奴。
车子却突然不动了，车夫回身禀报，“主人，今日似是有场大私奴市，前方堵的过不去车。”
是六国的战俘灾民被充了私奴，秦军对战俘的处置是男子斩杀，妇孺充为奴隶。那些报领军功的首级里，却多是妇女和老人，由于秦的黩武，一颗人头比一个活的奴隶更加值钱。因而被虏女子只有年轻貌美或能幸免一死。
怎会碰上今天。我心里咒骂了一句。
“主人，是否绕路而行？”这个是我立下的规矩，在外一律称我主人而非殿下。孟贲是跟随我多年的，对于我的脾性也算略知一二。
窗外私奴贩子言语粗俗叫嚷着，车帘猛然被无理的掀开……孟贲的大剑已经出了半鞘。我的‘泠雪’却安然的佩在腰间，若是刺客，此刻她早已穿了他的咽喉。
“大人，看看吧！都是六国的美人！刚到的！带一个回去吧！个顶个成色一流！”很明显，此人是来为私奴贩子拉拢主顾。
美人？我笑了，女人对于我来说，少一个本无关紧要。
“滚！”孟贲斥退了他。帘子却已然打开。我的目光不经意的漂移到市中的高台上。
同立在台上的五个美貌女子中，让人一眼定住的无疑是她。
她的肤色苍白而透明，如一尾刚打捞上岸的鱼，粼粼的闪着细腻银光。她应非秦人，秦国的女子粗朴可人，却无论如何也生不出如此娇怜。也断非来自楚地，她周身看不出一丝有如我府中楚国女伎的媚态，是如此自然，如此清绝。燕赵之地出美女，宫中府里见的多了，却从没有一个，能够一目揪心的。只是那双乌凝氤氲的眸子里，没有分毫的畏惧与无助，甚至寻不见惊恐与不安，只有……淡然，宛若不食人间烟火之神明。
不时有上台前问价者，又摇头叹息着下来。亦有买家抗议私奴贩子超了“市正价”（标准价格）数百倍。私奴贩子对一浪高过一浪的吵嚷竟价声充耳不闻。即便如此，围观的人仍不肯散去，直到整个广场水泄不通。
她身边的女奴不断的被人买下，替上新的。只有她一直立在那里，如同一张最瑰丽璀美的旗帜，或许是站的久了，她渐渐支撑不稳，却使得这张旗帜随风而动，愈加摇曳多姿。素白的裙，仅有细碎班驳的血迹为缀，而那赤裸的脚踝上有道接近三寸长的伤口，深刻至骨，晶莹洁白的皮肉外翻着。无论那是什么利器留下的，伤她的那个人，该死。
我垂了眼帘，淡淡地说：“去把她买下，白衣的那个。”
“是，主人。”孟贲跃下车，径直朝那台子去了。
我笑了，女人，多一个亦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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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车中，人群拥塞，车马仍然是寸步难移。
眼见孟贲与那私奴贩子交涉。
这个孟贲，素来雷厉风行，为何今日如此拖沓，那贩子出价几金就给他几金，何必多言。莫非他胃口大的想要一座城池，我有封地千邑，赏他一座亦无妨。
忽听到一个金石之声，“这女子我买下了！”
我寻声望去，是个着青色长衫的少年，透着几分文秀，那壮硕的肩颈却透露了武人身份。英武的眉目之间有种独特的坚毅果敢，这神色似曾相识。
是蒙家的人。我按帘思量。蒙家世代名将，极受秦王宠信，蒙熬为三朝元老，蒙武侍奉当朝，这个少年想必是蒙家小辈。我又细细的打量他一遍，怨不得眼熟，是王上新任的虎贲仪卫。
“去把孟贲叫回来。”我低声吩咐驾车的家奴。
孟贲被家奴拽着小跑回来，莫名所以的说：“主人！待我再与那人竟价。”
“罢了，我们回吧。”
孟贲急切之下口不责言，“主人，难道就将这女子让与那黄口小儿不成？”
我簇了簇眉，“不可无理，他是蒙家子弟。”
“可主人您贵为……”
“不必多言了，御夫，避道而行。” 我缓缓卷下车帘。
孟贲人上了车，仍忍不住挑开帘角，恋恋不舍的回望，“主人，我刚才近看了，那女子确实貌美！您当真舍得拱手让人？”
我没有回答，寻着孟贲眼光望去。那少年已付了金，私奴贩子熟练的操起匕首准备划开束缚在她手上的草绳，如同待宰的鸡鸭被割开捆绑爪的绳。
我眉头一紧。却见少年止住了私奴贩子，蹲下身子以手一扣一扣的解那团脏腻的死结，时不时以牙齿撕咬着最大的疙瘩。而后横抱着她，缓步走下台子，小心翼翼的如同捧着的是初冬第一朵自天而降的雪花儿。那脚踝上的伤口，已被一块青色的方巾覆上。
女子温顺的被他抱着，被勒得道道淤青的手腕，轻轻搭放在他的肩膀上。如同一盏白色的小帆缓缓靠岸。
“便宜那小子了……” 孟贲不舍气的说，瞧见我的脸色，不敢再多言语。
我清楚孟贲想问什么，他看的出向来让情绪秘而不宣的我，不经意间流露出对她极大的兴趣，却读不懂为何身为大秦宗室侯王的我会把她让给区区一个侍卫。
我笑了。或许我会轻柔的濯洗那伤口，再亲自为她敷药。却不会以唇齿去碰那堆肮脏的草绳。因而我确信，今后他定能好好的照顾她，不会比我做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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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昌平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