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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惩责 ...

  •   温家老宅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大院子,虽也是风水宝地,古树参天,但和布局精巧的谢府比起来,终究是差了一筹。

      方一进了温府的门,何氏那满脸的笑容便消退了,阴着脸将温初弦叫了来,用戒尺责打。

      “不要脸的东西。”

      戒尺上生着倒刺,每一下都疼到肉里,手都快被打烂了。
      温初弦挨了几下,唇上已是半点血色也无。

      温老爷看见了,沉声问,“这是在作甚?”

      何氏虽不是温初弦的亲娘,到底是名义上的母亲,平日里碍于面子,不愿落下苛待庶女的骂名,从未下过今日这般的重手。

      何氏道,“老爷可知,妾身为何带着咱们姐儿提前回府?”

      温老爷皱眉,“你临走时说要把沅姐儿的婚事谈成,半个月后才回来,这才几日。”

      何氏恨然,“是了。这女在谢府背着我日日纠缠谢公子,送花送香,好生不知羞耻。惹得人家谢相直接递话给了长公主,叫妾身好好管管女儿。妾身活了半辈子,还不曾丢过如此的人。”

      温老爷闻此脸色阴沉了下去,那谢灵玄不仅是相府的主君、他未来的女婿,更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一句话就能毁掉他仕途的人。

      温老爷瞪了眼温初弦,沉声,“打死了好。”

      他只想着自己仕途的亨运,忘记了自己当年醉酒和谢公爷定下婚约的事。
      按照那婚约,谢灵玄原本就该是温初弦的未婚夫婿。未婚妻关怀自己的未婚夫,错处原没那么大。

      当下温老爷怕受连累,匆匆备礼,去给谢灵玄赔罪。

      何氏余怒未消,又抽了温初弦几下,将她锁进绣阁做绣活儿。

      绣阁偏僻少人,已长久无人进去了,落满了尘土。

      温初弦原淋了雨水在发低烧,手心又挨了这十几下戒尺,心力交瘁,终是支撑不住昏过去了。

      送饭的嬷嬷摸她的额头滚烫如热水,急忙禀告何氏。何氏怕出人命,命郎中去绣阁为温初弦医治,却依旧没松口放她出来。

      温初弦浑浑噩噩地睡了几日,梦中反复重复着谢灵玄问她的那句——你知不知廉耻?
      泪水干了,却又流。儿时那温存和蔼的玄哥哥幻化成一个虚影,离她越来越远。

      他明明跟她说过,他珍重他们的婚约,绝不会负心。
      他也明明说过,他欢喜于她。
      他爱吝她送他的所有东西,贵的贱的,都被他锁进一个箱子中。他曾指着那箱子和她说,“阿弦,这是咱们的秘密。你要把它填满哦。”

      如今,他一把火烧了。

      难道一场风寒,真的夺去了他的记忆,叫他性情完全变了么?

      温初弦迷迷糊糊,也不知是药还是什么,舌根苦得很,也麻木得很。

      这一场病一连五六日才见好,何氏每日派人给她送两餐。其余时间,温初弦便抱膝在昏暗的绣阁里发呆。

      这日的膳是何氏亲自送来的,“过几日我带你去谢家,把你和谢公子的婚事退了。”

      温初弦默不作声。

      何氏道,“你若答应,之前的丑事便既往不咎,我会重新为你物色一门好婚事。你娘的骨灰,也可以破例迁入祖坟。”

      温初弦低声说,“我不退婚。”
      谢灵玄只是暂时失忆了,他会想起来的。

      何氏声调陡然升高,“你再说一遍?”

      温初弦垂下头,没有再说。

      何氏冷笑道,“你还真是不知好歹,以为用点子香料就能勾引到谢公子。你不想想,现在这桩婚事除了你在坚持,还有谁放在心上?若非谢公子有意退婚,我们有本事逼他么?”
      将饭丢下,拂袖而去。

      温初弦怔怔,有些迷茫。
      何氏这话,杀人诛心。

      失忆只是她强行为谢灵玄解释的借口,如今看来,谢灵玄根本就不是失忆了。

      而是变心了。
      天底下原无专一的男子。

      ·
      在绣阁被关了几日,除了送饭,绣阁冷僻至极。

      唯一偷着来探望温初弦的,便是她那一母同胞的弟弟全哥儿。
      全哥今年只有十二岁,还在学堂上私塾。

      当年温初弦的娘入府时已怀了温初弦,后来在生全哥儿时难产,撒手人寰,临终叫她们姊弟互相扶持。

      温初弦从绣阁窗栅中勉强伸出一只手去,摸摸全哥儿毛茸茸的小脑袋,扬起微笑,“全哥儿乖,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快回去温书吧。”

      “大娘子说明日不准我再去私塾了,所以今日不必温书了。”
      全哥儿甜甜一笑,露出两枚小酒窝,“我要陪着姐姐。”

      温初弦心下黯淡,定然是因为自己不肯退婚,大娘子才迁怒全哥儿,不让他去学堂。若是因此耽误了乡试,那该如何是好?
      想到此处,更觉得心灰意懒。
      眨了几下眼,将泪水咽回去,一时破罐破摔,便想答应了退婚。

      如此又过了两日,才终于有家仆将温初弦放出去。

      还是嫡小姐温芷沅为她说了好话,言道半江红的香方是她亲母留下的,温初弦一片缅怀亡母之心,倒也情有可谅。
      反正谢公子也没有追究,此事不如大事化小。

      人人皆称赞温芷沅手足情深、淑贞贤德。

      无论是不是真的手足情深,温初弦都得亲自去谢温芷沅。

      温芷沅的闺房堆满了金线、凤钗,和一件还未绣成的火红嫁衣,就快要嫁了。

      “你别怪母亲,母亲也是为了温家的面子着想。这不,草草关了你几天,就把你放了不是。”

      温初弦嗯了一声,没有反驳。
      她瞥桌上的庚帖,隐隐瞧见一个谢字,想必温芷沅和谢灵玄互换的婚书。
      她不悲不喜地笑了一下,颇有点释然的意思。
      说不羡慕是假的。

      温芷沅叫她坐下,却给她介绍了一桩生意。

      原是近来南城张家的老爷子犯了癔症,膝下孝子张夕正四处寻找一种能平心静气的香料。
      听闻温初弦手里的半江红香方奇特,于癔症之人大有益处,便想重金求购。

      温芷沅道,“你放心,张家不会白拿你的香料的,每调一两给十金。原料也都是他们送,你只管在闺阁中调香就好。”

      温初弦对这事没什么反感,“母亲同意了吗?”

      自从谢灵玄烧了她送的香料后,她早已对调香一门沮丧至极,许久没再碰。如今听闻自己娘亲留下来的香方竟还有人重金相求,心中微有愕然。

      温芷沅笑,“这便是母亲的意思,母亲是疼你的。”

      温初弦浅应下了。实话说,前些日子给谢灵玄做香料花费了不少,如今她最需要的就是钱。
      只有钱才能让全哥儿继续去私塾读书,她自己也需要钱来攒嫁妆。

      温初弦走后,丫鬟素萤过来问,“小姐何不把张家公子的情况多跟弦姑娘说说?毕竟老爷和夫人已经把她许给张公子了,不日就要做夫妻的。”

      温芷沅叹,“如今她心心念念的,皆是玄哥哥。那张夕是个鳏夫想找续弦,明白和她说了,必会引起她的嫌恶,她更死不肯和玄哥哥退婚。借着香料的名义,慢慢叫她和张公子接触接触,她自然就知道张家公子的好了。”

      不过说起来,张夕虽是鳏夫,却也不是什么浮滑的浪子。把温初弦嫁到张家,并非把她往火坑里推。

      张夕举人出身,本本分分,如今做着香料的生意,富得流油。家中唯有一个患癔症的父亲,新妇嫁过去后没有婆母,直接稳坐大娘子的位置。

      这桩婚事,原是十分实在的。

      ·
      自打那日谢家二哥儿被拖走后,长安城外青玉巷的生意一直冷冷清清。谁不知谢家的权势大如天,经谢家一闹后,无人敢在此寻欢作乐。

      若按以往,青玉巷的姑娘出阁后,老爷公子们都会把她们接走。

      然花奴在出阁之夜遭遇了这种事,干巴巴地闺阁里等了谢灵玉数日,也不见他的踪影。

      姊妹们都说,花奴这是遇上负心汉了。不过谢家二哥儿出手阔绰,就算做不成他的妾,也能捞到不少油水,已经很令人羡慕了。

      花奴却暗暗不信谢灵玉会辜负她。

      她手中攥着谢灵玉随身的玉佩,那是他一出生就佩戴的,上面刻着“长安中书府”几字——这样贵重的东西他都赠与了她,又怎么可能弃她而去。

      这一边,谢灵玉终于被从祠堂里放出来,草草跟长公主认了错,仍然被禁足在家中,不得不出门。
      小厮二喜专门负责看着他,形影不离。
      谢灵玉虽惦记着花奴,奈何长公主看得太紧,着实找不到机会出门。

      谢灵玉闲居家中,难免时常与长兄谢灵玄碰面。

      二人狭路相逢。谢灵玄只微微笑笑,“弟弟虽情深,但若还敢找那妓子的话,只怕母亲会真的饿死你。”

      谢灵玉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满怀敌意地说,“谢灵玄。你不要太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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