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和巧克力工厂）Somewhere in Time》Samael

8、 Kapitel VII

　　【一】

　　Vom meere strahlt,ich bin bei dir.
　　我想你，我就在你身边。
　　【二】

　　生活不是一个惊喜连着一个惊喜，而是一个惊吓连着一个惊吓。
　　果真如此。
　　布帘之后的情景在以不速之客的姿态映入我的眼帘之后，仅存的好心情瞬间土崩瓦解，缄默着踉跄了几步，五官开始COS蒙克的呐喊——
　　该死的，这他妈到底是什么！
　　…………
　　布帘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像，更准确的来说，是一副放大的照片，如同被投影仪投射到墙上似的，几乎占据了半个墙壁。
　　合影里是甚为眼熟的两张面孔——没错，几乎是跟那位奥帕伦帕人的酋长，奥伦泽，我名义上的爸爸，一个模子刻出来。
　　只是区别在于——
　　合影上的两个人明显要年轻一点，右边的那个，跟我一样是浅金色的长发，而左边的那个，则是棕红色的短发。
　　“这是……”我浑身颤抖如同得了羊癫疯。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浅金色长发的人，大概就是身体原主人没有吞下波利酒糖前的样子……
　　“莉洛。”旺卡先生低沉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我迅速扭过头，看到他用着无比忧郁与怜悯的目光看着我。
　　怜悯？？？？！！！
　　“你别太难过了。”他继续开口，蓝色眼眸中怜悯之光更盛。
　　“您在胡说些什么！”被他的眼光刺激到，我控制不住吼出声来。
　　您是在怜悯，之前的我天生一副未老先衰的大叔脸吗？
　　“哎？”他的表情停滞了一秒，随即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指向照片里红棕色短发大叔脸的人，脸上的表情带上了一丝迟疑，而他的下一句话，如同一道九天玄雷，狠狠地向我劈下来，劈成了一个外焦里嫩。
　　而且，让我深刻认识到，生活就是一出荒诞剧。

　　他如是说——
　　莉洛，你不记得卢比奥了吗？你的未婚夫。

　　【三】

　　这个瞬间，我感到一根神经跳断在大脑皮层附近，只有一种想要自插双目，扶墙上树的冲动涌上心头，僵硬的表情随即噼里啪啦碎成了一地，
　　过了许久，混沌的思维才渐渐恢复正常。
　　我颤抖着，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果然，也不记得了啊。”旺卡先生伸手扶了扶自己的帽檐，表情里带上了一丝微妙的复杂感，朝我走过来。
　　“那是你的未婚夫，卢比奥。”淡淡的笑容在他脸上荡漾开，“事实上，我也只从画像上见过他，你说过你们的感情很好，来这边后，你就把随身带着的画像做成大幅画像了，他是去参加战争了，至今没有回来……你还说，你会等他回来……”
　　旺卡先生轻声诉说着，极具磁性的声音在偌大的空间里回荡着……这应当是个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但是……
　　面对着这两张相似的大叔脸，我只有内牛满面和以头抢地的冲动。
　　这简直就像一出充满黑色幽默的荒诞剧。

　　“莉洛……别难过了，一切都过去了。”旺卡先生终于为这个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做了陈词总结。
　　但这句话于我看来，简直比雅典娜对我说“即使我有艾滋病我也要用我的血液来拯救你”还要令人绝望。
　　“不用担心。”为了防止他说出更惊悚的话挑战我那脆弱的神经，我连忙截过旺卡先生的话，“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并非是我铁石心肠，只是，这段故事，是属于身体原主人与那个他的，而不是我。
　　纵然我的灵魂已经占据于此，而情感上，却没法产生共鸣。
　　可出乎意料的是，我刚刚这样想着，却感到有种奇怪的疼痛，以心脏为据点，沿着神经，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疼的，不能自已。
　　我蹲下身，紧紧捂住了心脏，浑身的力气像是用光了一般，脑海里，有些不属于我的，乱七八糟的片段，疯狂地涌进来。
　　那些属于，她和他的，故事的片段————
　　丛林，奥帕伦帕部族，嬉戏，打闹，祭祀，生活，战争，远去，等待……
　　然后，我听到旺卡先生，带着慌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莉洛，莉洛，你怎么哭了？”

　　【四】

　　我伸手，抹了抹眼睛，一片潮湿。抬头，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旺卡先生正俯着身，白寥寥的光线照到他苍白的脸上，极近病态，而幽蓝的眼眸里堆满了星辰，一丝一丝浸透了人的心底。
　　不是我哭了，而是，这个身体隐藏的情感被无意中激发出来了吧。
　　那种爱人离去的，深入骨髓的痛。
　　抬起头望向墙壁上的大叔脸，我突然再也笑不出来。
　　“不要紧吧？”他的声音里带一丝若有若无的担忧。

　　“没事。”我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脑子里，因为多出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仍旧晕晕乎乎的，混乱成一团，我挤出一声短促的笑，听起来就像疲惫的呜咽。挣扎着站起身来，身子还有些晃晃悠悠，却不知怎么的，眼前一黑，险些倒下去。
　　等我恢复了意识，发觉自己没有倒下去的原因的时候，不自觉脸上有些微微发烫。
　　旺卡先生身上独有的香醇味道，环在自己背部的手臂，最终卡在左臂上的带着灰紫色手套的手……从恍惚了一瞬的视界里渐渐清晰，一样一样脱颖而出。
　　“小心。”
　　香醇的味道仍然萦绕在鼻翼。
　　视界里同样清晰的，是他伸出手那一秒，从金棕色的发顶滑落在地的黑色礼帽。
　　“谢谢。”站稳之后，我冲他笑了笑。
　　他迅速收回了手臂，弯下腰，捡起来礼帽，声音柔和：“小心点。”
　　“嗯。”我点点头。

　　他安静地看了我一会，好像在研究一种前所未见的古生物化石，他的目光让我感到有些无所适从，微微侧了侧身，想要避开，却只是徒劳。
　　奇怪的沉默缓慢地浸染开来，就像一瓶被意外打翻的墨水，他并没说什么，而是走到一边的小巧柜子旁，我看着他蹲下身去，拎出了两个精致的玻璃杯，放在桌子上，打开了一瓶红褐色的朗姆酒，往玻璃杯里倒了四指头高的酒，又兑上了一点苏打水。
　　端着杯子递到我面前，轻轻摇晃了一下：“喝点，会舒服一点。”
　　我接过杯子，感激地冲他笑了笑，杯子里的酒散发着香醇的味道，我嗅了一口，抿了一口，虽然尝不出味道，液体划过喉咙的感觉却让我觉得无比舒心。
　　他也啜饮了一口，苍白的脸上显出一丝血色。
　　“先生，以前……我常常会跟您讲述这些事吗？”我舔了舔嘴唇，目光落在杯子上，开口问道。
　　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只是偶尔讲起……你过去笑容很少的。”
　　我不自觉地抹了抹脸颊，突然有些担心他会看出些什么。
　　“要不要出去看看？”旺卡先生却突然转换了话题。

　　【五】

　　来到户外，薄荷的清香越加浓郁，我近乎贪婪的大口喘息着，想让这些香气冲散心里的淤积之气。旺卡先生很体贴地不提方才的事情，尽心尽力地向我介绍制作这些植物的材料。
　　“那些硬糖里是蓝莓果酱夹心……”
　　谈起巧克力与糖果的旺卡先生，笑容就像蝶翼一般在脸上绽开，一簇簇光线下，他苍白而削瘦的脸，线条很柔和。而他金棕色的头发也被阳光染成了金灿灿的颜色，似乎这金灿灿的颜色感染了周围的空气，围绕着他的，也是璀璨的、比拟阳光的欢快气氛。
　　不知道怎么的，那副画像还是在我脑海里徘徊着，挥之不去。属于原主人的情感仍旧激荡着，
　　于是，我鬼使神差般的开了口——
　　“旺卡先生。”
　　“嗯？”他停止了讲述，拔高了尾音，挑挑眉毛，示意我说下去。
　　“您觉得……什么是爱情？”
　　我的话音刚落，他的表情一下子僵在了脸上，然后，他慢慢地笑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有种名为“讥讽”的东西荡漾上了他的眉梢，长而密的睫毛，末端微卷，在白皙的底色上跳跃，小扇子一般的淡淡的阴影给他添上了孩童一般的调皮。
　　他的声音从我的头顶倾斜而下，掩盖了所有的杂音，甚至，远处的轰隆声，异常清晰——
　　“呵呵，爱情？那是什么东西？会比巧克力还要甜吗？”
　　我怔住，不甘心地再次问道：“您真的不明白吗？”
　　他歪着头看着我，幽蓝色的眼眸里，波光荡漾，宛若竹阴掩映下的古井中暗涌的泉水，醇和，深不见底，却又比孩童的眼睛更为清亮，更为干净。
　　或许，一不小心，就会被迷惑，也许是掉入五彩的天堂，也有可能是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wow，傻姑娘，你站在那副画像面前的难看表情告诉我，爱情那种东西除了掏空欢乐与灵感，就再也没有别的用途了。”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
　　而下一秒，令我始料未及的是，旺卡先生，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摔到了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