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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

  •   伊诺克觉得阿斯塔不太对劲。
      倒不是因为今天白天的事——她不仅没生他的气,还问能不能摸摸他的头发。她看出那高跟鞋搞得他焦头烂额,主动要求跟他换鞋穿;那时候阿斯塔比他还高一点儿,差不多一英寸,她的平跟鞋给他穿着也有点儿松。阿斯塔说他那样子倒也挺漂亮的,他就向她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还告诉了她药效大概持续的时间。她今天没戴那个胸针,但他也没戴那块表,所以就没问她。
      婚礼结束之后他就回宿舍里等着魔药失效;然后,他重新穿好衣服之后大概半个小时,阿斯塔就敲门进来了。她的衬衫扣子和领带今天都系得很规整,这才是让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大部分人会留最上面的一颗扣子不扣。伊诺克习惯全扣上;阿斯塔喜欢留两颗不扣,领带也松松垮垮地搁在毛衣外面。伊诺克对她的这个习惯一向不以为然——尤其是他们确定关系之后,她那样在他的宿舍进进出出,显得像是他对她做了什么不体面的事。但是阿斯塔屡教不改,还振振有词地说它们在她脖子边上让她觉得太不舒服,他也没什么办法。他最后一次要求她把扣子和领带系好的时候,她觉得不胜其烦,伸出手去把手指勾在他的领带上,给它也扯松了。他没说话,不紧不慢地把自己的领带重新系好,她就又去拽。他再系好,她就再拽,这次扯完领带还揪住了他的衬衫最上面的那颗扣子,要把它也解开。他感到自己的脸烧得厉害,阿斯塔大概也发现了,就讪讪地收回了她的手,没有真的去解。伊诺克红着脸整理好自己的领带,又朝阿斯塔伸出手小心地把她那两颗扣子扣上,然后把她的领带也打得规规矩矩。阿斯塔没说什么,就从自己胸前把他放下的领带尾巴捡起来,然后认真地塞进毛衣里面。她认真起来不仅也能把它塞得平平整整的,还那样保持了一整天。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提领带的事了,因为他不好意思再碰这个话题。
      但是阿斯塔今天自己把领带系得整整齐齐的。伊诺克冲她挑了挑眉毛表示打招呼,同时决定从她的领带上移开目光。这并不难,因为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陌生,很容易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看出她又特意洗了脸和头发,尽管她其实有没有专门打理自己都差不多,因为她一向就挺爱干净,还不会化妆。
      阿斯塔今天好像真的不太一样。通常她到了他的宿舍都会先在他脸上亲一下的,但今天没有。她安安静静地在他右边坐下,双手都规规矩矩地搭在大腿面上。伊诺克低下头看着她的左手,试图研究她无名指的尺寸。
      “我很抱歉,”她慢慢地说。
      这话是什么意思?伊诺克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阿斯塔的反应像是没看见。
      “伊诺克,”她用一种很寡淡的声音叫他的名字,“我有个问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呀?”
      伊诺克抬起头看着她,没有说话。阿斯塔无声地笑了笑。
      “其实这也不算个问题,”她自顾自地说,“我也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你太可爱了,一直都是,我很难不爱你。”
      她平常说这种话的时候会展开手臂抱抱他的,不过今天她没有。伊诺克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异常。
      “这问题很怪,但我还是想问,我希望你能原谅我。”她说,“如果有一天水蓝儿喜欢你了,你还会想要我当你女朋友吗?”
      伊诺克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会,他想,但是如果德拉科和我同时喜欢你,你显然是要选他的。
      所以他就问:“那如果有一天德拉科喜欢你了呢?”
      “我还是会喜欢你,”阿斯塔说。
      “谢谢,”伊诺克说,“我也还是会喜欢你。”
      气氛显然是变得更不对劲了。果然,阿斯塔接下来就说:“你是因为我这么说才这么说的,对吧?”
      这种事我没法证明,伊诺克想,至少用语言不行,没人能说清楚这种事。他看她比自己更有话要说,就没开口。
      “没关系,”阿斯塔大度地说,“这其实不太要紧,因为水蓝儿喜欢你就跟德拉科喜欢我一样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
      “是啊,”伊诺克说。他低下头,轻轻握住她的左手,目光停留在她的无名指上。阿斯塔好像被他的举动吓着了似的,全身都哆嗦了一下,他假装没发现。那不是她的错,他以前从没主动牵过她的手。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有点儿犹豫了。但她很快又接着说:“我是来告别的。明天你的学生时代就算结束了,我还有一年。明年我就不会再在学校见到你了。”
      “我会等着你给我写信的,”伊诺克说。他想在她成年那天送她一只猫头鹰,但这事不能说出来。她的生日是在9月8日,那时候已经开学了;他准备找一只他能找到的最漂亮的大猫头鹰,在那天早上当着全校同学的面落在她面前。他写不来那样直白火热的信,但他相信那样高调的送礼物方式她会喜欢。
      “我不会了。”阿斯塔安安静静地说,“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伊诺克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就仍然保持沉默。阿斯塔轻轻地把她的手从他手里抽走——她的手有些粗糙,大概是因为长期握着扫帚把吹冷风。伊诺克上次骑扫帚还是在一年级的时候,那感觉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他猜阿斯塔在扫帚上飞得那样快,风刮在手上应该挺疼的。从水蓝儿那儿学来的药膏制作技术已经研究明白了,他想,要不了多久就能确定药效的稳定性,那时候要记得送给她一些。
      “你很优秀,而且显然并不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阿斯塔说,“我不能阻止你去找让你更喜欢的姑娘,因为你完全值得。如果你因为我不能去喜欢更好的女孩儿,我就太对不起你了。”
      伊诺克觉得自己仍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不过,他心里有个讨厌的小声音在对他说,他明明完全明白,只是不肯相信才装作听不懂。
      “我原先想,如果你愿意让我当你女朋友,那我就要尽全力让你每天都高高兴兴的,一定不让你后悔跟我谈恋爱。”阿斯塔说,“但我想最终还是我比你高兴多了,你并不像我需要你那样需要我。我得谢谢你,这两年我真的过得很高兴——不过我不会贪得无厌的,我知道自己不能耽误你去找更配得上你、更能让你高兴的人。”
      现在这意思很明显了。伊诺克很想问她:你在说什么胡话?但那太没礼貌了,他说不出口。
      “我要说的大概就是这些了。”阿斯塔说,“我不想在你面前哭,所以我请菲利萨熬了福灵剂。我总是不愿意去想未来的事,所以直到半年前——基本上就是还能借助福灵剂帮助的最后关头,才确定下来必须这样做。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这些话没有福灵剂我说不出口。我一见到你就不那么坚定了,想好了的话也说不出来。”
      是吗?伊诺克想,可是你现在就挺狠心的啊。他还是没说话,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有话说不出口还是干脆就反应不过来该说什么。
      “菲利萨说它的药效就是让人们知道做什么能达到他们想要的结果。我本来以为它会让我说些谎话,但是它没有。”阿斯塔说,“我想这是因为我想要的结果就只是把这些话告诉你而已。至于后面的十一个多小时里我想要的结果,那还得看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所以,万一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她说到这儿停住了。伊诺克看着她,仍然没法相信她刚才说了什么。大概是看出他没话可说,阿斯塔就善解人意地替他说下去。真奇怪,他以前一直觉得她是和“善解人意”这个词搭不上边的。
      “你会遇见更好的姑娘。”她说,“不过不建议你邀请我去婚礼,我哭起来会很煞风景的。你值得最好的一切,也一定会得到……”
      她说到这儿又不说了,歪着头斜斜地盯着他,好像在努力把他的样子刻进脑海似的。
      “那你呢?”他最终说,“除了我,还有谁会要你?”
      阿斯塔笑了,伊诺克发现自己识别不出来她的情绪。这种情况是不多见的,现在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许阿斯塔真的一直藏着他不知道的一面,他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对她了如指掌。
      阿斯塔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来他先前给她的那枚胸针,然后强硬地塞进他手里。“这个还给你,”她迅速地说,“你告诉过我它的含义,现在我无论如何不该再拿着它了。”
      那枚胸针还是跟新的一样。伊诺克看着它有点儿发愣,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如果阿斯塔为了今天跟他说这些话特意提前半年做准备,那就是真的下定决心了。他准备把他左手手腕上那块今天刚戴上半个小时的表解下来,但阿斯塔阻止了他。
      “那不一样,”她说,“无论如何你已经成年了,而且它真的很精确,多少还有点儿用。”
      她的话好像是可以反驳的,伊诺克想。可是,趁着他费力地组织语言来反驳她的时候,阿斯塔已经说完晚安和再见,离开他的宿舍了。她甚至还轻轻关上了门,就像今天晚上根本没来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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