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杀人机器的弟弟还能安稳踏实地活下去吗？》歧路螺旋

4、第二章：转学生（上）

　　虽然在周五得知了惊人的事实，但因为很快就想好了解决方法因此完全没有影响到下一周的学习。
　　周一早读课前，我心情很好地从书包里翻出周末作业，摊在桌子上。下一秒，我周围的所有男同学开始卑微地祈求我赐予他们抄作业的机会。
　　我随手比了个‘OK’的手势，习惯性的调笑一句“下次一定？”便让他们自己去分配，反正最后会帮我交到课代表手中。我也没再理会，然后拿出作文纸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早知道当初就不说是参考了，搞得我还要把敷衍怜哥的小说写出来，我连八百字作文都跟难产似的。好烦，到底要写啥呢？
　　这一思考着，很快就到了早读课时间，回过神来，就见班主任柏木老师站在讲台上拍拍手吸引着大家的注意。
　　“大家安静点，有新同学转学到我们班，大家掌声欢迎！”
　　这时候也就新学期第二周，刚刚考完每年一次的分班考，有一些旧同学离去，有一些新同学到来，各类事项还未完善，此时转学到A班，倒也不足为奇。
　　热烈的掌声响起，在万众瞻目下，前门踏进了一位……小学生？
　　他比我矮多了，目测可能只有一米三，稚嫩而精致的脸庞上满是冰冷高傲，仿佛在说‘恕我直言在座各位都是垃圾’，照理来说看不惯的大有人在，但他外形看上去实在太过娇小，反而让人不好意思和他动怒，毕竟欺负小孩算什么好汉。
　　他绷着一张脸接过柏木老师递给他的粉笔，在黑板上偏下的地方写下「藤原瑛司」几个字，字体圆鼓鼓很可爱：“我叫藤原瑛司，请多指教。”
　　柏木老师开始打圆场：“藤原同学今年9岁，是跳级上来就学的，大家要好好相处。”他思考片刻，点了前排某个比较高的同学，“上村可以和藤原换一换座位吗？”
　　目前还有空余的座位只剩最后几排，但藤原太矮了，柏木老师担心他看不到黑板，故而有此一问。
　　上村赶忙点了点头：“好耶，我早就想到后排摸鱼了！”
　　我看到藤原皱了皱眉，随后背着书包一言不发地站到上村旁边，紧紧盯着他收拾书包的举动。
　　[藤原瑛司开始在心里模拟与上村的对话与互动]
　　上村僵硬了一瞬，他干巴巴地开口道：“欢迎啊，藤原，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藤原颔首，“不要随便和我说话。”
　　声音还挺大，班级大部分人都听见了，现场的气氛冷凝了一瞬。
　　“哈……那、对不起？”上村尴尬地说，挠了挠头，收拾的动作明显加快，不一会就搬空了位置。藤原沉默地站了两三秒，才迟缓地坐在位置上，动作又轻又细，充满了小心翼翼。
　　[藤原瑛司觉得自己失忆了，迷惑于自己的行为]
　　[藤原瑛司懊恼于自己的笨拙，责备自己不善言辞]
　　[藤原瑛司十分沮丧]
　　[藤原瑛司十分沮丧]
　　[藤原瑛司十分沮丧]
　　……
　　接下来就是刷屏一般的消息，我没再「阅读」。
　　藤原活跃的心理活动，与其寡言的外表形成巨大的反差。很明显他刚刚开口说的话语并非真实所想，应该是到了新环境还不太适应，再加上上村突然与其对话，措不及防之下口不择言了。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他性格内向，内心纤细敏感，渴望朋友因此思前顾后总想万无一失，但过犹不及，因而错失良机，而一旦给人以冷酷的印象，就会使很多人望而却步，毕竟谁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尽管那只是羞涩筑成的薄冰，也因无法窥视内部而选择后退。
　　话说藤原瑛司……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我打开随身携带的情报本，翻开《神赐死》中关于登场人物的那一页，在这之中搜寻着。
　　藤原瑛司……找到了，他确实出现在《神赐死》中，作为除了我以外正篇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死者。没想到闲暇时候抄录的《神赐死》情报居然还有这种妙用。
　　他在正篇开始时是10岁，初三E班的一员，本来入学时被分在初二A班，是头脑很好的天才，一年后在初三的分班考中成绩下滑十分严重，被分到E班。实际上当年在A班，因为表现出不搭理人、冷酷傲慢的个性，加之年龄与身高同班级众人差距过于明显，使得大家无意识地孤立了藤原瑛司，在长久的冷暴力中患上了严重的心理抑郁，本人缺乏对抑郁的认知以为是自己学习不够努力，当时逗留在学校自习以提高成绩。在生死游戏中，怜哥进行追杀的第一环节由于其长久压抑情感而导致抑郁症发作，毫无抵抗地被杀死了。
　　我当然不会因为这段描述而对藤原瑛司和A班同学们产生任何偏见。其实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成熟的人，都没有做错。藤原瑛司自不必说，他是不幸的，自从转学后直到人生结束，都一直在不幸的地狱里打转，想要逃离却无路可寻，想要宣泄却无人倾听，匆匆来人间一遭，又急急消逝而去；A班同学们本身就倾向于找同龄玩伴，更不必说已经和朋友度过一年光阴，既然对方表现得不近人情，他们也并非缺乏友情，那自然是忽视、漠视、无视，却又怎么知道自己正在践踏一株幼苗、正在扼杀一颗灵魂？
　　其实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位热情主动的同学打破坚冰，或者是一位亲切温和的心理老师沟通协调。
　　我在心底叹息一声，可惜前者从未出现，而后者形同虚设。
　　「稚生私立学校」作为偏差值高、大有名气的学校，自然不吝于一个小小的心理老师的岗位，但它之所以未起到任何作用，一是兼任的赤枝老师是条足不出保健室的躺平咸鱼，二是……大部分的孩子们将进行心理咨询与身患精神疾病等同，为了避免传出坏名声而压抑内心，无人求助，自然无从施救，即便宣传力度再大，响应者也寥寥。
　　不过既然我在了，那就好办了。我只需要把藤原瑛司的情况告知赤枝老师即可，让专业的心理老师妥善解决学生的心理问题，简直是皆大欢喜。
　　什么？让我和藤原瑛司谈心？不会吧不会吧，真的有人觉得说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能和对方成为亲友吗？当然有这种人，只可惜我不在此范围内，不管是作为交谈者的身份还是被访者的角色。我，重度社恐，要向全世界宣告：人际活动哒咩！
　　接下来只需要在适当的时机让赤枝老师无意间知道藤原瑛司的难处，让藤原瑛司无意间得知学校里还有一位善解人意的赤枝老师能帮他解决问题就行了，倒也不必废多大的心力。
　　打定主意后，我暗暗点头，将此事抛之脑后。别看我好像想得挺多，实际等回过神来也就过了五分钟，恰好早读课结束，柏木老师匆匆指派班长灰原同学接手藤原瑛司后续的事宜，便离开去上别的班的课了。
　　早读课与第一节课之间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我慢悠悠从抽屉中取出即将要用到的教科书，将其实根本没写几个字的作文纸暂且搁置，思考着如何名正言顺使用生物室。
　　像这种教学用实验室，平常都被锁着，只能通过申请使用解封，而有资格申请的人也局限在科任老师、部活负责人、学生会成员和班级干部几类人之中。所以，我要竞选班干部吗……虽说确实还没真正确定人选啦，但大部分职位基本上都默认沿袭了。话说就算我要竞选，也不知道还剩什么位置啊，而且也要是合适的、对我有用的位置……
　　在这短短的五分钟里，A班的同学们群魔乱舞各显神通，愣是演绎出了万千众生相。叫嚷着“再给我两分钟”的奋笔疾书，催促着“没时间了别写了快点交”的居高临下，质问着“你这答案保真吗”的眼含怀疑，宣告着“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的自信一笑，神游着“写完作业的人就是这么悠闲淡定”的格格不入，还有沉默着“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的坐立不安。
　　一张纸条被放在我的桌上，我抬起头四处寻找，发现灰原班长向我比了个看纸条的手势，并且双手合十作请求状。
　　其实我就算不翻开纸条，也知道灰原想要我干什么，他的心理活动充分暴露了他的意图。
　　[灰原拓斋请求你代替他承担带领藤原瑛司熟悉校园的责任]
　　我眨了眨眼没说话，低头看着纸条上的字，大意是说他今天很忙，又要做值日又要参加化学竞赛班还要参加社团活动，总之就是没时间带藤原瑛司逛校园，所以请清闲的神音昼同学帮一下忙，求求啦。
　　我抬眼望向灰原，他再次做出了祈求的动作，并且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应该是可怜巴巴吧，其实因为座位隔得比较远我根本看不清他的神色。
　　[灰原拓斋心虚又懊恼，但仍然希望你能够答应]
　　我给他比了个‘OK’，他舒了口气，张开嘴说了什么，但太吵了我完全听不见，我猜测应该是‘谢谢’吧，我别开眼没再关注。
　　「阅读」描述他心虚又懊恼，我觉得无须抱有此种心态。我完全能理解他的行为动机。这和他是上村的朋友无关，毕竟藤原瑛司与大家见面还不到一个小时，虽然那一番傲慢的话语扣减许多印象分，可他们之间的年龄差摆在那里，若要用一句话来形容灰原对藤原的感官，那便是“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他也并非在排挤藤原瑛司，忙碌确实是一个原因，另一方面还在于，他是独生子女——我的意思是，基本没有与年龄差四岁的孩子相处的经验，再加上这个年龄的青少年可能带有点青春期自我中心，两相权衡之下，将烫手山芋甩给闲人又有兄弟的我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虽然我很想提醒灰原班长，不要看我和怜哥身高差距悬殊，我只比他小一岁而已。但总之，我还是接手了，当然我不愿意的话，大可拒绝，以灰原的人缘，他总能找到替代者，他以为这只是自己想偷懒的一件小事，却并未想到甩手的本身就传递出一种讯息：藤原瑛司不受A班欢迎。接收到错误的信号并为之伤心的，也就只有纤细敏感的藤原瑛司一人而已。
　　我顺手帮个忙，倒也省得灰原到处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