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和巧克力工厂）Somewhere in Time》Samael

13、Kapitel XII

　　【一】
　　Das ist die Sehnsucht: wohnen im Gewoge
　　und keine Heimat haben in der Zeit.
　　这便是渴望：随波逐流
　　在时间里居无定所。

　　【二】

　　“齐格鲁，你这次又带了什么人回来”冰冷的嗓音突兀响起，我抬头朝着声源处望去。
　　一个身着黑袍的年轻人正站在门口，双臂交叠，跟齐格鲁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只是伤疤的位置恰好相反，贯穿了整个左脸一直到唇角，他眉头皱起，瞳仁幽深，更偏向暗绿色，面色阴翳。浑身散发生人勿近的七夕。
　　“哦，西多斯，他们是……”齐格鲁向前迈了一步，有些局促地搓搓手。
　　“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了，不要随便捡些阿猫阿狗回来。”他打断了齐格鲁的话，面色更加不善。
　　阿猫阿狗？
　　他的修辞让我很不舒服，往前迈了一步，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觉得右臂一阵疼痛，即将出口的谴责变成了嚎叫
　　“嗷——”
　　“你干嘛掐我！”我对着罪魁祸首，这位伟大的厂长怒目而视。
　　“莉洛，抱歉。”他笑得高深莫测，安抚地拍拍我肩膀，把我拉到了他的身后。接着他朝着黑袍的年轻人走了几步，微微扬起了下巴，竟然拿捏起那种缓慢的极度欠扁的贵族腔调缓缓开口道：“抱歉，打扰到你了。”
　　“既然认识到这一点就请赶快离开吧。这里不欢迎外人。”黑袍年轻人竟然还要傲慢。一副“请君快走”的姿态。
　　“西多斯！” 齐格鲁突然喊出声来，面孔通红，“他们救了我，让他们在这里住一晚吧。”
　　“哼” 西多斯轻哼一声，转过身，黑袍翻滚，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抱歉。” 齐格鲁叹了口气，一脸挫败地跌坐在地上。
　　“他是你哥哥么？好凶。”我从旺卡先生背后探出头来，忙不迭对着齐格鲁发表意见。
　　“嗯。”他点头，“哥哥的脾气不太好。很反感生人。”
　　“感觉到了。”我笑着在他身边坐下来，“说起来，你们好像只有瞳孔的颜色不一样，还有伤疤的位置正好相反。”
　　言罢，他却像是受到了惊讶一般，猛地抬头看了我一眼，皱着眉头，半晌又垂下了头。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呐？” 刚才只顾着吃巧克力却没有出声的小正太也加入了谈话。
　　“唔，我们只是……”我迟疑了一下。

　　“出来旅行的。”旺卡先生笑眯眯地接口道。
　　“这里真的不是适合旅行的好地方。” 齐格鲁揽过小男孩，很是温柔地替他擦了擦嘴边巧克力渍。
　　“喂，齐格鲁，你说的Bimito City到底是什么？”我想到刚才他提过的名字，立刻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他僵住了，半晌才缓缓道，抬头望向我，碧色的瞳仁里一片决绝“里尔克小姐，请听我一声劝，还是不要去那个地方了。”
　　我们僵持了一会儿，半晌之后，我败下阵来，低声道：“你叫我莉洛就好了。”
　　“莉洛小姐，我真的很感谢你们，所以不希望你们出事。远离那个可怕的地方吧。那不会让你们感到开心的。”齐格鲁站起身来，抱起小男孩，“我先送拉斐尔回去。你们去休息一下吧，走了这么多路，一定累了，呃，家里没有客房，那边那个门上画着四叶草的房间是我的。”
　　然后他抱着小男孩，转身朝门外走去。
　　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旺卡先生。”我皱着眉头望向身边的男人，“刚才……看你的样子，你是知道那个地方的吧。齐格鲁那样的态度……那我们明天还继续么？”
　　“你想继续么？”旺卡先生单手撑着下巴望着我，嘴边的弧度若隐若现。
　　“我有点好奇。”我站起身来，朝着齐格鲁刚才说的方向走去，在一个门上画了四叶草的房间前停下脚步，“刚才走得好累，我去睡一会。”
　　齐格鲁的房间并不大，只有几件家具，和一张比普通单人床略微宽一点的床，房间里唯一的抢眼的是挂在墙上的一副色彩明丽，线条流畅的油画。画面里，两个小男孩在花丛里嬉戏，稚嫩的脸上挂满了笑容，旭日微醺，一种温暖的感觉扑面而来。
　　我端详了一会，揉揉眼睛躺在了床上，大约是太过于疲倦的原因，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起来。
　　只是，睡得并不安稳，梦里总是出现大片大片绚烂的颜色，光影交错，有些眼花缭乱，忽近忽远，像是一幅幅拙劣的印象派油画。
　　最后画面定格在威利旺卡先生那张苍白的脸上，他薄薄的嘴唇开开合合，音节跳跃，我只能捕捉到凌乱的句子。
　　他说，你真的决定了吗？
　　他说，真的，不后悔吗？
　　他说，也许到最后，还是一无所有，那你怎么办呢？

　　……
　　那些细碎的句子在脑海里反反复复，渐渐膨胀开，似乎变成了一个无休无止的魔咒，让我不得解脱。仿佛下一刻，大脑就会爆炸开来，我惊慌失措地睁开眼。
　　发现只是一场不愉快的梦。
　　视野里还是一片昏暗，清冷的月光从小小的窗子里射进来，至少不是漆黑不见五指。我气喘吁吁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已经冷汗淋淋，而旺卡先生正睡在地板上，他睡得很香，月光照下来，他一半的面孔被隐没在阴影里模糊起来，另一半轮廓却被镀上了亮边，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金棕色头发铺散开来，多了一点孩子气。
　　我坐在床上看着他的侧脸发呆，回忆起刚才梦境，心里突然一片茫然，那个糟糕的梦不仅仅像是一个梦，简直就像是什么倒霉催的征兆。
　　渐渐平静了之后，我才赤着脚下床，小心翼翼地绕过他，轻轻推开屋门，准备找点水喝。下一秒，心脏骤停，一声尖叫卡在了嗓子眼里。
　　黑暗里，豆大的烛火摇曳着，照出一个黑漆漆的影子，像是狼一般的剪影，尖尖的耳朵，突突的前鄂，正昂着头。
　　“莉洛小姐？”昏暗中，清亮的嗓音皱起。
　　我揉了揉眼睛，发现那个狼一般的剪影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是瘦削的人影，难道刚才是我眼花了么？我清魂未定，暗自摆出戒备的姿势，
　　微弱的光线里，我看到金发青年站起身来，朝着我走了几步。浅淡的笑容自他嘴角一点点晕染开来，碧色的瞳仁闪闪发亮，也许是光线的原因，那张漂亮的脸孔染上了一丝诡异，右侧脸颊旁的伤疤也显得异常狰狞。也许是我的错觉，青年的气质与白天迥然相异。
　　“齐格鲁。”我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之至。
　　“莉洛小姐睡不着了么？”青年的声音依旧温柔。
　　“是的，有些头疼，还有些口渴，想要找点水喝。”我揉了揉额角，闭上眼，试图平复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脏。
　　“稍微等一下，我去给你倒点水。”青年开口，朝着房间另一侧走去，我睁开眼，烛火一跳一跳，墙上，影子攒动，依旧是人形，无误。
　　难道真的是自己太劳累，出现了幻觉，这可真糟糕。
　　很快青年走过来，手里端着大大的玻璃杯，递到我面前，温声道：“给。”
　　“谢谢你。”我接过杯子，喝了几口，放在一边，迟疑了一下，开口“你也睡不着？”
　　“我有些担心哥哥。”青年在我身边坐下来，身上带着一种淡淡的皂角气味。
　　“他……去哪里了？没有回来？”
　　“应该是去朋友家借宿了，他……不太习惯有生人。”青年挠挠头，回答道。
　　“抱歉，我们给你添麻烦了，明天就告辞了。”我颔首。
　　“不……我没有赶你们的意思，莉洛小姐你误会了。”青年连忙摆手，有些局促地分辩道，半晌，他才放下手，表情有些古怪，“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去Bimito City？其实……世界各地可以去旅游的地方很多啊。”
　　“齐鲁格。”我的表情郑重起来，“哪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你如此的讳莫如深？”
　　青年沉默下来。
　　“可以告诉我吗？我是在认真请求你。”我拉了拉他的衣袖，试图唤起他的注意力。
　　青年直直看着我，碧色的瞳仁深不见底，细小的烛光落入其中，扩散成淡淡的光华覆盖其上，万般情绪，复杂莫辨。
　　许久，他叹了口气：“让我想想，该从何说起。”

　　注释：开头的句子是里尔克诗歌Mir zur Feier里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